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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围棋少年》续之〖棋坛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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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给度娘,防插


IP属地:中国香港1楼2013-07-26 11:11回复
    (二)
    街道上。
    百花茫然地走着。
    四周吵嚷的气氛与东湖的宁静幽深截然不同,没有了那种凄清的感觉,反而是沿街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不绝于耳。百花蓦然感觉到一种淳朴安详的氛围,她的心有些为之湿润了。
    这就是自己曾经的生活,没有斗争,没有猜忌,每天在街上闲逛,和生意人扯些闲话,或者干脆毫无顾及地在巷子里奔跑。
    这便是曾经,一去不返。
    她现在是大姑娘了,是国手了,深闺里、棋室里的生活多少束缚着她。尽管她是从内心热爱围棋的,但她心中的围棋应该是从这种朴实的气氛中精炼出来的,而不是像囚笼一般,战场一般。想到此处,又有些无奈与伤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步子也乱了,只是木然地朝着家的方向迈去。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偏偏被一个疯癫的老头打断了。
    那老头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蹿出来的,把百花吓了一跳。
    老头并没注意百花的反应,只是紧紧盯着她,他那几乎被皱纹遮得看不到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一股悲伤。
    “可怜的孩子。”他阴阳怪气、似唱非唱地喊道。
    百花被这忽然出现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
    “老爷爷……你是在说我么?”她躬下身很客气地问道。
    那老头没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地一个劲儿地喊:“可怜的孩子啊,可怜的孩子!”嚎了几句,就开始抱头大哭,任凭谁也不能打断他。
    大概只是个疯子吧。
    百花这样想着,便悄悄地绕开他,准备离开。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老头给拽住了。
    百花被这只抓着自己衣服的粗糙的手吓得不轻。她回头看去,只见老人此时已经面无表情,那张皱纹多的可怕的脸好像在往外散发着一股凉气。
    百花打了个寒战,忙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推下去。
    “老爷爷,你有什么事么?”百花压抑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尽量显得客气地问道。
    那老头似乎已经镇定多了。他从破烂的衣服兜里掏出一枚金簪,与他衣衫褴褛的模样显得很不搭调。
    “姑娘,拿去,保你平安。”又是一句似唱非唱的话。
    见百花怔在原地不动,他又开始疯癫起来,那狰狞的脸上好像藏着一股怒火。他将那枚簪子硬是塞给了百花,还很不客气地跟了几句:“拿着,保你平安,保你性命。”
    “保你平安,保你性命——”
    “保——你——性——命——”他边喊着边蹦蹦跳跳地向远方跑去,他的身子摇摇摆摆的,越发显得疯狂。他跑到很远处时还迸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
    “哈——哈——哈——”
    真是个疯老头!
    百花细细端详起那枚金簪来,发现它并非是金制的,只是枚颜色鲜艳点的铜簪罢了,簪的造型也再普通不过,细细长长,没有任何点缀,簪的中部摸起来,还略微有些粗糙。不过是枚普通的簪子,那老头却胡言乱语地说什么“保你平安”,想必他是真疯得不轻吧。
    百花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将这枚簪子也揣起来。今天总有人莫名其妙地送她东西,把她弄的很是困惑。但慢慢的这种困惑便消失了。沿街走着,她又开始沉浸于大街上这幅和谐的画面里,沉浸于自己关于围棋、关于人生的思考中。


    IP属地:中国香港5楼2013-07-26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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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夜。
      一片寂静。
      百花躺在床上,闲翻着棋谱。心里空空的,好像迷失了什么。
      月光如水。
      澄澈的银光撒在被褥上,就像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漾着,抖动着。
      不对,那好像不是月光,那似乎真的是一片纯洁的水。
      百花合上棋谱,放眼望向四周——已经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一朵朵荷花盛开着的湖。
      东湖。
      手中的棋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薄雾笼罩着空无一人的湖岸,微风里夹杂着一丝冷漠与孤寂。
      自己这是在哪里?自己明明是穿着睡袍躺在床上的啊。
      百花慢慢走上东湖的桥,桥上的雾异常的浓。在一片白色的水汽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谁?”百花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有回应。
      一股凉风吹过。
      夏夜的东湖仍是这样的寒。
      百花有些恐惧,但她的脚步仿佛停不下来。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朝桥上走去,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
      雾里的黑影渐渐清晰起来。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慢慢的浮现在眼前。
      “潘国兴!”
      百花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问,因为她连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都不知道。
      可是潘国兴没有回答她,他似乎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一个人静静地倚在桥上,脸上的表情早已凝固了,眼睛眯缝着,却眨都不眨一下。唯有从他鼻中冒出的白汽证明他还活着。
      百花觉得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劲,心想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妙。可她看着潘国兴,又有点放心不下。
      她俯下身去摇了摇他的衣服:“哎,我要回家了,你不走吗?”
