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武
【秋季爽风阵阵，引得院里梧桐叶落满地。夏蝉已没了声响，独独剩着几只生命力顽强的还偶尔叫着两声。放眼一望，一棵笔直却又光枯的树干，带着残留的几片黄叶，不胜孤寂，像极了如今的宋家。孤立无援。】
【我盯着壁上挂着的日历，眉头紧皱。再过几个月，与穆军的合约就要到期了，如今各地已经开始了大大小小的战争，而穆军念及着这合约，还未波及到承州地带。然而过了冬，这合约便是废了，到时候要打过来也没了牵制。休养了三年，宋军元气是恢复了，不过要打起仗来，日子不好过的还不是承州百姓。】
【思及此，忍不住右手狠狠一拳捶向书桌。白玉茶盏震得一抖，盏中茶水也是倾洒一片。门外张妈听见声响，只默默进来收拾了。】
老爷，这信有点湿了，你看是我拿去吹吹还是......
【眼神瞥过张妈拿起的信纸，想起信中内容，说是穆家已经派了人跟叶家谈了合作事宜。我抓起桌上烟盒，点燃一根也不说话，良久，吐出一串长长烟圈。】
拿去烧了吧，叫小刘把车开在门口，去叶家坐坐。

叶修远
【几分秋色，叶府倒偏不衬萧瑟。连日来数家造访，概因那桩三年休战盟约将止一事。然则，承州城内原亦不得安生，假若此次穆宋开战，莫说叶氏未必能从中得利，这天下苍生又岂能幸免一场枉多涂炭？】
【遣周嫂往郊林给乞儿派了些干粮，孤自端坐大堂面上一派闲适地饮着龙井，瞥了眼怀表，想来门外迎来的必是承武】
【摆下茶盅，扬手指了指左侧旁座，笑道】
承武果然如初，依旧守时！
【依次坐下，亦给他上了茶，一面摆着上好丝绸两匹，与他平视】
这眼见深秋，修远这处无其他能做礼，承武当把这两匹丝绸收下，也当做你我二人许久未见的赔罪礼了。

宋承武
【毫不分生地坐下，也不拘什么礼节。我看着桌上丝绸，无奈笑了笑，倒也不客气，招收叫管家收了起来。从衬衣口袋摸出两根雪茄，稍稍用力从桌边滚至他的面前，掏出火柴点燃，烟雾遮了眼睛，徐徐闭上，脑海里片刻思起从小到大的情谊，弹指一挥间，幼时私塾两家交好，如今已是几十年的情分了。】
修远，有会儿不见，你倒是没怎么老。
这几个月，倒把我愁惨了，白发冒得太快，我又懒得去管。你瞧瞧。
【我摸过右鬓，重重叹气。我不提，想必你也知道，自然会问。挥手叫管家端上一瓶红酒与酒杯。亲自斟满，递与他。】
绸缎拿给我还不是得回去拿给女人家。来，喝酒，这才是我们俩的老本行。才拿回来的洋人酒，尝尝。

叶修远
【他因何而来，原想眼观鼻鼻观心，待他出声方一同商谈。怎知他先是雪茄，又是洋酒，一来二往，好生耽搁。】
【不由暗笑，他仍旧是多年脾性，铁齿不轻启，死要面。】
【隔桌举杯，仰首一樽灌下，大叹舒心】
哈哈，想当年你我二人游刃花丛，怎今日忒烦似得？
【舌尖于口中逡巡，这洋人做的酒，虽味甘而细致，但到底不如承州佳酿来得烈，蓦地忆起过往种种】
从同饮一碗糖水，到后来畅饮彻夜佳酿，直至而今洋酒举杯。
啊，几多年！
【替两杯概斟满，一面不经心启口】
承武近日来可不止烦女人罢？修远与你定是无话不谈，言无不尽。
倘若有何忧心，你且说来。我若是能帮，必然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宋承武
好，不愧多年兄弟，要的就是你这番话！
【听君一席，豪情大涌。红酒下肚，敞开肚皮也是敞开胸怀。雪茄抽的已只剩一半，开口前还是狠狠吸了一口，心知若是说了，便不再如现在般放松自在了。毕竟都是担了一家之主的担子，哪里还有过去的风流情怀浪子心。】
【我抬首，正了衣襟，抿了唇道】
与穆家盟约快到期了，等过完年，依他穆家的野心，怕是就要打过来了。
到时承州战火，你我皆是不忍心看百姓流连失所的人，过去联手护了承州那么多次，这次也不例外吧？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的部队养了这几年，还是有些能耐的。硬打起来，我也不怕。你自是不必担心承州，不过，谁也不想打仗。
【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低垂头看着杯中泛泛倒影，轻晃酒杯，便是模糊不清。】
听闻穆家找过你？

