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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暗访十年 无数次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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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与一些上当受骗的人交流,他们说,当初听到酒托要去喝酒,他们还暗自高兴,想着把酒托灌醉了,然后就能怎么怎么样,没想到,自己是鱼儿,人家酒托才是渔夫。
  从马路到酒吧门口只有几米远,水泥路面,而这几米水泥路面让我走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像陷进淤泥中,难以自拔,举步维艰。该不该进去,敢不敢进去?我一直在想着。
  酒吧门口徘徊着几名男子,他们都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眼睛像刀片一样从我的头发上掠过去。他们都穿着黑色T恤,有的是黑色长裤,有的是蓝色长裤,T恤上印着张牙舞爪的老虎。这种图案的衣服,我在别的地方再没有见到过,只在这家酒吧门口、酒吧附近的公交车站、街道两边的大树下见到过,他们的活动范围就是半径50米的区域,人数有一二十个。如果不是专门留意,如果不是像我这样做暗访,谁会注意到酒吧的附近有这样一批胸前印着老虎的男子。那件有着老虎的T恤是他们的工作服和彼此辨认的标志。
  我硬着头皮走到酒吧的招牌下,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里很黑暗,两边装饰着两排闪闪烁烁的彩灯,让人觉得很诡异。我不想进去了,我当时身上只装着50元钱,那是我这些天蹬三轮车的收入。我脚步迟疑。酒托大约感觉到了我在犹豫,退后一步拉住我的胳膊,用她的大胸在我的胳膊上磨来磨去,就像在磨刀石上磨着一把刀子一样,磨过这面又磨那面。到了这里,想退也退不回去了,我只好咬着牙关继续往里走。
  转过弯,甬道里豁然开朗,这里居然别有洞天。黑暗的房间里,墙壁上的、天花板上的灯光全部打开了,房间里有十几张桌凳,桌凳的造型都很奇异,桌子有圆的,有方的,而凳子很高,坐上去后,双脚要放在中间的横杆上,才能坐稳。几名身穿黄色T恤的男子像散乱的棋子一样,歪歪斜斜地坐在四周。里边的墙角,有两对男女正在呢喃私语,那两个女子都是袒胸露乳,衣服短得不能再短,浓妆艳抹的脸,在彩灯的照耀下,像鬼魅一样妖艳。这两个女子,毫无疑问是酒托。而那两个男子,则是上钩的笨鱼。一个身材肥胖的男子,正在开怀畅饮,他殷勤地给酒托的杯子里斟满红酒,然后碰杯,一饮而尽。另一名男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大堆的果盘、饮料,服务生正在打开一瓶红酒,这名男子用牙签插起一颗圣女果,满面笑容地送到酒托的嘴巴里……我看了后,暗自好笑,现在两人满面春风,志得意满,过会算账的时候,估计想哭都没有眼泪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9楼2013-12-06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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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在凳子上坐定,服务生就过来了,拿着酒水单。酒托装着不认识服务生,看着我说:“来瓶红酒吧。”我知道一瓶红酒动辄就是几百上千元,赶紧说:“我从来不喝酒,我一见酒就过敏,我酒精过敏。”酒托给我撒娇说:“人家想喝点嘛,人家想喝嘛。”我装着没有听见,心中暗暗地骂着她,用最恶毒的语言。酒托对服务生说:“拿红酒来。”服务生转身想离开。到了这一步,一般男人碍于面子,只好迁就酒托,这样就上当了,他们说给你打开的这瓶酒是1000元,你就得掏1000元;说是2000元,你就得乖乖掏2000元。红酒市场本来就非常乱,从来就没有一个价格尺度,它繁杂的名字可能连品酒师都没有听说过。
      我知道坐在我对面的这个漂亮女人是酒托,她怀揣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子,正准备宰我,我在她的面前没有必要装大款,我也不想和她之间发生任何故事。我赶紧站起来说:“我没有带钱,不要红酒。”
      服务生站住了,酒托愕然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脱身。我急得满头大汗。
      突然,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迟钝声音,我循声望去,看到那个刚才还在开怀畅饮的胖子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三个穿着黄色T恤的服务生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一脚加一脚,竞相踩踏在胖子的身上,胖子痛苦地扭曲着身子,扭成了一截虾米。
      胖子一直在求饶,他把这些比他年龄还小的流氓叫“叔叔”。流氓们骂道:“他妈的没有钱还跑进来,手机掏出来。”
      原来开怀畅饮的胖子付不起酒钱。
      坐在我对面的酒托回过头来,拉着我的衣服说:“坐下来啊,打架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喝我们的,来到这里就是消费的,别在乎钱啊。”她抛给我一个暧昧的眼神。我装着没有看见,继续紧张地想着脱身之计。
