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pater1 听潮海岸 ===
人生最适合享受的时光,莫过于晴空万里温暖舒适的星期三下午。找一个没有人会打扰的地方,身体往后一躺,靠在结实的树干上,打着舒服的小盹儿,听听风声浪鼓,成群结队的矢更鸟和孤独的铁面忍者也喜欢沐浴在此刻的阳光下鸣叫。有句话说:“美之为美,斯饿也。”这种闲暇时光带来的享受感在一个早晨的辛苦锻炼之后是尤为突出的。
不过相比枕在硬邦邦的树干上,我更喜欢的是一头倒在松软的草丛之中,两只胳膊枕在脑后,悠哉地翘起二郎腿,一方面借草丛掩饰我自己的身影,另一方面草籽和嫩叶摩挲皮肤的感觉着实爽快。这种姿势的另一好处在于当你闭眼小憩祛除了一个上午积累的疲惫后,一睁眼迎接你的便是碧蓝无暇的整片天空——那种突然进入眼眶的爽朗感会让你瞬间感到精神抖擞。
为了将这种享受进行到极致,我还特地挑选了一块临海靠山的宝地。这里的天空是最明媚的,海风是最轻柔的,空气也是最为安分守己的,至少不会有路人的吵闹借着它传过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进入睡眠之中了!
怀着这样美好的希望与念头,我优哉游哉地闭上眼睛,让暖烘烘的阳光烘烤着我的皮肤。午休的时光实在是珍贵,我一秒钟也不愿意浪费。毕竟,短暂的休息之后,还要迎接整个下午的辛苦锻炼呢:出拳两百次,踢腿两百次,俯卧撑五百个……光是想想都觉得大汗淋漓了。
但老天存心与我作对似的,我刚躺下没多久,便有一个声音打破了美妙的平静:“你们两个……行行好,让我过去罢……”声音隐隐约约的,但确实传入了我耳中,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点小声音而已,无需在意,无需在意。恩,睡觉,睡觉……
“想过去,行啊,老头子。把这包裹留下来,一切都好说。我看你一路上都揣得紧紧的,生怕失掉了似的,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吧。”一个粗厚的声音凶狠地说道。
“这里面真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求求你们了……我的孙子还在等我……”
哎?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算了算了,一点小争执罢了,喜闻乐见。反正很快就会平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恩……睡觉,睡觉……
“哎哟!”最开始的那个生意发出惨叫。我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管你孙子不孙子的!乖乖把东西留下,或者我们痛打你一顿,自己掂量掂量吧。我们可没有耐心陪你耗!”另外一个同样凶狠的声音说道,充满阴柔气息。
“……哎,我一把老骨头了,你们还如此对待我……这简直没天理了……哎哟!哎哟!”
看来……不能继续坐视不管了。
哎哎,珍贵的午休时光啊,咱们明天再见吧。
我一个激灵,刷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眼睛还闭着,但我的波动已经从精神中枢里海潮般地四向扩散开去。四周的地形像交织的空间网路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清晰地呈现出来,片刻之内,一张地图便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的波导还在全力搜索着陷入争执的三个精灵的身影,腿却已经先行动了起来,指引着我朝着冥冥之中预定的方向跑去。
争执的声音既然能传入我的耳中,那便说明那三只精灵不会离我太远。从对话来看,现场的状况应当是两个蛮横无理的家伙在抢夺一位老者的包裹。做出以上判断时,我也大致确定了他们的位置所在,只需再十几秒种便能赶到现场。我飞速迈着步子,同时灵活地左拐右闪,躲避路上的树干和岩石。即使紧闭双眼,波导也已经为我指名了一条最为合适的道路,因此我完全无需惧怕路上的障碍。
我是一只利奥鲁,波导是我最强大的武器。
脚尖轻轻一点,我纵身跃上了身前橡树的树枝。借着前方密集的树叶遮掩我的身形,我缓缓睁开双眼,适应着阳光的强度。透过树叶的缝隙可以看见,一只凶神恶煞的毒龙蝎和一只阴阳怪气的师傅鼬正一前一后围夹着一只年老体衰的煤炭龟。那煤炭龟正把一个包裹护在自己身下,脑袋慌乱地左右晃荡着,看上去十分无助。
哼,两个非法之徒!我蓝魄除暴安良、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我激动地从树丛中跳了出来,同时心中早已准备的台词也被提到了喉咙中。
“住手!”一声大喝。
我却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这声大喝不是我发出来的!可恶啊!吓了我一大跳,原本我那么帅气威武的出场姿势都毁了……究竟是哪个混蛋小子!居然敢抢我蓝魄的活儿!
