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日，残阳似血。
任谁也不会想到，名震天下的护国将军府会被满门抄斩。
护国将军楚应半生戎马，为先皇打下一片江山。却不曾想，先皇逝去还未到三月，少年天子便用通敌之罪灭他满门。
楚应双手颤抖着接下圣旨，突然仰天大笑。
前来执刑的几位官员，也只是稍稍同情了一下，而后便下令，杀。
长刀闪着烁烁的光芒，挥向无力反抗的家丁婢女们。
哀嚎不断，鲜血四溅。
楚应忽的拔出长剑，准备自刎。
护国夫人猛地扑上去，用那细嫩的玉手拦着楚应的剑。鲜血立刻顺着剑锋流下，一滴一滴的坠在地上。
“将军！既然如此，便先杀了妾身吧！”
楚应看着陪了自己半生的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楚应，对不起你和儿子。”说罢便闭上眼，剑影划过。
护国夫人柔弱的身子缓缓倒下。
楚应的眼角忽的有些湿润。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拔剑自刎。
鲜血溅到了那明黄色的圣旨上，氤氲开来，满目凄凉。

二
几年后。
五月里，我最喜爱的茶花盛满了我的尽嫦殿。
小时候，第一眼看到这种红的似火一般的花朵便喜欢上了。于是便央求皇兄，皇兄对于我的要求几乎是百依百顺，同意了。
我坐在茶树下，看着楚慕在前面舞剑。
他长得好看，此番在茶花树下，惊鸿剑舞之下更显得惊为天人。
银色的长剑婉转着舞出一个一个剑花，隐隐有流光在上面划过。
这剑名为墨魂，是传世名剑。
我自然是找不到这种传世名剑给他的，尽管我用尽方法。还是皇兄听闻我在寻剑，动用无数人终于找到这把墨魂。
皇兄自然不知道我会寻剑是为了他。
一支剑舞尽，我爬起来帮他擦汗。
我小心的用帕子擦着他额间细细的薄汗，他含着笑意任我动作。
他的眉毛微微向上飞扬，眼睛也是微微上挑。虽然不笑显得有些狠戾，但是一笑立刻满是风华。
擦完了汗，我把帕子收起来。仰着头看他，此时，他已经很高了，比我高一个头。
楚慕，过几天我就要及笄了。到时你替我结发可好？
他的笑意一顿，摸摸了我的头，宁儿，你的皇兄不会同意的。再者，你是长宁公主，要当着全天下的人及笄。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急切，楚慕，我可以去求皇兄。皇兄那么疼我，肯定会同意的。
他摇摇头，又将我乱了的头发拨到耳后，宁儿，不可以这么任性。
我气愤的挥开他的手，转身跑开。
我都为了他去求皇兄了，他为什么不同意？为什么？
我跑到奶娘的房里，抱着她哭。
我没见过我的母亲，是奶娘将我喂养大。
而奶娘，自然是皇兄找来的。
奶娘看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立刻紧张的把我拉到怀里，帮我擦泪。
公主，怎么了？和奶娘说，是不是又是那个楚慕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只是哭。
彼时我不知道，楚慕就站在门外。
皇兄自然也知道了，当他匆匆下朝来看我时，我的眼角还留着一点没被擦干的泪。
看到皇兄进来，我惊的赶紧用手擦眼睛。
不能让皇兄知道，否则楚慕肯定又要受罚。
可是皇兄已经看到了，我清楚的看到皇兄的表情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我咬着嘴唇不动。
皇兄走了过来，亲自用衣角帮我擦泪，十分细致又温柔的手法。
可是我能看到那下面隐藏的暴怒。
我拉了拉皇兄的衣角，看着他说，皇兄，我……
可是我还没说完，皇兄就用一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
你们下去吧。
奶娘和两个原本站在一边的宫女立刻听话的下去了。
皇兄沉默了一会儿，问我，是皇兄重要还是楚慕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我没回答，皇兄冷笑了一声，是，自然是你的楚慕重要。
彼时我不知道，皇兄知道了他费尽心血的来的名剑被我送给楚慕。
彼时我也不知道，那种最亲近之人近乎背叛的做法有多伤人。
那日，皇兄走了，留给我一个孤寂的背影。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抽搐般的疼。
皇兄和楚慕，那个更重要？
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真要打比方，那么楚慕就是惊鸿了我的时光。
而皇兄则是温柔了我的岁月。

三
今日，是我及笄的日子。
我穿着属于越国长公主的华裳，微微扬起嘴角跪坐在越国祖庙内，让身后的奶娘帮我结发。
皇兄坐在上面难得用温和的笑容面世，我微微转头就可以看见皇兄的脸。
和楚慕不同，他的笑显得神秘，没有刺目，没有惊鸿。可是，其中却暗藏煞气，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各路诸侯都恭敬的跪坐在下面看着。
终于，结发完成，我随着随侍宫女站了起来。
我假装不经意的转身，果然，楚慕不在。
可是下一秒，我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漫天的羽箭，箭头上都带着火苗。很快，祖庙便成为一片火海。
皇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抱起。
身后，宫女的尖叫，侍卫们大声叫着护驾……
一片嘈杂。
一直羽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从远到近。
我闭起眼睛僵住。
皇兄抱着我一转身，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我听见了箭支刺入皮肉的声音。
我赶忙睁开眼睛，就看见皇兄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然后，他放开了我，用手摸了摸我的脸，宁宁，快走。快点……还有，你……你其实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妹……
我回过神，立刻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袍，将皇兄背上的火扑灭。
皇兄此时已经昏了过去，我颤抖着手去看皇兄的呼吸。
还有呼吸，皇兄没事。
至于皇兄说了些什么，我自然没有听见。只是依稀的知道他要我走。
而我，又怎么会走呢？
身后突然传来楚慕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紧张。
宁儿？你没事太好了。
然后身子便被抱住，我回头，抱住他哭起来，楚慕楚慕，你快点救救皇兄，他……他……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忽的推开他，后退了几步。
此时的楚慕，早已不是那个穿着蓝色衣衫含着笑意为我舞剑的少年了。
他穿着一身银光烁烁的盔甲，手上拿着墨魂。
像是一个大将军。
恍惚中，我明白了。
此时我的已经知道了当年护国将军楚应的事情，自然也知道楚慕和他的关系。
这些年，他不动手，原来不是原谅。
只是等待。
我忽然很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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