      胖子站起身来,把手机掏出来,递到流氓们的手中。那时候的手机很贵,最便宜的诺基亚也要一千多元。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0楼2013-12-06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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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男子也在结账,他把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小心地问服务生:“你们认识啊?”他指的是服务生和酒托。服务生反而嘲笑他说:“你带来你的女朋友,到我们酒吧消费,我怎么认识啊。”男子站起身来,他的脑门上亮光闪闪,全是汗珠。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用手掌在脑门上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我看到这名男子带来的酒托,看着收钱的服务生,嘴角掠过一丝舒心的微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1楼2013-12-06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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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服务生走过来了,手上端着一碟葵花籽。葵花籽一放在桌面上,酒托就忙不迭地啃了起来。
          我说:“我真的忘记带钱包了,真的。”我对酒托和服务生说着,并翻开了自己的口袋。
          两个服务生过来了,他们不由分说就开始搜身,从裤子口袋里搜出了一把零钞,都是一元两元的,最大的面额是五元。先前的那个服务生说:“他妈的一把零钱,你是干什么的?”我没有回答。另一个服务生打了我一个耳光说:“你个穷鬼,没钱跑来干什么?这瓜子就要100元钱。这是最低消费。”
          我可怜巴巴地说“我真的没钱。”
          一名服务生把那堆零钱数了数,共有50元,他把零钱收起来,问我:“你还欠我们50元,怎么办?”
          我说:“大哥,我真的没有钱了,我不知道到了酒吧消费会这么贵。”
          “你是干什么的?”
          我想,我如果说自己是大学生,可能他们考虑到我没钱,会放了我。我说:“我上师范大学,真的没钱,你看我的钱都是零钱。”
          服务生说:“师范大学在什么地方?”
          我曾经去本省的师范大学采访过,我说出了那条街道的名字。也许他们真不知道,他们说:“不会吧?这条街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学生,学校真的就在那条街道。他们说:“打电话让你的同学过来送钱。”
          我没有手机,只有一个数字传呼,被他们搜出来了,放在了桌子上。一个服务生拿起我的传呼,在上面翻页查看信息。我该给谁打电话?该让谁送钱来?我在紧张地思索着。然而,他们说过这句话后,并没有再让我打电话。后来我想,他们可能不敢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让外界知道。
          这时候,整个酒吧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酒托不断地查看自己的手机,不断在电话里说:“再等我一会,再等我一会。”酒托生意很好,业务繁忙。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说:“你们学校电话多少?我打电话给你们学校,你把妓女带到我们酒吧来。”他大义凛然,义正词严。
          我说:“学校电话真的忘记了,我们经常也不打。”
          这个服务生继续纠缠:“那就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带着妓女喝酒,让派出所把你抓起来。”他说的蛮像一回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2楼2013-12-06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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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一般的男子,听着这句话肯定会吓坏了,因为能够和酒托来到酒吧的,一般都抱着不纯的目的。但是,现在我反而释然了,就去派出所,到了那里我会表明我的身份,我就可以脱身了。
            我拿起桌子上的数字传呼,他们没有阻止,可能在他们的眼中,这个数字传呼没有任何用处,他们都有手机。我跟着那名服务生一直走到了甬道口,站在这里能够看到大街上汹涌的人流和穿梭的车辆。服务生突然不走了,他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走出甬道,我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脱身,看到雨后的阳光洒在葱绿的树叶上,也照耀着树叶上的雨滴。两名站在路边的男子,穿着胸前印有老虎的工作服,看看我,又默然回过头来。我继续向前走去,走到了下一个岔路口,一回头,看到那两名身穿老虎服装的男子,就跟在身后不远处。
            我走过马路,再回头望去,那两名男子消失了。
            这个酒吧就是黑酒吧,而那些穿黑色老虎制服的男子和酒吧里的服务生都是打手,他们和酒托沆瀣一气,共同欺骗上钩的男子。
            第二天晚上,我没有跑三轮车,三轮车夫说,他夜晚接了一个活,要给人家搬东西,我就得休息一个晚上。当时,我决心要弄清楚酒托们一天能有多大的业务量,我觉得酒托这个行业内的水越来越深了。酒托后面还有黑恶势力在支撑。
            酒吧所在的地方,是一幢楼房的楼底。这幢楼房共有五层,从五层可以攀着垂直楼梯上到楼顶。当天黄昏的时候,我就偷偷溜进了楼房里,然后又偷偷攀上了楼顶,爬在楼顶边沿,从这里望去,酒吧门口的一切,马路对面的车站,都一目了然。
            仅仅过了几分钟,我就看到了昨天带我走进酒吧的那个女子,尽管她换成了别的颜色的衣服,但依然袒胸露乳,妖气十足。那个时侯,这样打扮走在大街上的女人,人们都会当成妓女,但是她不是妓女,她是酒托,妓女的收入又怎么能够比得上酒托?酒托没有任何付出,只是陪着你喝酒,你就要成百上千地大出血,然后她再坐地分赃。这么好的生意,辛辛苦苦的妓女又如何能够比?
