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青峰捏痛了我的手,在机场的登机口。
十一年前,青峰的手掌打在我脸上,我满身狼藉,被他摔门而去。
十二年前,青峰的胡茬戳在我颈间,轻轻喃呢着,我却毫无反应。
十三年前,青峰的亲吻落在我唇上,眼神真挚,我心中砰砰跳动。
十四年前,青峰的视线落在我背上,火烧火燎,好远都能感觉到。
十五年前……
十六年前……
……
青峰大辉,这个贯穿了我生命二十年的男人,在我面前,已经变成了一张黑白相间、毫无生气的遗像。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我所有的感官都在争着表现出它们受到的刺激,有的想要流泪,有的想要嘶吼,有的想要抽泣,有的想要休克,可是我这个人还是这样平静地站在那里,任凭一阵比一阵汹涌的激流冲刷着事实上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
“得知消息,和亲眼目睹是两码事。”绿间伸出手撑住了我的背,“受不住你可以说出来,黑子也在医疗室输液,这不丢人。”他明显还是衰老了不少,高强度的工作让他即使很在意养生与保养,也生出了细小的皱纹,以及浅淡的斑痕。
我转头向他展示了我妆容完好的笑容,仿佛刚才这笑容根本就不曾裂开过。“哈哈小绿间你还真是会说笑话呢。黑子受不了情有可原,毕竟他才是正牌遗孀嘛,我哪里有立场去要死要活。”我的眼神飘忽不定,想要在这个充满刺激性的房间里找到一个落脚点,让我暂时能忍住已经快要溢出来的嘶吼和泪水。“我只是一只闻着肉香就跑过来的豺狼而已。”
绿间轻轻眯着眼睛看着我,他手术刀一般的眼神似乎已经将我解构,轻薄的嘴唇吐出冷淡的话语:“所谓要死要活,原来这么难看。”
好多年之前那种脸上挂不住笑容的感觉又再一次出现,我的脊背抖了几抖,终于败下阵来,萎靡地跟在绿间身后,随他走进刺鼻消毒水味道弥漫的房间。
倚着靠背闭着眼睛休息的是一个淡蓝色头发的年轻男人,透明的细管蜿蜒到他的衣袖里,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扎入,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让他镇定的药液。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脏紧紧地收缩成一团。
我深深地吸口气,垂下眼睛,有些无声地嘲笑着自己。那是一种,浓妆艳抹登台后却发现满场观众都在为那个不施脂粉已然倾国倾城的人惊艳赞美,而自己相较之下俨然一个格调低下庸俗之人的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这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你好些了吗?”绿间把手掌附上黑子的额头,他微微睁开有些涣散的眼睛,虚弱地点点头。
剧烈的嫉妒撕扯着我的心。我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在角落里默默吐露着怨气,这怨气仿佛一团黑雾,将我彻底笼罩,理智尽失。
青峰果然是应该离开我的,我只是这样的一个恶毒而狡猾的人。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我脑中一闪即逝的想法而已,谁都不会知道。眼见着黑子的视线终于朝我这边扫过来,我又一次挂上我的招牌微笑,朝他走过去:“好久不见,小黑子。”
他定定地看着我,神色古怪,没有吭声。
我微微挑起眉毛,坐在他床榻一角,手搭在扶手上,轻轻用指甲随意敲了敲:“不认识我了?那我自我介绍了?我叫黄濑凉太,京都第一名记。”
当然,别人口里的“名妓”,也不是谣传。这句话我隐住了没有说。
黑子一脸漠然,转过头去:“如果黄濑先生是来采访的,那么抱歉了,我身体不适,恕不接待。”
那冷冰冰的眼神,仿佛就像是青峰做出来的一样,一样的锋利,刺穿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