      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百花不知该怎么办,但转念想想,潘国兴也不是小孩子,想回家了便会回去的,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姑娘家操这份心。
      于是她就索性不再管了,转身要朝桥下走去。
      可身子转了还没有一半,潘国兴忽然就直直地站了起来。百花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大叫了一声。
      正当她惊魂未定时,潘国兴已经敏捷地爬上桥边的石栏了。他高高地站在上面,面无表情,缓缓张开双臂,一副要向湖里跳的架势。
      “哎!你这是干什么!”百花急了,赶紧上去想要抓住他。
      可还是没来得及,只见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冰冷的东湖水中。
      百花站在石栏边,那只伸出去想抓他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她直愣愣地望着湖面。
      怎么可能?
      自己刚才明明已经抓住他了啊!他为什么还会掉下去?
      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记不得了,只记得她曾抓住过他的胳膊。
      湖面一如既往的平静,连点波纹都没有。
      百花朝着湖中大喊了几声。
      仍然没有任何回响。
      失魂落魄之中,只听见四周传来女鬼般的狞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那种声音,就像死神在索命一般,紧紧地缠住了她,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不要,不要啊!”
      “啊——”
      一阵撕裂天空的叫喊。
      百花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远处出现了蜡烛的光亮,还传来了打门的声音。
      “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百花的眼睛瞪得好大,她慌张地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这里是她的闺房。烛台还在,书桌还在,床也还在。
      棋谱翻开着躺在枕边。
      一切都在。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也许只是一场梦而已。


      IP属地:中国香港6楼2013-07-26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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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过了好久,百花才清醒过来。
        她正倚着床头坐着,手里抓着一方手帕来回地揉搓。
        她的心依旧“咚咚”跳个不止。
        李梦渠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自己在东湖边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
        百花又出了一身冷汗,可她不敢再拿手绢擦拭,她将那方白手帕搓成球,远远地扔了出去。
        可她这样就能摆脱它吗?
        从她接受这条手帕的那一刻,她就被恶鬼缠身了。如今她想要将恶鬼驱走又谈何容易?
        她曾听人说过,人带着仇恨而死就会形成鬼魂,而人死前的仇恨越深,他死后变成的鬼就越厉害。
        百花也是个女棋手,她明白李梦渠心中的仇恨深到了怎样一种程度。随着她的尸体沉入湖底,东湖就注定不再是“忘忧湖”,反而成了怨恨、忧伤的聚集地。
        难怪那天她在东湖边坐着,不仅没有缓解烦闷的心情,反而感觉更加痛苦。原来是因为自己内心曾有过和李梦渠一样的伤痛,而那种伤痛受到梦渠的冤魂的感染,就变得愈来愈深、愈来愈痛楚。也正因为如此,李梦渠才会选择附体在她的身上。
        莫非她是想让我替她报仇吗?百花这样想着,泪水不知不觉浸湿了衣衫。可是自己怎么能看着这些无辜的人一个个死去呢?他们并没有错,错的是从古传下来的规矩。他们仅仅是围棋下的好而已,却要因此用生命去弥补这个并不属于他们的过错。作为一个女子,难道不应该心生怜悯之情而放过他们吗?
        或许她只是想让我以一个女棋手的身份去赢那场比赛,所以才用这种方法去铲除我的对手。可我已经退赛了,也许她也会就此罢休吧。百花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她的心安静不下来,因为一个念头不停地在她脑海中闪现。
        如果她不肯放弃怎么办?那下一个受害的人不就是——江流儿?
        百花越想越心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这一切。
        她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径直冲出房门。走之前她从抽屉里随手抓了一支簪子,边跑着边将自己散乱的头发简单地盘了一下。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东湖,脑子里空空的,她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的。
        她抬头向水面望去,在湖的中央,荷花盛开的地方,她果然看到了那条熟悉的小船。
        李梦渠穿着一身青衣,半跪在船上拨弄着莲藕,她的脸看上去依然那样天真纯洁,让人怎么也想象不出她会与那些血腥的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梦渠好像也看到了百花,她拿起躺在船上的船桨,缓缓地朝湖岸划了过来。
        “百花姐姐,你又来了。这两天你过得好吗?”她天真地笑着,她的声音像露珠般圆润动听。
        百花却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在这清脆的嗓音背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女鬼般的狞笑。
        梦渠将船停在了岸边,像上次一样低身把它固定好。待她站起来,百花一把抓住她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百花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百花泪水满面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伤害其他棋手了。他们也都是你的晚辈,你难道就不会对他们心生爱怜吗?”