我半是恼怒半是羞愧——啊呸,我蓝魄怎么可能会有羞愧的时候——十分恼怒地从地上怕了起来,目光奋力地四处搜索,发现毒龙蝎和师傅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一个位置。
我的出场就这样被无视了吗……这不科学!按照接下来的剧本不应该是两位歹徒被我威风鼎鼎的雄姿吓得跪地求饶吗?这算是什么展开啊,我可是拥有‘正义之心’的主角啊!
于是我循着他们俩的目光望去,想看看那个害我风光顿失的混小子到底长啥样——然后我大跌眼镜了。不是身材高大的超力王,不是气场恐怖的胡地,也不是光用目光就可以杀死人的巨钳螳螂。站在那里的,分明是一只体型瘦小的火球鼠——即使他挺直了身子叉腰站立在高处也不能让他看起来高大一些——我这才想到刚刚那一声大喝听上去确实有几分稚嫩,看那火球鼠的体型,想必和我是一个年纪。他怒气冲冲,一副教导主任训导学生时的样子。
真不知道这小家伙为什么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我掩面想到。一想到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接下来就要被那两个暴徒狠狠教训,我先前的怒气倒有几分转化成了同情……啊,不对!谁让他抢我风头呢!那小子,被打死就被打死吧!反正是他自找的,和我没有关系!
师傅鼬看见那火球鼠,也和我一样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功夫。半晌,他忽然双手捂着嘴窃笑起来——要我说,这种扭捏的作态放在一个男性身上简直令人反胃……
“嘻嘻,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呢,原来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弟弟啊~”师傅鼬嬉皮笑脸道,“来来来,哥哥给你糖吃,你乖乖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好吗~”
但那火球鼠显然还不明白不做死就不会死的道理。他理直气壮地回绝:“我才不会吃你们这种恶人的糖果呢,大叔!”
“大、大叔?”师傅鼬忽然捂住胸口凄厉地叫道,活像心脏中了一箭。只是他那两人容易混淆其性别的嗓音听得我汗毛直竖。
“还有,我才不是什么小弟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火球鼠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似乎是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我已经十四岁了,而且已经是公会的会长了!”
公会会长?这句话一下子让我耳朵竖了起来。
那边的毒龙蝎刚刚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才抛出他轻蔑的语气:“喔?什么名号响亮的公会啊?报上名号来听听~”
“那你们就张大耳朵听好了的说!”火球鼠鼓足了劲儿从那小小的喉咙中发出声音,“我是火心探险队的队长,实木!你们两个家伙,快点离开那个老爷爷,不许欺负他!不许欺负他的说!”
我不禁低头捂脸,额头上不满黑线。哪有人家让你自报家门你就报的啊!就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信息但好歹有点保护个人隐私的意识吧!你就不怕人家日后上门来寻仇吗!还有这语气,这辞措,满满的都是小孩子的世界观啊,你真的有信心敌得过面前这两位凶神恶煞的精灵吗?
不禁是我,连被包围在中间的煤炭龟老爷爷也在短暂的欣慰之后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口中小声念叨着——估计是“真主保佑,阿门”之类的台词。
毒龙蝎脸上的不屑之情更甚了:“喔?实木?火心探险队?完全没听过这号东西的存在。小家伙,你的队员们呢?不会都因为怕死藏了起来了吧?”
师傅鼬为何配合毒龙蝎挑衅的言语适时地配上令人作呕的奸笑声。
就在我想象着这名叫实木的小家伙会怎样一挥手召唤出自己阵容豪华的跟班大队把两个恶棍吓得屁滚尿流时,他却说出了一句让我惊得下巴都掉了的话:“我的探险队,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的说!”
