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探照灯骤然明亮,警报声大作,散漫走上台来的警察拿枪对准马路,说不许动,马上释放人质举手投降,你已被包围。所有人冲进犀牛馆呆望着一切,灯光让他们额角的汗水闪烁不已。落幕时一切不过如此。
马路为爱情谋杀了唯一的朋友,爱情潮袭而来我们无动于衷。落幕时一切不过如此。
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相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很久以前,你把这句话用第二人称向他传播,那是你对他的本性下的断言,也是你所有无端的揣度与猜测。而现在你意识到,其实被它形容的人应该是你自己。
他就在十四个小时的车程之外,这点儿距离在整个世界的浩大下其实并不值得一提。但是并没有必要去探望去自寻烦恼,这些年来,你的生活一切安好,没有任何不明智的选择,没有偏执与不合逻辑,没有选择也没有新的开始。你于是开始相信潘的断言,所有亲密的感情都如同真理,只能在特定的范围内发挥作用指点方遒,一旦多迈出一步,哪怕是朝同一方向迈出一步,也会脱胎换骨变为谬误。
话剧节之后,不知为什么,你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一晃又是几个月,高三的生活滚滚而来把一切踏平。
你吃完饭后总会立即回到教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竟然也回得那么早。那天下午,他坐到你旁边的空座上,说:“那个……你非要知道我暗恋的人是谁对吧?”你笑了笑,是真心觉得这话儿没头没脑得可笑:“什么?”
他抬起眼睛的时候,你突然意识到你们此刻无比接近。这样的距离是陌生的,让他的面孔也变得陌生起来,窗口渗进来的微风卷着白色光线,模糊了那些表情。
他没有笑,只是一动不动地望过来。你熟悉这双眼睛,在此刻之前,你曾无数次肆无忌惮地回视过他……在这刻之前。
你把目光移开,突然想起之前听说的歪理邪说,爱上一个人就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最近感觉不大对。”他短促地微笑了一下。
你继续微笑,然后开始抱怨铺天盖地的作业。
曾经也是这样,教室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试探着,交换着,根本不知道对错。好像你们一直被关在这样的处境中,空旷中的亲密,不知对错。
那天晚上,你回想他说的第一句话,懊悔到无以复加,你清楚这个答案对你的意义,却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来不及反应,然后下意识回避。
之后一切如常。被填补进生活的都是些小事儿,你试图记住它们,却终是无暇。你把写完的习题册放到左边,又抽取新一本,余光偶尔扫过他的侧脸,足矣。
即使已经忘记了太多,你总该还记得,这场人生戏剧的结局:从始至终,你们只是最好的朋友……或许没有“最好”,只是“朋友”。
高考最后一门,从考场出来,有送考的老师冲你们大喊,毕业了,你们可以谈恋爱了!周围人哄笑,你莫名心虚,四处张望却找不到他。你不知道他听没听到这句话。你想把这句话对他复述,一闪而过的念头。
第二天,同学们聚在一起吃散伙饭,然后去KTV狂欢。你给旁人点上各式歌曲,装作漫不经心地、时不时地扫他几眼。你看见他坐在一堆男生中间,摆弄了几分钟手机,然后出去,拎了几瓶酒回来。你看见大家哗啦一下子围上他,说着跃跃欲试或打趣的话,把酒洒得到处都是,你推我搡地笑闹。你看见他低下头,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人当他醉了,也不再管他。你看见他其实一口酒也没喝。走的时候,你看见他飞快地瞥了你一眼,犹豫着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去,与其他人道别,离开。
你至今不知道那个被他暗恋的人是谁。你讨厌自作多情,却不由自主地铭记这些微小细节。你想要祈祷,却不知道该为何事盼望。你记得你当时想要喊住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