        李梦渠的脸顿时变得阴沉了,那层稚嫩的外衣也好像瞬间被脱去了。她所有的仇恨都在这时迸发了出来,百花能够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凉意。
        梦渠又笑了,可是这笑容不再是美丽动人的微笑,而是让人恐惧的女鬼般的狞笑。
        “姑娘,”她对百花的称呼变了,“如果我还需要用你来杀死谁的话,我就不会让你现在就知道真相。”
        见百花一脸的不解,她又补充道:“只不过,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其实,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该发现些什么,如果真是那样,后面的所有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了。那也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不过好在这担心是多余的。”
        百花惊诧地看着她。
        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梦渠的模样。她将梦渠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IP属地:中国香港11楼2013-07-26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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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百花不禁将心中所想的叫了出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李梦渠很眼熟了。她的眉宇,她的眼神,她的气质,竟都和江流儿是那样的相似!只不过她的脸颊要白皙的多——毕竟她是一个女子。
          “你是……”
          思绪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一个刚满月的男孩不停地哭泣着。年轻的母亲将他抱在怀里慢慢地摇晃,直到他安静地进入了梦乡。那位母亲的脸上同样挂满泪痕,她刚刚和男孩一起哭过,只不过,她的哭泣是痛彻心扉的。此时,她正悄悄地亲吻她的孩子,每一个动作都那样小心,生怕将男孩吵醒。
          这个孩子与她长得多像,可惜这是她最后一眼看他了。
          没有围棋,她的生命就进行不下去。她爱棋盘胜过一切,包括她的丈夫与孩子。
          那一天的午后,在男孩还在熟睡的时候,母亲永远地消失在东湖深处,带着悲伤,带着痛恨,还有一点点的愧疚。
          那个男孩,就是江流儿。而李梦渠就是江流儿的母亲。
          东湖的天开始变阴了,太阳的光亮被乌云毫无保留地遮挡着。
          百花抓着梦渠的那只手无力地松开了。
          “原来我也只是个牺牲品。”她半低着头,却没有哭泣。
          李梦渠的眼睛向远方望去,她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间闪现出一点怜爱:“我只是想让他赢,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不!根本不是这样!”百花忽然叫道,让梦渠也吃了一惊。
          她眼神中已经不再有悲伤和恐惧,而是一种无法动摇的坚定。
          “如果你想让江流儿赢得比赛,你根本不必这样做的。你明知道你害死的那些人根本不会去暗算他,而他也完全可以凭借实力取得棋圣的位置。你不过是给你自己的复仇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这回,轮到梦渠怔住了。她没想到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会在一个厉鬼面前说出这些话来。
          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其实自己也曾经想过要百花去赢这场比赛,可是心中那种女性的不屈和她与生俱来的母爱又在激烈地交锋。在反反复复的思想斗争中,她变得很迷茫,她早就弄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恨还是因为爱在做这些事情。她更弄不清楚自己恨的到底是谁,她只知道自己从一生下来就被剥夺了下棋的权利,这使得她从小就看不惯所有下棋的男子。她所有的怨恨都是来自于“不允许女子下棋”的规矩,但她找不到定下这种规矩的人,所以她就迁怒于这种规矩的受益者。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想把那些男棋手统统拉向死亡。这也就是她的灵魂在东湖游荡十数年的目的,她一直等待着时机,直到百花被封为大明的第一位女国手。于是,一个复仇的计划便诞生了。百花心中曾有过的和她一样的痛苦,正好给了她附体的机会。她想通过控制百花的梦境来除掉所有在棋坛威震一方的男子——尽管他们与她的死毫无关联,但她的仇恨使她早已变得疯狂。接下来,她便会继续控制百花去参加棋圣争霸赛,使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成为大明棋圣。
          这个计划看似完美无缺,对于一个厉鬼来说,实施这个计划并不困难。可是,她偏偏又想到了自己同在棋坛打拼的儿子。她毕竟对儿子怀有深深的愧疚,这使得她最终在方百花与江流儿中选择了后者。
          正是她心中复杂的情感才促成了她最终的决定。然而这种复杂的情感却被百花毫无保留地看破。
          她忽然觉得很痛苦。她这些年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终究没有弄清楚。
          她看看百花,百花也在看着她。
          “伯母,”百花轻轻地喊道,“停下吧,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江流儿,就不要再这样做了。”
          李梦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的痛苦与仇恨混杂在一起,反而使她的鬼魂更加凶恶。
