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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事不好了!”东方微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跪倒在征西将军府门,撕裂的嗓音像一把利剑,刺穿了破晓前的宁静。
府衙深处,夫人王氏正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周围满是大滩的鲜血,从床梁上涔涔滴下,腥臭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她隐隐地听见了远处的呼声,来不见梳妆,只随手批了一件锦袍就下意识地快步走出了房间,憔悴而疲惫的双眼满是恐惧。
“夫人,老爷没了!”老者见到王氏的那一刻,泪水忍不住滚滚而下。
王氏怔在当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赖旁边急忙跟出的侍女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快扶夫人到内室去。”一个瘦削的老人从府里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自然地透着一股威严。如果光看他那枯槁的身材,绝对没人会想到他就是名震朝野的征西将军郭淮。
“不,伯济,你让我问个清楚!”王氏的脸庞因为抽搐而显得狰狞。
郭淮目视着那个姓王的老者,缓缓叹气道:“夫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被凝结了一般,唯有房檐上冰冷的露珠轻轻地滴在了王氏的发髻上。
王氏的哥哥——大魏朝的太尉王凌,在寿春谋反,太傅司马懿率中军镇压。王凌知事无成,自缚去见司马懿,而后饮鸩而死。
人已死,再去追究那些细节又有什么意义呢?I


1楼2013-11-02 06:45回复
    内室,郭淮缓缓走近床帏,轻轻摆手,示意旁边的侍女退去。
    “伯济,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对吧?”王氏的情绪已经平息了一些,但语气中还是带着无尽的幽怨。
    “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太尉大人的死讯。但自从他选择了对抗司马太傅,这也是迟早的结局。”郭淮说着,然后坐了下来,轻轻地握住了王氏的手。
    “王叔说,兄长临终之前,途经贾逵贾大人的庙,大呼道:‘贾梁道!我王凌是大魏的忠臣,只有泉下的你能知晓!’伯济,你说呢……”王氏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郭淮不语。
    两年前,太傅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诛灭了大将军曹爽一党。而后召当时的征西将军夏侯玄回京,改命当时的雍州刺史郭淮继任征西将军。当时的征蜀护军夏侯霸因此居然去投奔了与他有杀父之仇的西蜀,并且在去年引领蜀军入寇西凉。连夏侯家都作出这样的选择时,究竟什么才算是大魏的忠臣?
    郭淮很茫然。
    他为了守护大魏,在雍、凉之地和蜀军打了一辈子的仗。他还依稀记得三十多年前的定军山,面对蜀军的疯狂进攻,夏侯渊将军在出兵之前把沉甸甸的令箭交到了他的手上后,那渐渐模糊的背影。他曾发誓就算拼尽一切,也要守护住夏侯将军留下的重任。当在夏侯霸离开的那一颗,这一切的信念都动摇了。而如今,只要想到曹爽和王凌的下场,他的心就会颤抖。
    “太傅窃夺权柄,欺凌主上,可惜……”郭淮恨恨地道,“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看看王凌就知道,妄想以一镇之兵马对抗中央,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你能这样想我就欣慰了。我走之后,无论如何,为了郭家,你都要忍下去啊。”王氏似乎如释重负。
    郭淮突然抬头,目光呆滞地端详着自己的结发妻子,仿佛是要记住眼角的每一道皱纹和鬓边的每一根白发。
    “伯济,你不用再瞒我了。司马太傅既然会诛灭大将军以及余党的三族,自然也不会放过我们王家。寿春城内只怕早就是一片腥风血雨。朝廷的使节很快就会到这里的。”王氏说道。
    “唉,既然你都猜到了——这几天我日日为此事担忧,咳咳——”郭淮脸带惭愧,胸中的痰又卡在了喉头。
    “堂堂征西大将军,这个样子岂不让人笑话?”王氏强笑道,“以我一死,换郭家百余人平安,值的。”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郭淮踟蹰道。
    “你是曹真大将军的故吏,统兵雍、凉数十年,在此地根深蒂固,必为司马太傅所忌惮。此时怎么可以再为了我一人而给他留下诛杀你的口实?唉,其实这些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新来的雍州刺史陈泰,与司马太傅同为中原大族,来往甚密,就是朝廷将来拿来替换你的棋子。”王氏道。
    郭淮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夫人冰雪聪明,且从小亲身经历了叔父汉司徒王允与董卓的斗争,这些事情既然已经被她猜到,也就无法再瞒。
    这几天来,郭淮每夜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因为他不敢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任何人听。他甚至想到了派刺客去途中暗杀朝廷的使者,但这也只会引来更多的使者以及猜疑。他担忧、恐惧,甚至不敢去面对王氏。
    至少现在,他的心里舒坦了一些。
    夜已深,郭淮还是静静地坐在王氏的房间里,默默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陪伴王氏走过这最后的时光。I


