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我是他姘头。
我跟他走的不远不近，我们见面了，喝个酒，谈个天，然后就近的那个家里上床，我裹在被子里，等着他抽完烟离开。也许偶尔他会留下一起吃个饭，有时一块过个年。
不算熟，我少知道他过得什么样的生活，但他身边的人，我知道，知道太多。
我只知道他叫潘子，给三爷干活；他知道我叫燕儿，是他老乡，还是隔壁家的。
这么多年了，就这么一直没变。
“回老家哟？”
房东从他屋里探出脑袋问我，我应：“恩，潘子说回去娶我。”
旅箱里的那两张纸，烫在我心里，逼着我这么说。
忆。
我说，娘，你担心啥呢？那男人我忘不了你就别逼我了。娘不语，只是她的坟头挂起的风，太凉。娘，你错就错在，当初把我托给他。
我忘了那是几几年夏，不是很热，我刚到城里什么都是新鲜的，什么都那么陌生。潘子就带着我转，他对我说：“丫头，以后这杭州，我罩你。” 我点头，恩了声，他大笑起来我也跟着傻笑，不知道笑什么，“我在这混了这么几年了，不长，但总比你熟，啥也摸的差不多了。我娘怎么样了？” “挺好。”我想起了年初娘在那会儿，常见两个老太太做一块，剥菜叶，骂男人，我爹就抽着旱烟乐呵呵的瞧着。什么都挺好。
他问我，丫头你今年多大，我说十八，他又笑了顺势点了烟叼着吸，丫头，你太小，我离家那会，你还在吃奶呢。我不满，说你多大，他说三十一。我哑然，没说话，没话说。
夜。
工作不好找，我身上的钱全给骗去了，报了警，说尽快破尽快破。想也知道回不来了，干脆就去喝酒，喝完酒拿瓶子就地一翘辫子，谁来找我要帐就让他去吧。好在爹在重病房躺着，不然那老爷子肯定跳起来骂我不孝。
我灌了几瓶数不清了，脸上可湿呢，没人管我就哭，闹，累了趴会儿，有力气了就接着喝。反反复复，我真的动不了，捡起地上的碎瓶子，比划在脖子上一咬牙一狠心——手腕就被人拧住了。
迷糊的我看到拧住我的，是潘子，他在骂，骂得什么我记不住总之特别难听，我有些蒙我从来没见过潘子哥说这么多难听的话，我吓傻了就乐着说，哥你来陪我死啦？他一巴掌扇了我，那一瞬间眼冒金星，疼，疼到了麻，麻到了酸。
我晕了的，为了什么，混噩的就全忘了。
很稳，有人背着我，路一颠一颠的似乎是在上楼梯，我下意识的环住男人脖子，枕着他的背，我知道是潘子，只有他让人安心。

罪。
“哥，你说我要是去卖，有人要吗？” “竟说鬼话，钱没了和我说，我有。” “我不要你的钱，那是施舍的，娘不让我要。” “谁说是给你，那是借，你有钱了还我就是。” “我没钱。”我咧嘴趴在他背上笑，笑得直颤，潘子只是哑然，很久，我听见他压着喉咙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我，他说：我不准。
那晚我缠着他撒酒疯，我把他推到床上，费了很大劲儿，他不敢伤我只是由着，我就傻笑脱他衣服，笑得更欢。
“哥，这一路你照顾我太多了，我燕儿的第一次就给你了，你不要白不要，我怎么也不算丑吧，别嫌弃啊。”
事后，酒劲过了我不说话裹着被子哆嗦，他坐在一旁点着烟念叨了句作孽，就沉寂，沉寂的又长又久。
我躺着，他坐着，只有烟草的苦味。
丫头，以后你卖吧，我全买了。
哥…
恩。
我都记不得我给他赶过几次雷子了，久了，也习惯了，隔三差五来的全给我骂走了他们熟悉了也就没再从我这儿套什么，谁都知道套什么都套不出来。
“潘子，你说你罩我，我脑子有病啊我信了你。”
“燕儿…”我一狠拍他背上的口子，绷紧了云南白药的膏药别别扭扭的贴好了，他疼得一缩佌牙咧嘴“燕儿，你轻点。”
“屁，”我呸了一口“你都本事大的让人砍了还装大爷，你不是牛吗？你牛啊！”
潘子苦笑，刚想动又扯到了伤，我骂他，他傻笑：“燕儿，你刚才真帅。那群青头全给你吓跑了！”
“别给我不要脸，老娘一个女人，还得给你拎大刀！亏你还是什么个疯潘…”我扭过头去整理用废的药，只是脸有点烫。
半饷，他说你回老家吧别跟着他了，太闹心，怕是我跟着他迟早出事。我说不，有你罩着呢。