          “可是,你已经知道的太多!”她发疯般地吼着,一步步朝百花逼近。
          风声、水声都在这时消失了。
          东湖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IP属地:中国香港12楼2013-07-26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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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夏季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湖水轻轻柔柔,每一条波纹都如丝绸一般光滑,缓缓地涌进人的心窝。
            东湖的荷花扯着石榴裙在荷叶间翩翩起舞,墨绿色的舞台被她们压得不时微微地颤抖。一支支莲藕也从这些美人的裙裾中冒了出来,好像弱不禁风的孩子躲在母亲的怀抱。
            采藕姑娘们踏着清晨的阳光缓缓地划着船,她们嬉笑着抹去荷叶上晶莹的露珠,将洁白的莲藕摘下捧进怀里。她们用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仿佛在安慰着将要离开母亲的游子。
            湖岸边熙熙攘攘,一如从前那样繁盛热闹。孩童们有的在浅水处追逐嬉戏,有的在桥上俯瞰水里的游鱼。一对对男女隔着船羞答答地唱着情歌,在水声的伴奏下显得那样悠扬婉转。
            东湖永远都是这样美。
            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宁静。好像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江流儿也随着人群在湖岸边走着,他的内心还略微有点烦躁不安。
            棋圣争霸赛已经彻底乱套了。不仅参加的人数少的可怜,比赛的过程也让人颇为不满。那些壮着胆子来参赛的棋手,多少还都有些惴惴不安,以至于下出的棋完全不像是参赛棋手所为,倒像是两个小孩子在棋盘上胡乱摆着棋子。在初赛中胜出的人当中,有很多是围棋才刚刚入门就来撞运气的,他们由于对手频频中途认输而一路杀到了最后。
            这样的比赛究竟能否选出真正的棋圣实在是令人担忧。一些棋手主张重新开始比赛,可举办方的官吏并不同意,一来是比赛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大,二来即使重新开赛,状况也不会有所好转。双方一直争执不下。最后还是举办者稍稍妥协,宣布暂停比赛,定于三个月后继续进行。
            但重新开赛是完全不可能了,这让江流儿的心情非常不好。
            棋坛现在已经成了这样一种混乱的状态,即使三个月后再赛又能怎样呢?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斥着担忧。
            算了,不想了。
            今天来东湖,本来就是为了要忘记这些事的。
            他静静地走着,看着湖中的荷花,感受着清风的吹拂,心中总算好受了一些。
            他正欣赏着湖上的美景。
            忽然,一个女子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她正坐在湖畔,呆呆地凝望着远方。
            江流儿走了过去,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女子被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见是江流儿,便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凝视着远方。
            江流儿在她身边坐下。
            “百花,你怎么也在这儿?”
            百花没有看他,只是俏皮地答道:“和你一样。”
            江流儿微微笑了笑。他盯着百花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嘟囔道:“说实话,你盘着头发并不怎么好看。”
            “是吗?我倒觉得很好。”
            “至少簪子应该换一支。”江流儿边说边指了指她头顶上的那支铜簪。
            百花摇了摇头,她盘起的头发也随着轻轻摇摆。
            那只铜簪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这就是疯老头送给她的那支簪子,也是那天她匆忙之中随便从抽屉里抓出来盘头的那支。她没有想到正是这样一枚普普通通的簪子,却在危急时刻救了她的性命。
            那天,当李梦渠一步步朝她逼来的时候,她情急之下抽出头上的铜簪,紧闭双眼,一把朝前刺去。本来,她是不抱希望的——厉鬼连刀剑都不怕,怎么会怕一支簪子?她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放手一搏而已。
            可是,就在她向前刺去之后,随着一声尖叫,李梦渠的冤魂烟消云散。百花过了好久才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不禁想起那天疯老头喊过的话——“保你平安,保你性命。”她一摸簪的中部,果然很粗糙,这正是疯老头送给自己的那支簪子。
            她一下瘫坐在地上,对自己的死里逃生,她感到心有余悸,又有点不可思议。
            这之后,她一直将这驱鬼的利器带在身上。在她将这件事完全忘记之前,她可能都要像现在这样高高得盘着头发。
            当然,这一切,她是不会告诉【这个词居然也和谐】江流儿的。这个秘密将一直埋藏在她心里,直到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像一场梦一样虚无缥缈。
            温暖的阳光下,她与江流儿肩并肩坐着。忘忧湖的水在他们面前缓缓流动。
            棋圣的荣誉算得了什么呢?
