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牙牙学语,琅琅上口,便是父亲教他的《淇奥》。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为四民之末。
常州展府,世代玉商。虽说是商,亦是儒商、雅商,诗礼传家。
祖传家训,稚子启蒙,第一篇便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终不可谖兮。
那年,拜师学艺,师从昆仑,绝世高手。
临别殷殷,师言道,稚子聪慧,良才美玉,余当谨慎雕琢,方不负汝之所托,亦不负此子之才。
至此,东海之滨,彩云之南,塞外风光,江南水乡,昆仑雪山,一路行来,何止万里,辗转数年,尽览风光,遍阅世情。
师言,学武之人,当以侠义为先。侠义之道,非泛泛其谈,亦非人云亦云,须亲身经历,方可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那年,艺成下山,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一人一骑,誓要以掌中青锋,扫尽天下不平事。
单剑破寨,一战成名。路见不平,剪恶除奸。
不过数年,便已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侠士,赞誉无数。
只是,天下不平事如此之多,一人一剑,如何能够扫尽?又何时能够扫尽?
那年,耀武楼前,献艺入仕,持剑卫道。
从此,那俊秀温润的月下蓝衫换成了风尘仆仆的绛红官袍。
从此,舍江湖之闲逸,入宦海之尘俗。
从此,毁誉、嘲讽、麻烦,相随而至。
只是这一切,皆无法易其心,变其志,亦没有让温润的笑容减少半分。
那年,江湖传言,猫鼠相争,热闹非凡。
官家的一句戏言,南侠成了御猫,带来了无数暗讽,也惹来了一只白耗子。
苗家集内,梁上戏珠,敬慕其风华,惜缘悭一面,未曾识君。
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是,即便是过去许多年,他也不会忘记,昏沉夜幕中的那一抹耀目猖狂的白。仿佛,那因官家戏言而带来的郁郁,在见到这一抹白时,烟消云散。
多年后,与那人戏言,早知会惹来白耗子,听封谢恩之时,就不腹诽暗骂官家了。惹来那人一个白眼,一句笑骂,臭猫。
那年,精彩纷呈,让人应接不暇。
三吃鱼,定兰谱,因朋涉险寄柬留刀。闹东京,斗御猫,石惊赵虎侠客争锋。忠烈祠,题诗杀命救陈琳。戏庞府,河豚宴罢易奏折。
再入开封府,指路盗三宝。盗宝留书嘲,锦鼠戏御猫。通天窟锦鼠困御猫,独龙桥盟兄擒义弟。
在他眼中,芦絮胜雪,月华如水,仍及不上那人半分风华。只是,因他之故,那人的琉璃透白,竟烙上无法磨灭的裂痕。
唯有,生死与共,方可舒万一之心绪。金銮殿上终是求得三载同袍,也只是同袍,也不会只是同袍。
那年,朝夕相处,风光霁月。
携手御敌,饮酒比剑,并骑出游。
终是,由惺惺相惜,到心心相许,心心相印。
至此,猫鼠一窝,携手并肩,良辰美景。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年,烽烟四起,纷乱不休。
冲霄一去,铜网阵陷,万箭穿心,良辰美景皆虚幻……
往后,每每思及此役,他都恨恨的咬上那人颈侧,恨恨的的道,臭耗子,臭耗子……
惟有如此,他方可感觉到那人的血脉跳动,还活着……
而那人,则是紧紧地回抱他,轻语,我在,我在……
那年,有苦有甜,有伤有痛,有笑有泪……
那年,有你有我,幸甚幸甚……
那年,白首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