            这个酒托今天穿着绿色的上衣,牛仔短裤,她站在一家店铺的玻璃门口,正在往外打量,我不知道那个上钩的男子在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刻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就有一条上钩的蠢鱼,他正在等待着酒托,正在憧憬着和酒托在一起的浪漫而旖旎的时光,他不知道,他是一只可怜的麻雀,正在走进罗网中。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3楼2013-12-06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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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4楼2013-12-06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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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6楼2013-12-06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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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我又看到了一个酒托,就是昨天和胖子一起喝酒的那个酒托。她的衣服都没有换,她穿着红色短裙,黑色T恤。她带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子从酒吧里走出来了。那个男子一路都在激愤地说着什么,一会儿握着拳头,一会儿摊开双手,他看着红短裙,但是,红短裙置之不理。我估计这个个子很高的男子肯定刚才被骗惨了。
                  红短裙走上了斑马线,她要过马路了,高个子也要过马路,他一直跟在红短裙的身后,他很激动,不断地挥舞着手臂。
                  一直站在酒吧附近的两名穿着老虎工作服的打手出现了,他们跟在了高个子的后面。这两名打手不是跟在潘长江身后的那两个。那两个此刻还在酒吧旁边徘徊。
                  糟了!这个高个子今天要挨打。
                  红短裙过了马路后,在一家商店门口停住了,她买了一根冰淇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高个子还在喋喋不休,说到动情处,他推了红短裙一把,红短裙还是一言不发。突然,一个打手从高个子身后走来,头别向一边,不看高个子,他撞在了高个子身上。两人发生了争吵。这名打手和高个子扭打在一起。另一名打手突然出现了,他从身后抓住高个子的头发,一下子就把高个子掼倒在地。然后,两名打手用皮鞋狠狠地踏着高个子。高个子吓坏了,他抱着头爬起身,狼狈逃窜。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8楼2013-12-06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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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短裙接听电话,向公交车车站方向走去。两名打手像没事人一样,穿过马路,在酒吧附近游荡。
                    刚才只顾看打架,没有留意到又一个酒托出现了,这个酒托我还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是以什么方式和上钩的男子接头的。他们一起向酒吧的方向走来,那名男子想拉住酒托的手,酒托好像很害羞地甩开了。
                    这名女子绝对是酒托,从她的穿戴上能够看出来。爬在楼顶上,我能看到她雪白的肩膀,还有两个丰满的乳房,晃来晃去地。薄薄的衣服包着高耸的乳房,像兜着一坨凉粉。
                    果然,他们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又走出了一对男女。女子还是超短裙,毫无例外是酒托。女子径直走过马路,对男子理也不理。她在打电话,走向公交车站的方向。男子蹲在了一棵街树下,抱着头颅,一动不动。最后,又摇摇晃晃离开了。我估计刚才他在哭泣。
                    我低头望去,突然,潘长江和酒托出现了,这名穿着绿色上衣的酒托和潘长江在酒吧里呆了顶多十几分钟,就走出来了。绿上衣自顾自地走过马路,在马路边,她遇到了红短裙,她们装着不认识,没有说一句话。这次,红短裙带的是一名40多岁的男子。
                    潘长江站在马路这边,怅望着马路那边愈走愈远的绿上衣,暗自神伤。他一个人迟疑地向前走去,边走边抽着自己的耳光。几个迎面走来的人惊讶地看着潘长江,潘长江不管不顾,抽完耳光,又用衣袖抹着眼泪。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9楼2013-12-06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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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在楼顶上爬了三个小时,我看到绿上衣先后把五个男子带进了酒吧,红短裙带了四个男子进酒吧。按照这样计算,一个酒托一天最少会骗10名男子,每个男子被宰500元,这应该不算多吧,一个酒托一天就会骗走5000元。这5000元里,键盘手抽取10%,那么酒托抽取的绝对不会低于键盘手,就按照10%计算,一个酒托一天收入500元,一月收入15000元。那时候的15000元,最少相当于现在的30000元。
                      太可怕了!