            像这样相伴在东湖边,将自己的身体融入一潭温柔的水,才是人世间最让人心醉的事情。


            IP属地:中国香港13楼2013-07-26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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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在京城中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坐落着一座破败的小房子。
              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愿终于了却了。现在他正安心地走向另一个世界。
              过去的事情都如烟云般消散了,只剩下一点残存的记忆——
              十六年前,老人的女儿在东湖跳湖自杀。
              这一噩耗传来,他伤心欲绝,从此疯疯癫癫地在东湖周围四处游荡。
              别人都说他是疯了,并对他敬而远之。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有疯。
              人们都不知道,他曾去请山上的法师做了一枚簪子。这支簪子从诞生之日起中部就很粗糙,因为上面刻了四个眼睛看不清楚的小字——转世超生。
              十六年来,老人就在东湖附近踱走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那一天,他看见了被自己的女儿附体的方百花,这才将那支藏了十六年的簪子交给了她。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要随女儿一起走了。
              其实,那支簪子并不是百花所认为的驱鬼法器,它只不过是能消除人心中的仇恨而已。
              没有了仇恨,冤魂也就不存在了。
              没有了仇恨,才可以安心西去,转世超生。
              其实,所有的痛苦都是由仇恨而来的。只要放下仇恨,痛苦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全文完〗————————————————
              PS:孩子们看文要回贴,否则晚上会梦到东湖哦……
              字数统计:14479


              IP属地:中国香港14楼2013-07-26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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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萍水相逢的友人替你而死,是因为信任,还是对你的亏欠?一场离奇的梦,能否让你看到前世的自己?一个神秘消失的古城,是自然的愤怒,还是人为的罪谴?而这位友人、这场梦、这座古城又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IP属地:中国香港16楼2013-07-26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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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创造了文明;
                  火,毁灭了文明。 ——题记


                  IP属地:中国香港17楼2013-07-26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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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夜。
                    很静。
                    妖刀王独自坐在客栈的屋内,静静地擦拭着他那把寒光闪闪的刀。
                    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桌上黯淡的烛火在颤抖地跳动着。蜡油一滴滴洒下,落在棋盘上,化作一朵朵油花。
                    江流儿刚刚别过晚安回隔壁屋里休息了。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人与物都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妖刀王还睁着朦胧的眼睛,孤独地醒在这安详的夜里。
                    他一边轻轻拭着寒刀,一边紧紧盯着他与江流儿的那盘棋。棋盘上寥寥数子,如浩瀚长空中几缕疏星,虽稀少而散漫,但其中的胜负却极其的鲜明。纵然他们只是随便下一盘以解闲的,但他依旧举步维艰,区区几步棋后便败下阵来。
                    的确,他不是一个好棋手,甚至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棋手。
                    但他却是一个好武士。从一届比赛到另一届比赛,他总是跟随在江流儿的左右保护着他的安危。他披散的长发,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他振臂有声的双袖,还有他那把永远闪着锋利光芒的利刃,都让所有图谋不轨之人闻风丧胆,让所有阴谋秘计知难而退。
                    他本无亲人,本可以毫无牵挂地驻守边疆;但他从心里把江流儿当作自己的亲人,于是为了他,他放弃了血战功成的机会,远离了遥远的沙场,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棋手的护翼。
                    昏黄的烛光下,他一滴浊泪滴下,浸润了棋盘上的灯花。
                    他想起了江流儿的父亲——江灵运。
                    他知道,就算他做的再多,舍弃的再多,也永远还不了江大人的情。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它本应和今天一样宁静,然而那却是一个异常骚动而不安的夜。正是那一夜,作为一个嫌犯的他被福王的军队团团围住。纵使他有满腹的冤屈,纵使他只是受小人诬陷,他却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就像一位衔冤的勇士,坚守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内心陷入了一片绝望的境地。
                    也是那一夜,江大人为了他身中歹人致命的一箭。他们二人非亲非故,只不过是一炷香的谈话,江大人便相信了他所有苍白无力的言语,纵然这些言语在外人听了荒谬,可它却是最真实的,也只有江大人相信它是最真实的。于是,他为了证明他的无辜,毅然在乱箭之中向福王阐述着真相。也是在那混乱之中,他被阴险的对手一箭命中,而永远地沉入了刺骨的阴冷之中。
                    江灵运是倒在一片血泊中的,而自己的衣裤上还分明沾着他溅起的鲜血。
                    江大人死了。而那夜要死的人本应是他。
                    江大人是为了自己而丧生的。
                    那一夜,他百感交集,有痛恨,有绝望,有感激,也有愧疚。他知道他所欠下的,他将用一生去还。
                    转眼便是五年。五年来,他之所以时时刻刻牵挂着江流儿,不仅仅是为了这位承载着大明希望的棋手,更是为了那位连朋友都称不上却为自己献出生命的故人。
                    这一夜,他又彻夜难眠。曾经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别样的清晰。
                    一支锋利的箭,一点点、一点点地飞旋过来,轻轻从自己身旁擦过,精准无误地插进江大人的胸膛。
                    这个场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他脑中回想。每一次回忆,他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那只箭太精确了,精确地不像是人为,倒像是天定。
                    那一夜看似是偶然,却总让人觉得其中有种必然,好像上天注定了他要替他承受那致命的一箭。