约。
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我扒拉着锅里的饺子，看着它们冒着白气转了圈又给我打碎，热得我满头汗，潘子在外面看电视我叫他进来端菜，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门口，又挺直了腰板踏着正步进来我看着好笑又好气，他只是挺着更直了笑得更蠢了。
“你跟着三爷，图个什么，落那么多伤，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那三爷有什么好…”
潘子夹菜的手顿了，又递了口菜进去：“行了，我就再干个几年。”
“我知道，我就说说你还急了？人家都说你是三爷养的狗，你倒好楞愿意给人当。”
“三爷是我恩人…”
“你是我恩人，我见不得你受苦。你那三爷何德何能，让你一次次的趟雷，你就是欠他命也都还完多少次了。潘子你在他眼里估计是连狗都不如…”
“够了!!!好好一年夜饭你唠叨个没完！婆娘家的，懂什么懂！”
潘子拍桌而起，气乎的去拿衣服就要出去我知道拦不住就端起饺子汤喝了口，继续说：“姓潘的，我老爷子那也活不下去了，挺了这么多年钱全让他给糟蹋了，今后啊咱也别往他药管子里塞了，你干几年，干几年，咱回老家成不？你娶我，咱们一块照顾你娘…咱们盖个大瓦顶的房子…养个娃…”
什么声音，也没了，我知道他走了，没什么，这事常有，只是这饺子汤，太咸太烫了点。

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开门会遇见他。我以为是潘子回来了，像所有过去的日子一样，每星期一次的我们坐着，喝酒，聊天，他就给我讲他又下了什么油斗，又出来个什么粽子，大奎又干了什么蠢事，三爷怎么怎么好，我听着，听烦了累了就和他上床，他念叨他的三爷，我做我的爱。
我想过，无数次的想过他三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见了我就知道他也不过如此，潘子那“日思夜想”的人也不过如此。
那一下的慌神，我就被三爷后边跟着的那个伙计给摁在地上了。
他问我我哪的人，我说潘子家里的人，他又问我知不知道潘子是给他干什么的，我说知道，怎么能不知道。他是我男人，他的内裤尺寸我都知道。
许是炫耀，我忍不住的笑，吴三爷让他的伙计放开我出门去外面守着，我站起来一下又死死靠住了墙支撑自己。
“潘子太傻了，你别骗他。”
“我能骗他什么，我没那个心力去扯慌逗他。”
“我给你钱，能离多远你离他多远，我不杀你，潘子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只有你吧。”我一愣知道自己说错了，但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来了“我不能走，他那么傻，你才会骗他。”
“你是他的累赘。”
“也比你这个祸害他命的强！”
彭的一声，门撞开了潘子站在那儿脸色很不好，像很多年前那个我求死的夜晚一样，我怕了。这样的潘子，我不认得。
一到关键的时候，我什么就都记不劳了，呆在那儿，潘子甩了我一巴掌，疼，疼到了麻，麻到了酸。酸到了，没了感觉。
他陪着三爷走了，留我在屋里，我搂着为潘子生日织的那顶线帽，一个劲儿的掉泪。
实在哭不出来了，我就偷偷打通了趁着潘子不注意翻他手机存下来的号码，通了。
我问：“我知道你不想害我，那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几声不清晰的发音，通话立即挂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对面的人，说了句，舍不得。