                      每个酒托和蠢鱼走进酒吧,一般都只会在里面呆一二十分钟,然后,酒托就会带着蠢鱼出来。酒托甩掉了前一个蠢鱼,就会急急忙忙地接待下一个蠢鱼。她们边走边打电话,她们都很忙碌,比妓女还忙碌。
                      和蠢鱼在酒吧的在这一二十分钟里,都会发生哪些故事?酒托又会如何表演?我真的想好好体验一下,可是,我没有钱。
                      到了现在,我的暗访无法再做下去,因为这个暗访需要经费。一个三轮车夫是没有闲钱去给酒托的。
                      我把暗访到的这些材料整理出去,投寄给了几家当时比较有影响的报纸,但是没有回音。
                      我的夜晚依然在三轮车上度过,我奔走在夜晚的风中,汗水洒在夜晚冰凉的街道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0楼2013-12-06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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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穿过车站广场,夜晚的火车站旅客稀少,我看着他走进了候车大厅,他站在门口向我挥挥手,然后才走进去。
                        离开火车站,我一路都在想着,他是谁,他为什么会说联系我。我突然后悔没有要到他的手机号码,然而,如果他有手机,他就是有钱人,他会把手机号码告诉一个陌生的三轮车夫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2楼2013-12-06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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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报纸宣布破产了。
                          那天大家互相通知,一起来到报社,看到法院的工作人员将报社的设备拉到卡车上,所谓设备,也就是一些破旧电脑和陈旧办公桌,工作人员将门封了,封条上的大红印章异常鲜艳夺目。墙壁上,一张纸片在风中呼啦啦地抖动,上面写着:“XXX,上班迟到,扣50元;XXX,版面错别字,扣50元……”报社在最后阶段陷入了疯狂,越没有钱,越要狠扣大家的血汗钱,而没有钱发,也就无法扣除。这张在风中抖动的纸片,成为我对这张报纸最后的记忆。
                          卡车拉着报社仅有的家当离开了,这幢大楼也消除了报社的所有印痕。此后,会有别家公司搬进这幢大楼,但后来者可能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是一家报社,这家报社曾有过跌宕起伏和悲欢离合,这幢大楼里曾生活过一群热血青年。
                          没有人说话,大家的眼中都含着泪花。后来,有人默默离去,有人默默相随。走到了岔路口,有人提议说:“吃顿饭吧,吃完饭就散了,各奔前程。”大家又默默地来到一家小饭店,每人都把自己身上的钱掏出来,凑了一百多元,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炒了几盘菜,一大盆米饭。这就是我们最后的聚餐。
                          后来,这张饭桌上的绝大多数人再也没有见到,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们生活还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应该结婚生子了吧,祝愿他们家庭幸福,也祝愿他们生活都好了起来,不再忍受贫穷。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3楼2013-12-06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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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生要经过很多驿站,当你告别前一个驿站的时候,你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个驿站的朋友;当你到达下一个驿站的时候,你不知道这个驿站是什么样子,又会结交哪些朋友。
                            人生又是一辆长长的列车,在起点的时候,你会认识很多人,他们和你一起开始这段旅程,而在每一个车站,都会有人下车,你无法知道此生还能不能见到这些下车的人。你也要下车,但是你不知道你会在哪个车站下车,会在城市车站,还是小镇车站,还是荒山野岭的小站。你也不会知道是你一个人下车,还是和别人一起下车。
                            人生充满了太多的不可预知。人生很残酷。
                            听说那家报社欠了印刷厂上千万元,还欠了员工几个月的工资,印刷厂把报社告上了法庭,法庭强制执行,拉走了报社所有财产。
                            又听说投资方广告公司把那几个月的广告费都收入了自己腰包,报社宣布破产后,这家广告公司也人去楼空,负责人携款潜逃。
                            而受苦受难的,还是我们这些打工者。
                            主任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还不知道。”
                            主任说:“真对不起你,当初不带你出来多好。”