                    妖刀王总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操纵着这一切,他苦苦回忆着,欲探寻其中的真相,却连事情表面的一层薄雾都揭不开。
                    罢了,不想了。
                    他疲惫地把那把擦拭已久的刀插入刀鞘,静静地伏在那滴满了油花的棋盘上,沉稳地睡了过去……
                    夜。
                    依旧很静。
                    那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恍惚间抓住了他的梦境,仿佛要把他带到一个遥远的空间……


                    IP属地:中国香港18楼2013-07-26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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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睡梦中,妖刀王仿佛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布满了青黄色的低矮植物,虫鸣声在一堆堆乱草中此起彼伏。一块块倒坍的巨石零星地散布在杂草之间,将它倒下的地方压得一片枯黄。
                      到处都是用稻草堆砌的房屋,以及被人践踏出来的纷乱纵横的小道。从远及近,总有一簇簇火光执着地闪烁着,将这些房屋、这些土路照耀得昏黄。
                      时不时有几个人走过。他们披散着长发,身着最简单粗糙的衣服,粗壮的四肢赤裸在外,一张张布满灰尘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凶残却充满敬畏的神情。
                      这里俨然是一个刚刚脱离了茹毛饮血的世界。
                      妖刀王缓缓地走着,顾视着四周,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走,倒像是在飘。他似乎只是在梦里,可又觉得眼前的世界有点真实,真实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朦胧,朦胧之中又觉得仿佛很清醒。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了。但他知道自己和眼前的世界似乎不属于同一个时空,因为周围的世界仅仅看得到却触不到;而且很显然,这个世界里的人们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他只得四处乱走,但并不是真的在“走”,他似乎是从一个地点瞬间移到另一个地点,仿佛有一种力量支配着他,要让他亲眼看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眼前的一切的确像一个故事一样在缓缓展开:
                      这是四千年前一个叫做烊畑的古城。
                      其实这个地方本叫“羊田”,只是这个古城的第七代统治者——也就是现任的胡邪首领——出于对火神的敬畏,才在原来的城名上加了两个火字。
                      火是这个小城离不开的圣物。
                      几百年以前,他们的祖先在野蛮的丛林中无意间发现了一团火,于是所有神圣的事情就都这样发生了——他们学会了烧烤熟食,学会了抵御野兽,学会了生火取暖;他们渐渐地摆脱了所有恐怖的束缚,开始了与自然搏斗的全新的生活。他们建起了自己的草屋,圈养起那些被他们驯服了的牲畜,他们还建起一道由火光构建的屏障,使一切想威胁他们的猛兽惊慌而逃。
                      可以说,这是一个由火创造的文明。
                      每一个蒙受火的恩典的人都无比敬仰伟大的火神。一代又一代的居民,在这片土地上心甘情愿地挥洒着汗水,建成了一座由巨石筑就的宏伟祭坛。
                      祭坛位于城的中心,前后共经历了四代人才最终完工。尽管是手工劳动,但它的构造精密而完美,每一块顽石都被打磨得异常平滑,见不到一点瑕疵。上面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腾,每一根线条都跟尺规量过一样完满精确。祭坛上,一座火神的雕像昂然挺立,仿佛就要插进柔软的白云里,雕像面前燃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以示对火神的无限崇敬。
                      到了胡邪统治时期,这座祭坛早已完工近百年,但几乎每天都还有人去修整它,保持它永远是焕然一新的。
                      首领的住所离祭坛不远,但和其它民居一样,也是由稻草堆成,只是规模大了一些,但绝不敢及其祭坛的一丝一毫。
                      火神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在他们眼中,火神能保佑所有虔诚的信徒,从生到死,只要有火神的庇佑,便可事事平安,无所忧虑。
                      每一个人都信奉火神,这其中便总有几个极致疯狂的迷信者。
                      在祭坛的一角,总可以看到一个人日夜守着火神像,双目紧闭,口中不停念诵着赞誉之辞。他对火神的敬仰已经超出了常人,到了一种崇拜、驯顺以至无限迷恋的地步,他认为自己生命的全部就是祭拜火神,他将自己的整个生命都与火神祭坛融为一体。
                      他叫莫言,几乎每天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祭坛上。他的头总低得很低,以示最极致的崇敬,他那从未修剪过的长发从头上垂下,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孔。
                      没有人看过他的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着,什么时候睡着。
                      当然,必然有人曾经试图一睹这位疯狂信徒的尊容,但他的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阴沉得让人不敢靠近的力量,使得无论多么勇敢的勇士都没有勇气掀起他的长发。修整祭台的人也总是好奇地窥视他几眼,但他淡然不为所动,如同一个死人,只有他面前一起一伏的长发证明他还在呼吸。渐渐地,人们也不再注意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怎样就怎样,就连集体祭祀的时候,也只注意着祭司和火神的雕像,而将他视作乌有。
                      对莫言,所有人都不再搭理,毕竟也没有人愿意冒着亵渎火神的罪名,去招惹一个虔诚到疯狂的信奉者。
                      莫言自己也固然没有心思去顾及别人的眼光,他一心只牵挂着神明,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投注到无休止的膜拜之中……


                      IP属地:中国香港19楼2013-07-26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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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刀王无奈,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老人家,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说的‘烊畑’只是我昨天梦里梦到的一个地方。”
                        “不,那不是梦!”老人显得更激动了,双手放在颊边诡异地高喊着。
                        妖刀王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略微有些收敛:“就算那是梦……但历史上真的有个叫烊畑的地方,那是一个以火为图腾的古城……”老人顿了顿,因为他看到妖刀王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怎么,就是你梦到的地方是不是?”
                        妖刀王怔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我想要的,快告诉我,你都梦到了什么?”
