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痛,剧痛,仿佛全身上下都被碾碎一般的剧痛。
仿佛动一根手指都会牵动操控痛觉的神经,这是黛千寻清醒后的认知。
他从来没想过王之血会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痛楚,他的心里已经开始对于自己莽撞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悔意,要知道现在这么痛苦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不如当初不要提那个鬼要求。
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转动着眼珠望向窗外已经不知是第几个的白天,阳光穿不透厚厚叠叠的窗帘,一如光明驱散不了他阴暗的内心。
得到了血是没错,但王之血却不承认他。
这样的后果是他没料想到的,王之血非但没有给予他更加强大的力量,反而令他的五脏六腑受到严重的损伤,虽然可以慢慢回复,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后果令他这几天一直盘旋在低气压下,吓得仆从们都不敢靠近。
可恶,他恼怒地紧紧抓着被单,他绝对不承认这样的结果,他绝不相信他会比那个失败品更弱,望着来探望自己的那张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变化的表情,黛很想抄起手边的尖锐物品就往那张在他看来绝对是讽刺的脸上砸去。但最后他放弃了,一是痛的实在没法做大幅度动作,二是青峰和黄濑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们都会帮黑子挡下。
更何况,赤司也在一边。
他无法发作。
「黛君,你还好吗?」黑子淡淡地询问着,口气中满是担忧。
其实你还巴不得我快点死吧?黛心底里想着,脸上却笑着说「没事,多谢你的关心,黑子君。」
「所以我说小黑子你不用太担心的,那可是小赤司的血,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副作用,再说了,小赤司也不会轻易让黛死的,你说是吧?黛…君?」黄濑在一边笑的一脸灿烂,从头到脚都标明了“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就是,哲你也担心过头了,与其关心别人还不如顾好自己,赤司也不会让他那么容易就嗝屁了。」青峰皮笑肉不笑地瞄了眼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的赤司,眼神话语里满满都是挑衅。
敢情今天这三个家伙是组队来看我笑话?!黛内心几乎抓狂,但他无法反驳,更加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有一丝破绽。
比如虽然已建立了联系,但丝毫用不了赤司的力量。
这一点,他不知道绿间看出了多少,赤司又看出了多少,只能尽力避免要用到赤司力量的场合。
「多谢你们关心,如你们所见,我很好。」他“笑着”回答他们。
「千寻。」赤司突然出声。
「是?」黛不解地看着他。
「不要想多余的事,目前养伤是最重要的。」赤司轻描淡写的说着,黛在心底一惊,他并不知道赤司会从中察觉多少异样,但这样的情况是始料未及的,他必须为了将来可能发生的情况未雨绸缪做好准备。
「是……」他假装低着头,温顺而虔诚。
「不过说实话,没想到黛君竟然会五脏六腑都受到牵连,想当年小青峰可是一点事都没有的第二天就在那里蹦跳啊……这果然是体质的不同吗?不对啊,小桃也是没什么事啊……」黄濑一手搭在青峰肩膀上,扭头询问赤司。
「因为是血的不同吧,凉太。」
「呜啊……小赤司的血好恐怖……」黄濑不禁咋舌。
「凉太,是不是嫌事太少了?」赤司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那么闲就交给你个任务,反正哲也也是你们家的远亲,所以这回出行他的一切日常生活用品和别的东西就交给你去包办了,」顿了顿,在黄濑想开口反对的时候又适时添了一句,「如果被我发现有哪里偷懒怠慢的话,你就等着吃教训吧。」
【魔鬼!恶魔!小赤司不是人!那本来就应该是你自己的家事啊!】黄濑在心底惊叫。
【谁让你平时那么嚣张?】
【小青峰别说的好像跟你无关一样!】
【切。】
虽然外人听不到,但黑子从他俩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又开始斗嘴了,决定暂且不理他们,回头看向黛。
「虽然没有大碍,但还是要遵医嘱服,好好休息,赤司大人为了你连出行的事都推迟了好几天,可要好好养伤啊。」黑子淡淡地微笑,但在黛看来如同嘲笑。
「是,谢谢黑子君的关心。」他礼节地回应了一下。
从那次短暂的亲吻之后,赤司再也没怎么去看过黑子,那件事就如同羽毛轻轻拂过一般,两人又回归了最初互不干扰各干各事的状态。
至少外人看来,他们比以前还冷。
但心境发生了变化是肯定的,或许正因为注意到了,黑子和赤司才会刻意避开对方,或者,尽量避开直视对方的眼睛。
因为对视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尤其是赤司,
天晓得那天是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自己行为的更进一步。体内血液蹦腾般的狂啸,如同久逢甘露,令他喘不过气。
好想……好想要眼前这个人……撕开他的身体……喝干他的鲜血……咬断全身的骨头……彻底揉碎……和自己融为一体……
这种变态又兴奋的快感不断在折磨着赤司的身心,甚至连做梦都开始梦见黑子全身赤裸地被绑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诱人的鲜血,以及那双迷蒙的水蓝色双眼,就如同一块上好的肥肉丢在他眼前,不断地在对他说“吃我吧~”“吃我吧~”。
欲望在疯狂地扩张,鲜血在不满地叫嚣,金色的瞳孔逐渐黯淡,红色的眼却异常地发亮。
这么渴望一个人的血对于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必须尽全力克制住这种冲动。
但他并不知道,黑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然少了那些非分又变态的欲望,黑子只是开始感到饥渴了。