                            我说:“没什么,人生本来就是起起落落,你不带我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南方这样富裕繁华。”
                            主任苦笑着:“我要先回家了,老婆一直在家等着。我有了好去处,会通知你。”
                            我点点头。我没有老婆,没有人等我。我的家在乡村,家中父亲卧病在床,我回家不但帮不上任何忙,而且还会让父母揪心。我有家,但是我没法回去。
                            当天晚上,我骑着三轮车把主任送到了火车站,我们在进站口拥抱着,都哭了。很多人走过我们身边,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他们不明白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还要抱在一起,还要哭。主任说:“保重,保重。”然后就走进了候车室。
                            送走主任,在回家的路上,我双腿酸软,每骑一段路程,就要坐在路边歇歇。我感到自己一下子被抽空了,一下子没有了依靠。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4楼2013-12-06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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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在南方飘着。我没有工作,不知道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但是我不能告诉父母这些,我不能让父母替我担心。每次打电话回家,我都会说,我这里生活很好很好,让父母放心。
                              几个月的三轮车夫生活,让我又黑又瘦,但是身体很结实,胸大肌也突出了,摸在手中硬邦邦的。天气炎热的时候,我会光着上身,抽着一元钱一包的劣质香烟,慢悠悠地走过大街;困倦的时候,我会坐在车上,头枕着铁条焊成的栏杆就睡着了;我的嗓门也洪亮了,经常和别的三轮车夫用很粗的话语亲切地对骂着;我的双脚灌满了力量,会骑着三轮车以最快的速度和别人抢生意。我也习惯了别人的冷淡和嘲弄,别人用脏话骂我,我的心中不起一点波澜。为了生活,我什么都能忍受。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三轮车夫。
                              只是有时候,心中会泛起一阵苦涩:我的下一步该怎么办?该走向哪里?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5楼2013-12-06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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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黄昏,我刚刚接过三轮车,骑行在大街上,还没有接到一单活,突然传呼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想可能是哪个客户在约我拉东西。自从走上职业化的三轮车夫的道路后,我也开始派发名片。而所谓的名片,就是写在纸片上的传呼号码,见人发一张,上面还写着“拉人拉货,价格从优。”每一个行业都有竞争,社会最底层的三轮车夫也不例外。
                                我骑到一个IC电话亭前,拨打电话。多年前的城市里,大街小巷都是IC电话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插入IC卡,就能打通。现在,IC电话亭成为了文物,它的踪影从很多城市的街巷消失了。那时候满大街都是人力三轮车,现在也消失了。
                                电话拨通了,居然是那天晚上我骑着三轮车送往火车站的那名男子,我几乎忘记了他,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直没有联系我,我没有想到他会在今天呼叫我。
                                他说,他就在距离省会城市有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县级市里。他问我是否愿意来他们哪里,他向这家县级市的日报推荐了我,报社一名副总编让我第二天前去面试。
                                我说,愿意。
                                这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省级报社和县级报社的差别,我以为全国的报社都是一样的,我相信只要依靠我的实力,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那天晚上我只接到了一单活,然后就回家了。我睡在那间门口写着“意志战胜一切”的房间里,很长时间都难以入睡,我在想着面试会问些什么问题,我该如何回答。我设想着我就是那家报社的副总编,我会问些什么呢?我从包里取出自己的作品剪贴本,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这些自己精心写作的作品,能否给自己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7楼2013-12-06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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