礼成之后，多为应酬。各桌应付了几句，敬了一圈子酒，才找了个理由离开。让副官把冼星野送的麻将桌和麻将都抬到了小休息室。一整套子麻将散在桌上，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随手拿起块麻将，上面画着梅花，做工精致。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闷声一笑。脚步有些飘，陷坐在软沙发里，将烟灰弹在地上，等着小副官把冼星野人给领来。

这一圈麻将，早几天就给备好送上了东西，全在算盘里，只等兑现。酒席半道，段泽越的副官来请，领路到二楼把头的一间休息室。进到屋里，先脱西装，解领带，松开领口，挡开段泽越的副官来接东西的手，把上衣领带放进随后进来的安年怀里。走进里间，对上沙发里的段泽越，黑魆魆毫不表露出情绪的眼睛里，登时浮出轻快愉悦的笑意。
：段局，大好日子，拖你来凑局子，别恼我。

开车把少帅送到，来什么场子当什么鬼，跟着少帅走进去目不斜视，有分寸的在少帅斜角四十五，可进可退，接过少帅的领带，目光淡定的扫过沙发上的人，然后低下头，眼神晦涩难猜，嘴角一抿。

被少帅找的人一路指引过来 点头致谢后推开门 先入眼的便是自家少帅 眼角扫到另外两人 冲着少帅打招呼。
“少帅”
而后转向段泽越 平静的面容带上了些许笑意。
“段局恭喜 和段局玩儿牌 怕今日是没什么手气了”
看到离自己不远明显是刚进来的人 只觉得眼熟却忘了是哪位 自己生来就有些脸盲 将目光投向少帅 微微扬眉斜了斜眼示意他提个醒。

看着人一个一个来齐了，把烟屁股往桌上一碾，顺势起身。脱下西装，往椅把子上一撂，听着接二两三的打趣，慢慢卷着袖口，眼风往他们那一瞟，嘴角微微一勾。
：哦？听方军长的意思，是要在场子上打些照应了？
拉开椅子，坐上东家的位置，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骆驼烟，拆开后往麻将桌上一放。朝他们几个招了招手，示意坐下开局。左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打在麻将桌上，颇有深意地望向冼星野，很快又把目光转回来。
：大家都是革命战友，是兄弟，一家人之间打打麻将，也不必在乎太多输赢，最主要的是玩得尽兴！

接到方荐轩递过来的眼色，大手一抚他肩膀，似有深意地向他介绍。
：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位是陆召云陆厅长，你看看，眼不眼熟？
话罢，从善如流地从段泽越的烟盒里抽出一颗烟来，一摸裤袋，忽然记起自来火给了安年，于是凑将过去，和段泽越借了个火。东家的位置自然留给主人，拣左边的位置落座，衔着烟，手上呼噜着麻将牌，嘴上含糊不清地笑道。
：我这是青龙位，顺风，把你们兜里的票子都准备好吧。

冲着后进来方军长阖一阖首，便入了座，挥手让人去把外头的秘书叫进来，抽出根烟，他便将火送上，深吸了口，这才上手去摸麻将，脸上不带表情，沉声道
：比起我们两军情意，票子算个什么？只要冼少帅有本事——
将眼一抬，正好对上段泽越的目光，终于笑了笑，接着说
：多少我们也给的起。

“怎么说也是段局大喜日子 把你从喜宴借出来就不提 怎么还能添麻烦 鄙人由少帅漏漏手不抓 就知足了”
话刚说完 冼星野似笑非笑的搭着自己的肩 这么些年也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脑中仔细想了一轮 直到看到陆召云入座时的侧脸才想起来像谁。
三人都入座 这才慢悠悠的坐下 冲着陆召云微微咧出笑。
“我就看陆厅长面熟 想起来了 少帅身边那个黎秘书和陆厅长有些像”
没看对方的反应 转头对上冼星野的面容。
“少帅 可别坑了我 我还有闺女要养”

冷眼看着冼星野大咧咧的借火，面上倒是淡定的很，这么多年来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何况他一向是个没皮脸的人。翻开一块麻将，朝桌上一扔，听了冼星野的话，带着笑意哼哼一声，弹了下烟灰，朝他一望，目光又在陆召云脸上带过，心下了然。都是西点出来的军人，他俩哪点事自己多少也了解。看着陆召云憋屈的模样，觉得好玩，心里透乐。
：哈哈，召云说的对。冼少帅放马过来，我们党国，玩个麻将的钱，还是有的嘛。
手指夹着烟，轻缓吐出一口烟气，不着痕迹的开了口。
：这麻将桌子和麻将还是冼少帅给的，召云，你觉得怎么样？

一吸一吐之间，周身已经烟雾缭绕起来。乌亮的眼睛带着难明的笑，在麻将桌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召云脸上，薄唇高高地一翘，在一桌子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里，调侃似的道。
：陆厅长说话敞亮，我要是要个人，给吗？

手刚抓到那象牙制的麻将，就听见方荐轩那么一句，脸一侧，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身后的秘书当然识相，不用授意，已经替自己说起了话
：能跟我们厅长有几分相似，少帅的秘书，命够好的啊。
佯作薄怒，轻轻一咳，将手里的麻将往桌上一扔，冲着方荐轩一笑
：我这秘书资历浅，不会说话，方军长勿怪。
这边说完，那边冼星野又给了难看，当年在美国，他还很是让着自己，可这几次相见，偏偏讨起嘴上便宜来，眉头一皱，好似被他的问题难倒了，接着便爽朗一笑，抬眼递给段泽越一个眼神
：冼少帅这话说的，哪有将人送来送去的，你若跟我要段局长，难不成我去段太太那将他抢来送你？

原本没怎么想两者的关系 只是随口戳一下 却对陆召云和冼星野两人的话有些发愣 转瞬即逝 别说 陆召云笑起来确实和那个叫黎鹿的像的不得了。
见把人戳恼了 便扬了扬眉佯作赔不是 伸手摸着牌 看了眼道。
“陆厅长别见怪 我一个兵痞子 说话直来直去也习惯了 陆厅长想要啥样的牌 我直接给你点了赔不是”
扫了眼陆召云打出的牌 将最右边的打了出去。

手里摸着牌，看到陆召云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低声嘿嘿一笑。先前以为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方荐轩了，又听到他提到冼星野的小秘书，倒有点摸不准冼星野对他托了几分的盘。原本只打算糊弄过去，没想到冼星野说话浪荡，让陆召云有些下不来台面，把烟头一掐，笑了笑道。
：冼少帅胃口可不小啊。你别怪我小气，为党国做事的，个个都是人才，为了局把子麻将，丢了将才，我可有点于心不忍。
话一说，场面便明白了，也不作多言，全凭他们自己理解。

：段局这话说得狭隘了。这就好比招女婿，虽说把精心伺候大的闺女嫁出去了，但不是还得了半个儿子的助力吗？段局，眼光放长远啊。
闻言爽朗地哈哈笑了，调侃似的回应了一句，实际的意思已经明白表露给当事人了。码齐了牌，大手一张张溜了一遍，拣出一张拍在桌上，两手一掐牌头尾，把一溜牌扣下了。唇边衔着的烟换到手里，磕磕烟灰。
：来，送你个幺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