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舞阳站在楼顶呆呆的看着天。天很蓝，蓝汪汪的有些刺眼。云舞阳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些年的岁月。
想当年他大学刚毕业意气风发，在回家乡的火车上，和一个妹纸一见如故。妹纸叫陈雪梅，长得文文静静的，说起话来含羞带怯，笑起来眉毛弯啊弯，看得云舞阳心里痒啊痒。于是，当火车经过他家乡的时候，他没有下车，而是鬼使神差的跟着雪梅去了她的家乡。
在那个陌生的大城市里，云舞阳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事，最新鲜的一样叫做脑残片。第一瓶脑残片是雪梅妹纸塞在他手上的，他呆呆的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试着念瓶子上的蝌蚪文，引得妹纸掩口浅笑。他也跟在后面傻笑，从此知道了这世上有这样一种神奇的药。竟然可以改变人的智商。
“这绝对堪称本世纪最伟大发明。其他药不管多神，纵然能生死人肉白骨，也只是救活一个人。而这种药可以让人类更聪明，人类更聪明就能发明出更好的让人变聪明的药，于是变得更加聪明，如此循环，人类的未来将会是一个天才的社会。这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人类超智慧文明的基石，是撬动地球的支点，所以，吃下它，推广它，是每一个地球公民的义务。”
云舞阳听着讲台上的讲师唾沫横飞，只觉云里雾里，但是雪梅妹纸一直在他身边浅笑，他就跟着飘飘然起来，手心攥着他所有的钱换来的脑残片，湿津津的全是汗。
“我们的口号是，你为何放弃治疗！”最后，讲师在台上振臂高呼。
“你为何放弃治疗！”台上的人跟着一起喊，声音连成一片，涌动成了海洋。云舞阳也跟着喊，心里觉得有些骄傲，又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混乱。云舞阳也记不真切。
只记得他找遍亲朋好友逢人就推销脑残片，可惜没人买账，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只记得雪梅妹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手机停机从此杳无音讯；只记得父亲病危的时候还苦口婆心的劝他去找份正经工作，最后含恨而终。一桩一桩，全是苦到心里。
唯一还算喜庆的回忆，大约就是娶了明珠吧。
明珠是跟他一个村子的，模样倒长得俊，只可惜是个傻子，逢人只会傻傻的笑。本来村子里倒有个叫石天铎的小伙子，不计较她傻，一意想娶她。不过明珠的爹听说云舞阳有药可以治这傻病，心里有了指望，宁可倒贴些嫁妆，也要把女儿嫁给云舞阳。云舞阳本来心里还念着失踪的雪梅，经不住父亲哀求，再加上明珠笑起来的眉眼依稀有些像雪梅，也就应了。择吉日便娶了过门。
云舞阳对妻子也算有情有义，每天都喂她吃脑残片——虽然这些脑残片都是他花钱买的准备卖个好价钱的——但是他也盼着妻子能好，何况这些脑残片也实在卖不出去。
可惜雪梅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坏。本来只是傻，人还长得俊俏，见人还会笑。后来便成了木头似的，木呆呆的毫无生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眼珠转动下，才像个活人。
结婚第十八个年头，雪梅终于死了。死时全身僵硬，眼睛睁着看着天，怎么也合不上。
今天早晨，云舞阳打开报纸，头版头条就是脑残片致死事件。死的人叫毕凌虚，据说常年服食脑残片，死状和明珠当年一摸一样。
这最后的羽毛压弯了骆驼背。
云舞阳笑了，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瓶脑残片，拧开，全部倒进嘴里，然后从楼顶一跃而下。
从此天下，再无脑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