                        妖刀王虽然十分迷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梦中的情景讲给老人听。他讲了那座宏伟的祭坛,讲了原始居民奇怪的仪式,还讲了虔诚至极的莫言和富有风韵的凫兰。
                        在讲到二人的对视之后,他忽然停了下来,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打量着老人。
                        老人似乎还没意识到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继续低着脑袋仿佛还在倾听。
                        半晌,他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瞟了一眼妖刀王,问道:“然后呢?怎么不讲了?”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妖刀王一摊手。
                        “怎么可能没了呢!”老人再次怒吼道,“不,一定还有,不可能!不可能只有这些的!”
                        妖刀王被弄得一头雾水,只得解释道:“真的只有这些了,我的梦到这就被一个醉汉打断了。”
                        “真是个该死的醉鬼!”老人怒骂一声。
                        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干枯的面孔上有一股悲怆而阴郁的神情,他的身上也顿时散发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怖,逼人心惊却又难以形容。
                        他的声音变得很沙哑:“年轻人,你想知道真相么?”
                        妖刀王摇摇头,但随即又点点头。
                        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就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妖刀王问道。
                        “哦,很简单,把那个梦继续做下去……”
                        什么啊!妖刀王困惑不解,被打断了的梦又不是你想继续就能继续的。
                        老人看到他疑惑的样子,微微笑了下,又说:“怎么做回去就不用你管了,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有办法。”
                        妖刀王赶忙点点头,毕竟,他对这个梦也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老人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神秘兮兮地朝妖刀王挥了挥手,示意他凑过来。
                        “忘了告诉你我的身份了,”老人停了一停,因为他又看到了妖刀王微妙的表情变化,“嚯,你别紧张,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是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个芝麻小官,专管文历典籍的,平时也没什么事干,就是修订史书,偶尔也卜算天象,到年底就拿了自己的一点俸禄,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后来有一回我在翻阅古籍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些关于一个叫“烊畑”的古城的记录。据记载,这个古城于约四千年前出现在中原大地上,前后共经历七代统治者,曾一度繁盛一时。古籍中详细记载了每一代统治者的生平,以及这个古城极度灿烂的火文化和一些别的琐碎的情况。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叫“烊畑”的小城在它最繁盛的时候忽然就一夜之间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踪迹。我当时迷惑不解,一个古城好好的,怎么能说没就没呢?于是我将书间里所有史书翻阅一遍,但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它的消失的记载。后来我为了寻访其中的真相辞了官,在中原大地上四处奔走,企图找到它的遗迹,但它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再后来,我甚至尝试了占卜,为此也拜访了不少山中的仙人,但因为时代太遥远,始终没有办法得知当时发生的事情。这个谜就一直困惑着我,直到现在这把年纪。今天我听到你嘟囔着‘烊畑’,就像找到了希望,谁知道……唉……”
                        一声长叹。
                        没等妖刀王回答,他便继续说道:“年轻人,你会梦到这个古城,说明你和它有着不解的缘分,虽然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这种缘分是什么,但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你会梦到它,说明它也会告诉你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所以不如这样,我帮你把那个梦继续下去,你把梦的内容告诉我,我们各得其所,就算做个交易了。”
                        “好吧,都听您的,您说要怎么办?”
                        “哦,你等一下。”
                        老人说完后很艰难的低下头,双手紧抓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将它缓缓撕开一个口子。
                        一张黄符渐渐露了出来。
                        老人将它递给妖刀王:“这张符你拿去,晚上睡觉之前将它贴到枕头上,就可以梦到你想梦到的东西。记住,一定找个安静的去处,别再叫人给打搅了。”
                        说完,老人径直向巷外走去。
                        “记住了,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巷子里反复回响,显得极其阴森、极其恐怖。


                        IP属地:中国香港22楼2013-07-26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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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夜。
                          依旧很静。
                          一抹黑影掠过颓圮的围墙,闪进一座荒芜已久的院落。
                          院落深处有一间仍未倒坍的小屋,挂着些许腐朽的横梁在夜色中独立。
                          推开陈旧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屋内结满了蛛网,灰尘弥漫在空气中,极其的呛鼻。碎裂的枕头、破旧的棉被松散地贴在床上,完全显示不出一点生命的气息。
                          四周除了风声和虫声,再无其它声响。
                          妖刀王轻轻咳了几声,粗略扑了扑床上的灰尘,便钻入了破旧的棉被里。
                          虽然不怎么舒畅,可至少再不会有人打扰了。
                          确认过周围没有异样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衣服中掏出那枚黄符,轻轻贴在枕头上。
                          在黄符与枕头接触的一瞬,他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随即昏睡了过去。
                          四周的景象在不停地翻滚、颠倒,让他的五脏六腑一阵阵的难受。一种时空的错位感激烈地袭来,仿佛要将他撕裂、埋没。
                          似乎过了好久,这种难受才微微缓解,他无力地睁开眼,在一片朦胧的泪光中打量着四周——青黄色的植物,坍圮的巨石,还有耀眼的火光——这里是——
                          ——是烊畑啊!