无论喝多少水,喉咙永远是干涸得难受,那里体内有把火在猛烈地燃烧,在迅速耗干他体内的水分。
一直到难以忍受之时,黑子才会迫不得已卷起衣袖对准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他也是无意中发现,自己的血能够短暂地缓解这种饥渴的症状,与其说是自己的血,不如说是融合在自己体内的赤司的血。
绿间把这种行为称为“过度依赖饥渴症。”也正是这样的症状,才让他们察觉黑子也跟普通的血奴无异,是需要主人的血进行定期给养的,不然就会身体饥渴到无以复加,严重的后果就是失去理智开始袭击无辜的人。只不过他比普通的血奴坚持的时间更久。
【黑子你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绿间作为医生的职责还是得问一问,后者想了想,摇头了摇头。
【自从回来后除了喝水再也没吃过。】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血族是个奇特的种族,尤其是血奴们,吃不吃东西,喝不喝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即便一年不吃不喝他们也能活下去,只不过身体状况会比较糟糕。
进食喝水只是他们众多“兴趣爱好”的一部分,对于身体健康的维持永远不及血液重要。
血液,才是他们的“主食”。
一直不喝血,虽然不会死,但会发疯,以至于堕落。
因为血奴的制度,他们无法吸食同族的血,因此,才会去袭击人类,或者不屑于人类之血的,则依靠动物的血,虽然没有人类的美味,但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但如果吸食了特定之人的血,那么,终身只能喝那一个人的血,别人的血即使喝了也会吐出来,无法下咽。
因此,夫妻双方如果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活不久。血奴的主人如果停止供血,那血奴也无法长久地存活。
【还真亏你能忍到现在,你就没想过堕落的后果?】绿间皱着眉不满地斥责黑子。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绿间君,毕竟那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赤司君了。】黑子笑了笑,故作轻松。
当初因为是在混乱中成为血奴,而且经过了规定时间很久也无异常反应,所以他们都误以为王之血是特例,是不会再需要了。但事实却告诉他们想错了。
坚持时间越久,也就意味着,一旦发作就比普通的状况更加恐怖。
必须尽快让黑子喝到赤司的血。
这是所有人一致的共识。
这也是令绿间他们头疼的事,拿到赤司的血简直比登天还难,就算编个合理的理由,赤司也绝对不会同意把血交出去的。
应该说,换成任何一个血族也不会随意就把自己的血交出去,更别说是王了。
所以,最后的手段只有一个……
【只有袭击黛了。】青峰双手一摊表示我只想到这个。
【小青峰你有想过万一被赤司发现……】
【……嗯,的确只有这个方法可行了。】绿间点点头。
【小绿间你有没有想过小赤司那里……】
【想办法瞒混过去呗,黄仔。】紫原吃着薯片,斜眼看向黄濑。
【那你有想到什么好混的办法吗?小紫原?】黄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没有。】
【那不是废话!】
【只要想办法把赤司支开就行了,】绿间看着同胞,后者们都是一副你想办法支开的表情。
【当然有,不过也需要你们配合。】
这天赤司“碰巧”和绿间以及紫原有事离开了王宫,黄濑和青峰趁机就带着黑子前往黛的居所。
「黄濑君,我总觉得这有点不太好吧……」黑子皱着眉看着拉着自己一路狂奔的人。
「有什么好不好,哲你这个时候还关心别人!好歹关心下自己!」青峰一路为他们俩保驾护航,其余的仆从事先都被桃井给支开了。
「可是……」黑子还想说什么,但体内忽然传来的一阵不适的快感正在剧烈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比上次见到黛的时候欲望更加强烈,体内的血在催促着他。
等他回过神,已经在黛的房门前了。
青黄二人在门口把风让他赶紧进去解决,黑子的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一样,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扭开把手。
昏暗的房间,黑子在进去的一刹那还无法适应,重新调整了夜视力后,一切都看得异常清晰。
屋子内静悄悄的,好像时间的流动也停止了一样,随处可见的金红色此刻在他眼里却异常沉重。
本属于他的屋子里,现在被染上了不属于他的颜色。
也不是赤司征十郎的金红色,那是他所眷恋的颜色,但现在满屋的色彩令他异常恶心。
好想破坏掉,心里的一个声音说着。
但很快被仅剩的理智否决了。
悄悄走到床边,黛还在沉睡,丝毫不觉有人此刻正站在一边。
驻足端看了一分钟,黑子恍惚着,渐渐伸出了手。
青峰和黄濑两人此刻正站在门外全神贯注地警戒周围的一切,一边在心里祈祷时间流得再慢一些,一边祈祷赤司晚点…干脆今天别回来了。
不多时,房里就传来了激烈的冲撞声和物件砸得粉碎的声音,但很快又平静了。青黄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下默然。
【你们两个!快点去把黑子带出来!!快啊!】忽然高尾的声音在两人的头脑中想起,声音异常得紧急。
【怎么了?】黄濑赶紧回复。
【刚才小真传来简讯,说赤司他……嘶……】一阵刺耳的杂音阻断了高尾的远距离通讯,黄濑下意识地皱眉,但也是这个动作,令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赤司,冰冷的眼神令世人胆寒。
「小青峰……」黄濑放下揉着头的手,笑的如同壮士赴死。「做好准备了没?」
「啊……还需要你说吗?」青峰忽然狞笑起来,他早就兴奋地跃跃欲试了,「我可是等不及了呢,凉。」
「为何只有在这种关键时刻你才会喊我名字啊!」不满地瞥了眼对方,黄濑无奈地摇了摇头,头一次认真地操动起体内的力量,琥珀色的眼亮得心惊。
毕竟这回面对的,是那个宣称永远不败的帝王。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死还是活。
「你们两个,也想死吗?」
肃杀的冰冷帝王,无情的宣判着万物的终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