    2楼2013-11-02 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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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征西将军府果然等来了朝廷的御史。简单的寒暄之后,御史道明了来意。王凌谋反,三族连坐,因此特来此处押解王凌之妹回京城,于东市问斩。
      郭淮接过了圣旨,禁不住打了个颤。御史宽慰道:“下官离开洛阳时,太傅大人曾经亲自叮嘱下官,让转告征西大将军,王凌谋反伏诛,乃其咎由自取,大将军为国镇边,劳苦功高,忠心可鉴日月,千万莫为王凌之事担忧。”
      郭淮冷冷道:“多谢太傅挂心。内子知有此事,早已准备妥当,不知何时需要上路?”
      御史道:“既然如此,辄请即刻上路吧。”
      郭淮点头不语。
      屋外下着微微细雨。王氏已经换上了囚衣,在心中默默念道:“兄长,我马上就来黄泉与你相会了。”
      郭淮本想嘱托御史在路上多加照顾,但是转念又料想他也不敢怠慢。他本就不擅言辞,况且一宿没睡,此时心灰意冷,便什么也不想说。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阵喧哗。门卫从外面走了过来,行礼道:“报告将军,徐督军等人率数千士卒说要求见将军,把大门都给堵上了,其中还有很多羌、胡部曲。”
      御史闻言吃了一惊,战战兢兢道:“莫非他们要谋反?”
      郭淮白了他一眼,道:“那些都是为我大魏出生入死的将士,请御史大人说话谨慎些!”说完,郭淮大踏步朝府门走去。转眼间,他已不再是刚才那个行将就木的老朽,而成了威风凛凛的宿将。
      府门大开,只见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千多名身着铠甲的将士,见到郭淮全部拜倒,顿时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御史跟在郭淮的身后,看见这个架势,手心就禁不住渗出了些许冷汗。
      郭淮一眼望去,就知道最左边的是一营的士兵。那是自从汉中开始就跟随他的士兵,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郭淮都能说出名字。站在最边上的那个士兵,虽然把头深深地埋下,但是郭淮还是认得,他的父亲就是当年郭淮的亲兵,在定军山撤退时背着重病的郭淮走了十里地。从左边到右边,每一营的士兵他都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追随他的,又经历过哪些战役。站在最右边的部曲,服装都与众不同,因为他们是羌族的部曲。近十年来,蜀将姜维屡屡入寇,扰乱西凉的羌族部落,郭淮每次击退姜维后,就把那些离散的羌人聚合起来,编成单独的军队,独立于汉军之外。如今见到羌军也一起而来,郭淮不解其故,微微皱眉。
      将军徐质上前一步,半跪说道:“将军,末将听闻夫人因为王凌之叛而被连坐,心中甚是悲切,特来请求将军上书朝廷,赦夫人一死。”
      郭淮怒道:“那这些军队是怎么回事?”
      “我等均是自愿来此,为夫人请命,求将军上书朝廷。”数千将士异口同声地回答,虽不甚整齐,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徐质低下头道:“他们都是末将来这里的路上遇到的。将军和夫人在天水收留了徐质,对徐质有再生之恩。将军在西凉镇守数十年,保境安民,夫人屡次散财相救,三军将士都视将军和夫人为再生父母,我们……”
      郭淮猛然挥手,森然道:“不要说了,我意已决。此乃国家法度,岂是你们可以改变的!让道!”
      郭淮一言既出,众军不敢再说,立时散开在街道两侧。
      御史忙向郭淮行礼,然后押送着王氏,上马朝城门而去。
      这时,府内传来一阵哭声,五个男子从里面跑了出来,边跑边哭,然后齐齐跪倒在阶前,朝着囚车的背影磕头,口中喊道:“母亲!”
      一时之间,悲声四起,街道两旁将士人人垂泪,徐质等数十人伏地痛哭。
      郭淮看了一眼伏地痛哭的长子郭统,心里已经知道是他擅自把朝廷来人的消息传到了军队那里。不过郭淮也没有料到这会激起如此大的反应。望着逐渐远去的囚车,郭淮的心中浮现了过往的种种场景。
      囚车里的王氏,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她的思绪仿佛已经来到了洛阳的东市,在那里,王家的老老少少百十余人,簇拥着,然后人头滚了一地。“他们都死了,留我一个行尸走肉活在世上,又有何益……”她幽幽想着,泪水不经意地划过脸颊。I


      3楼2013-11-02 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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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将军把夫人追回来吧!”一个年轻的士兵突然哭喊着,把额头紧紧地贴着湿润的地面。一言既出,士兵中立刻出现了附和的声音。
        郭淮冷冷地扫视了一边眼前的士兵。他治军甚严,此时虽然不发一言,但是锐利的目光已经足以让窃窃私语的士兵安静了下来。
        “徐质!你立刻把军队带回营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营门一步。违令者,军法从事。”郭淮抛下这样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府门。他相信手下的兵士无论如何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的。至于擅自聚结这件事情,他也不想追究了。
        “父亲!求求您救救母亲!”眼看徐质带着部队就要离开了,郭统忽然冲进门去,跪在了郭淮的面前。
        “我没有治你的罪已经便宜你了,你还敢——”看着郭统倔强的神情,郭淮大怒。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其他的四个儿子也已经一起过来,纷纷跪在了他的面前。郭淮一时气急,竟说不出话来。
        “父亲,求求您派人去把母亲追回来吧。您不答应,孩儿就在这里长跪不起!”五兄弟把头重重地扣在地上,额头鲜血直流。
        “爱跪就跪去吧。逆子真是气死我了!”郭淮完全不为所动,径自朝后堂走去。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惊雷,雨水终于倾盆而下,打湿了五兄弟的衣衫。
        在内室,侍女们正在整理王氏遗留下来的衣物。室外屋檐下弱弱地站着三个小妾,看到郭淮后都微微地低下了头。郭淮匆匆走进了王氏的房间,打发走了下人,然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榻上,怔怔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你生的好儿子啊——”郭淮苦笑着,嘴里喃喃自语。I


        4楼2013-11-02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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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呢!但是说好的南凤呢?


          IP属地:韩国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3-11-03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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