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痛楚从四肢蔓延到内脏,撕扯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无法呼吸一般地挣扎着、挣扎着,连喊叫都成为一种奢望……再也无法忍受了,猛地,他睁开了眼睛,疼痛缓缓褪却了。
这里是——
双眼中的迷蒙渐渐化作清明。真不可思议,他居然是活着的。
记忆中还残留着铁索绷紧时耳畔怪异的牛叫,还残留着那短暂却又漫长的撕裂身躯的痛楚,甚至,还残留着自己恋人依偎在怀中的温度,以及雪落眉间那细微的清凉。现在,他居然在这间安静的屋子里,全身完好无损。这是哪里?他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明明知道自己刚刚“死过一次”了,可头脑居然清晰地浮现出他在齐国稷下学宫与孟子的论战,以及入夜后假扮成黑林的莹玉与他在这个屋中的交谈——渐渐地,他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他正处在入秦之前,这里,是齐国。竟然,回来了。
幽暗的烛火抖动着,流下的蜡泪渐渐凝固——现在夜应是很深了。
卫鞅呆呆地坐在榻上,有些茫然。重新来过?他是法家,是不信鬼神的,可这等闻所未闻的奇事却让他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在做梦?感受着四周真实到无法再真实的气息,卫鞅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疲倦和睡意却涌了上来。也罢,管它怎样,死都死过了,还能怕活过来吗?!于是,他松了心,阖眼睡去。
熹光微露,客栈中有了忙碌的声响,卫鞅醒了。扫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化。他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要重来了。那么,他依然去秦国吗?依然去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那片浑厚的秦土?即使再次血洒刑场、粉身碎骨?
卫鞅忽然轻笑起来——傻瓜,若是不去,你可愿意、可甘心?只有秦国,才是你公孙鞅实现梦想的地方,才是能够承载你变法之梦的地方。更何况——
他心中一暖。
君上,你可还记得青山松柏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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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鞅并不知道,此时在栎阳王宫中,一个幼童正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嬴驷急促地喘着气,冰凉的小手紧紧攥住身上的薄被,眼神中波澜不定,没有一点孩童应有的稚嫩天真,反倒是深邃如渊。
还带着夜色的天空中依稀闪烁着几颗晨星,似乎预示着即将改变的命运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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