一个小孩子独力单挑两个彪形大汉,这剧情写到剧本里估计能拍成一部传奇武侠片了。但这不是拍电影也不是汤姆苏小说啊,你的自信都是哪里来的啊少年!为什么你还叉腰站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啊!怎么看他们都能轻易把你压成一团肉泥吧?难道我们的世界观相差如此悬殊吗?
就在我竭尽所能吐槽这槽点不能更多的场面时,那毒龙蝎忽然站稳了脚步,目露凶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便想挑战我们两个?呵……只可惜,本大爷今天没空陪小娃娃玩耍。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立刻从我面前消失,不然,后果怎样,我可不会负责。”
他的声音低而冷,表情狰狞。我焦急起来,这毒龙蝎是认真的!估计即使对面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他也能狠心下手。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啊!我在心里焦急地催促道,一使劲地用眼神示意着,双手也胡乱挥动起来想引起他的注意……不对啊!我干嘛这么担心他!反正不作死就不会死,中二的少年我见得多了,他要怎样都与我没有关系啊……嘛,不过保护弱小的精灵不受伤害也是我应有的职责,谁让我是拥有‘正义之心’的精灵呢?哎,就勉为其难地提醒一下这小家伙吧……
这时,仿佛听到了我内心的感召,火球鼠实木把头稍稍地转向了我这边。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就看到我提示性的动作了。只是,他脸上忽然展开莫名的笑颜,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孤身一人哟!我现在有同伴了!有同伴了的说!”他忽然兴奋地大喊道,同时指着我的方向——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堵住他的嘴,“现在我们是二对二了,局面很公平呢!”
我似乎可以看见毒龙蝎和师傅鼬头上冒出的感叹号了。他们齐刷刷地把脸转过来,四只眼睛都盯到了我的身上,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啊!好高兴啊!在一旁被无视了这么久终于被注意到了,我那渺茫的存在感可以重见天日啦!你以为我会这样想吗!白痴啊,我和你无冤无仇,暴露我的行踪是想干嘛?虽然我刚刚在心里确实是说了那么一两句关于你的不太好的话,但是你不至于这么急着就想捅我一刀吧!真的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但不管怎样,我终于不用被晾在一旁观赏这部槽点满满的大戏了,想起来还有一点小激动呢……啊呸,我激动个毛,那俩恶棍都一脸狐疑地望着我呢。
“怪不得底气这么足,原来是有同伙在身后想偷袭我们。”毒龙蝎哼了一声,表示对这般卑劣的行径嗤之以鼻。
不对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才不是这家伙的同伙好吗?而且拥有‘正义之心’的我怎么可能搞偷袭这种不光彩的行径呢……啊啊,该怎么给他们解释清楚啊。
正当我抱头痛苦着时,师傅鼬又掩住嘴嘻嘻笑了起来:“不过是只小爬虫而已,不必紧张,不必……”
被那娘炮这样子瞧不起,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上我的心头。我紧紧握住了拳头:“什么小爬虫!你才是爬虫!你们全家都是爬虫!可恶,居然敢瞧不起我……看我不好好修理你们两个恶棍!”
“太好了,你愿意帮我的忙呀!”火球鼠实木高兴地在原地一蹦一跳,“那现在咱们两个就是同盟啦~”
“闭嘴!”我怒吼道,“谁要和你同盟了!我要自己一个人打倒这两个恶人,你乖乖在一旁看着,不要插手!”
“哎?这样真的好吗?”实木露出很忧愁的脸色,“你看上去不像有可以一个打倒他们两个的能力啊……”
我不由得脸涨得通红:“少、少啰嗦!你可以藐视我,但不能瞧不起我每天击打一千次的拳头……”虽然嘴上这样争辩着,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刚刚的话只是头脑一时发热的产物。面对这两个大块头,一对一尚可能陷入苦战,更何况一对二?我为之前的冲动感到后悔了,但又苦于找不到台阶可以下,只得继续嘴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