离。
那之后的几个月或者几年，我和潘子越走越远，他还是当他的疯潘，恶犬，我就打个零工赚个小钱勉强吃饭，过得都不是人的日子。我常给他打个电话，问你过得好不好，他说好的时候是不好，说没问题的时候，是好，他说不好的时候，我从来没听到过。
“丫头，出来一趟吧，就去咱常去的那个小酒馆。”我接到了他主动来的电话，捂着嘴几乎是尖叫，说来没皮没脸我那时真像是个刚恋爱的小姑娘，出门前我倒饬了半天，看着镜子里那再也抹不去岁月的老脸也只能无声的叹息。
我早到了一个小时，扣着桌子等他，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他晚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我看见他那满头白发时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他说，丫头我迟到了啊。我说丫头什么，都多大了。他失笑，一只手点上烟，吸着，想着。
我受不来这气氛，就先开口问他最近怎么样了，他说三爷不在了，这盘口很乱，很乱，我说你就为这把自己搞得像六七十的人啊，他说，丫头，你懂什么。
没了话头，我们就沉默的喝酒，灌酒，吃酒。
“丫头…”我迷糊的听见他叫我，我应了声也不知他听见没“我又要去下斗了，这斗太险，我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我这一来，是和你告别的。”
“没良心的，你下的险斗走的次数还少啊，这么隆重干嘛…你要真想走，和我来最后一次吧。”
他捂着脸笑，我就跟着笑。
什么也不为。

信。
他走了的第一百三十六天，我向房东退了房子，独自在屋里整理不多的家当，只是我在乐，哼着小曲动作麻利，床头压着张B超检查单，一个小小的家伙蜷缩着，手脚还没和身体分出来，眼睛闭着嘴抿着我想他一定皱着眉头像他的爹。我要回老家，去看看潘子娘刘婶，和他念叨念叨挑个好日子，让我们成婚。这回他也没他的三爷了，总没有再不和我走的理由。
反正他会再回来。像很多次一样。
可我还是错了。手顿了，摸到了床缝里夹了张纸，那纸，很干，很脆，可它很快就湿了，我看着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哭。哭得撕心裂肺。
几乎是断了气。
『燕儿，我走了。
『就回不来了。你别等我，你耗不起，找个比我好的男人不难，早早嫁了吧。
『我早就想了，这回和小三爷一块去，也就顺便去找三爷了，你永远不知道三爷究竟帮过我什么，你知道了，肯定又得骂我傻，脑子有病。
『你说让我再干几年，就和你回家，我娶你，照顾咱娘，盖个漂亮的新房子，生一堆娃看着他们乱蹦乱跳，我不下斗了户头里没什么钱了，我就陪你种地，把没钱的日子过好，再也不担惊受怕。
『我知道你受的苦，那些雷子来为难里我全看见了，我没用，只能躲在一旁看着你受苦，你要骂我就骂吧，别伤了身子就成。
『燕儿，我记得你随你娘姓，可我记不住你娘姓什么，只记得你叫燕儿，春燕还冬燕，我也不知道惭愧，下辈子，我接着还完了吴家的，我还你，哥欠你的，一定还。
『 我潘子，这辈子没什么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打你的那俩巴掌，还疼吗？疼了，跟我说，等下辈子你打我，打回来。』
落款是寮草的日期，我看着，那是我们分别的那晚，他匆匆撂下了信藏着，我就与它同眠共枕一百三十多个日夜，却没能听见那颗跳动的赤诚的心。

终。
我推开门，身上再没什么担子，大口喘着新鲜的空气，我想，故事是时候结束了。
那封不长的信，那张B超上可爱的生灵，便是他留给我这最后东西，我是终究没敢回他租的那屋子，我怕触景生情，就再也走不了了。
“回老家哟？”
“潘子说回去娶我。”
有那么一个男人，我不了解他，他不了解我，但我爱着他，等着他的爱。
可，无疾而终。
End
妈呀写完累死我了…这一大坨真废心T T第一次写的言情 送给了潘爷！
<文笔越来越烂(我有文笔这种东西吗…)，逻辑乱七八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情节也是…不过写完了，也算是，顺利把孩子产下来啦？
说是潘子的同人，我怎么发现我基本就没写潘子啊…

飘过～end 最好了，不坑就是最大的成功～

就喜欢这种无波无澜的自白。。。。。楼楼赞一个！

写的不错！怒赞一个

觉得很棒啊…… 燕儿也很喜欢 潘爷对三爷的感情也很到位的感觉 @星韵似流水 @嘉绯猫

噗。。这难道是一同人文

留名。待会看。

听不错的看哭了我会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