叶修远
【转着酒杯，剔透晶莹得很，丝毫不似现今这群阀混战之态】
【承州内外，几年来连着不得安生。经商者，总要顺势而行，过往希冀泰安，而今已是不奢望。可奈何叶氏家财再广，若无达官贵人帮衬一二，最终也只能财尽散，家无家。】
【只是而今一派宋，一派穆，概是深不能得罪之人……】
【摆下酒杯，笑道】
穆宋三年之约将满，难为你白了发，好生惆怅！
此事说难亦易，说易亦难，单看承武怎去想。
【稍滞，细观其面色，方燃了雪茄，淡淡吞吐】
假若穆宋二家尽释前嫌，结为盟友，岂不成美事一桩？
【撇了撇雪茄，这才答】
那穆秉伏前两日是曾登门，谈及内容，无非就是那些琐碎之事……
然，承州万不可在这节骨眼乱，承武你多要三思！

宋承武
【将杯中红酒一饮而下，随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红色酒沫。征战几十年的人了，也再不如当年那个公子哥一般，做事只涂穷讲究。现在这个年龄了，看得更多是实在的东西。比如这次，】
【我放空杯于桌，掷地有声】
那修远你说，我跟穆家再结盟，于我承州是好，但他又要跟我提出什么要求？
【我灭了手中烟痂，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这次结盟，算是我求他。他想打，我不想。
可是你看，我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作筹码呢？
【话语中已然带了气，我堂堂宋家男儿居然要沦落到与他人结盟来保全自己。修远，是不是其实时间还是蹉跎而过，呼啸着改变了我们。你看，你都不与我说明白话了。呵。我无奈拉起胡茬嘴角。】
我也知道承州乱不得。可这不也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我突然皱紧眉头，抬眼似是打趣却也探道】
你叶家这几年忙着敛财，居然都巴结到穆家去了。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真不知穆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如今竟然叫我也与穆家结盟？！
【我腾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字语从喉咙间一个一个清晰蹦出。】
修远，你又何曾见过我求人？三年前与他穆家结盟本就迫不得已。如今你还想我忍气吞声，你倒是拿个理由给我听听。打起来我没什么影响，恐怕影响最多的不过是生意人，比如你叶家的生意。

叶修远
【两指弹了弹雪茄，待他完了句，才悠悠答】
承武多虑，你我兄弟多年，你怎会这般想我？
你瞅着现在这局势，内忧外患，不得安生，你可真顾着面子轻易开战？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掐灭了火头，抬眸看他】
兵者，诈也。
他穆家守约三年，莫不是不愿开战的最好证明？
【方才那阵酒气未消，抬眼见周嫂自郊林归来，要了两碗醒酒汤，端在手里，复又想起些事来】
假若开战，宋穆二家必然损兵折将，承州阴霾遍布，各家闭户，我又怎来的生意？
你且与穆家当家的好好谈谈，一是把三年盟约一事终了，二是……看看谈拢否罢。
【一口饮下醒酒汤，酸凉贯彻全身，舒爽了许多，答道】
这事我绝不插手，且待宋穆二家得出结论来。
在此前，我答应你暂时不考虑与穆家合作一事。

宋承武
【我舒缓了心，心底长长吁叹一口气。还好，修远终究是站在我这边的。自己这番探视，终归是没有输。然而自责之情又开始慢慢浮上心头。原来这些年，起了猜忌的竟然是自己吗。苍老了岁月，蹉跎了年华，改变了初心。我竟已经沦落至要猜忌自己的挚友。呵。】
【我端过另一碗醒酒茶，慢慢吹开表面腾起的热气。将身子放松，整个人蜷在真皮沙发里。】
有你这番话，那我也放心了。
【我撑起额头，疲惫地闭上双眼】
修远，这么多年，不管我遇见挫折，还是身陷征难，但只要我想起承州还有你，就总能让我安心不少。
【像梦般的呓语，遥远却又宁静】
也许是人老了，我现在也求宁静，多于曾经金戈铁马醉意沙场。
我会去跟穆家谈谈，他若答应，那便是最好了。倘若他的条件我实在无法答应，那也只能，
【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唯有艰难蹦出字句】
开战。
到时候，修远，我一定竭尽全力，再叫我俩联手，必定护承州安稳。

叶修远
【手指搭着碗沿，半挂着笑意】
你啊！人再老，脾性不变。该是好战的性子，又怎会变得寡淡。
只是这岁月磨人啊，把可人儿洗练成黄脸婆，把你我，也磨去了棱角。
【收了手，在方布上擦了擦，一面不经心道】
里外上下如何都好，承武，你定要信我才是。
【瞅了眼要见底的洋酒瓶子，长出一口浊气，恰好斟满两樽】
来！饮下这最后一杯，往后风风雨雨，你我悉听尊便罢！

宋承武
好。我必定信你！
【红酒后劲入侵，脑袋已昏昏欲浊，然而眼神却能说明一切。我定定看向他。是的，依然是我熟悉的叶家家主也修远。依然是那个只消一坛娘亲酿的杏花酒，便能陪我彻夜长谈家国情愁的人生挚友。依然是那个任风雨侵蚀，却仍一起在码头上看货轮呼啸着载着人生梦想远离。】
修远，我敬你。敬我们的承州！
【端过酒杯一口而尽。酒气上涌，我晃了晃神，似乎连招呼管家也成了一件困难之事。】
那修远，我先告辞了。回头待我与穆家联系后，再告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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