                          无力地趴在地上的身子好像受到某种震动似的,摇摇晃晃地艰难立了起来。
                          “该死!”他暗暗骂了一声。那个老头耍的什么妖术,居然连做个梦也这么痛苦。
                          他颤巍巍地向前迈了两步,混身的力气好像都被刚才的眩晕抽尽了。
                          就在他还恍惚得分不清梦与现实的时候,远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几个长得极为粗犷的男子结伴走了过来。
                          妖刀王起初并没有理会他们,可随即便发现有点不大对劲——那几个人似乎看见了他一样,竟然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看不见我吗?我们明明不属于同一个时空啊……
                          正惊愕中,那几个人已经迈到了他面前,脸上冰冷严肃的表情瞬间转化为一种媚笑。
                          “追风,你怎么在这啊?首领正急着要见你呢!”
                          “是啊,你可害得我们找的好苦啊!”
                          ……
                          妖刀王被这几句质问弄的一头雾水。这几个人虽是在责备他,但脸上却完全没有一丝怪罪的神态,反倒是堆满了笑意,与他们壮硕的身体显得很不般配。
                          那几个人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一句我一句地就和他聊开了。
                          “我说追风,你这身上穿的是什么啊,摸起来怪滑溜的。”
                          “哎,追风,你知道吗?那个莫言竟然也喜欢上女人了……而且还是首领的女儿……唉,到底是男人都躲不过女人的诱惑啊。”
                          ……
                          几个人说得正欢,忽然其中一个像顿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行了,快别胡说了,赶快去见首领才是要紧的!”
                          那几个人也恍然大悟似的,赶紧争相上前拉住了妖刀王。
                          妖刀王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他们牵着胳膊走出了很远。
                          追风?到底谁是追风啊!
                          一路上,几个人依旧喋喋不休,从天上扯到地下,而妖刀王则被他们围在中间,完全不知所云。
                          不过他总算意识过来,这场梦已经不仅仅是梦了,他已经被刚才那阵眩晕带到了这个时代,所以他才会有易位的错觉,才会被这个时空的人发现。
                          “追风,你怎么了,连句话也不说。”
                          “就是,我们兄弟几个说了这半天,你也不答句话。”
                          他们的脸上依旧是一种让人厌恶的媚笑,看得妖刀王心里直发麻,终于忍无可忍地甩开了他们。
                          “好了!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说的追风是谁,可是我不是他!”
                          几个人怔了怔,脸上露出一副似惊更似悲的神情。
                          然而这丝神情瞬间又被笑容湮没。
                          “行了,别开玩笑了!你问问这城里,有谁会认不出你!”
                          “追风,就算你今非昔比了,也不能忘了我们啊!我们虽然没有你英勇善战,可好歹也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啊。”


                          IP属地:中国香港23楼2013-07-26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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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肩膀被捏得生疼,直至出现一条血痕。
                            妖刀王被几双手狠狠地压着,胸闷得有些难以喘息。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几个壮汉如今个个脸色铁青,几双手重重叩在妖刀王的背上,力度大得仿佛就要将他捏碎。
                            心里不禁埋怨起那个老人来了——不是说好只是做梦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还要抽干我所有的能量?
                            这不是赤裸裸的谋杀吗?
                            忽然被人用力一推,妖刀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就生生摔在砂石便布的地上。
                            血一点点从手臂上渗出来,仿佛要将他所剩的唯一一点力气也流干耗尽。
                            投在地上的阳光也随着关门声逐渐缩成一条缝隙,直至完全消失。
                            周围是一片恐怖的黑暗。
                            草香味与血腥味一起传来,浓郁的气味显得非常刺鼻。
                            妖刀王跪在地上,一点点摸索着,很快便触到了墙壁。
                            他重重地倚了上去。
                            心中不免狂呼——这些人未免太野蛮了!关押犯人的地方居然连个透气口也不留。恐怕还等不到明天被烧死,就活活憋死在这小屋里了。
                            想到此处,他便愈加胸闷的厉害。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滴在手臂的伤口上,引起一阵阵干涩的疼。
                            一想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稻草堆的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办法逃脱,他便不禁扯出一丝苦笑。
                            心中蓦然黯淡,加上长时间的挣扎,使他更加疲惫不堪,他只觉得脑子一沉,便又睡了过去。
                            ——真可笑,梦里的人居然也会累得睡着。
                            然而这一觉是没有梦的,或许是因为梦里无法再套着梦。
                            然而这本又不是梦。
                            或许只是他太虚弱了。
                            时间过了很久,可对于没有梦的沉睡者,它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
                            时空的变幻都随着他的沉睡而变得凝固。
                            直到他最终睁开惺忪的睡眼,才重新感觉到时间的存在。
                            脑子里一片空白,险些忘记自己在哪。
                            但身体的力量居然缓缓恢复了回来。
                            这种久违的充满精力的感觉——它又回来了。
                            妖刀王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他只觉得有股力量要冲出胸膛,将自己穿透。
                            几步跳起,屋顶的稻草顿时散落了一地。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牢狱的顶端飞身而出。
                            然而外面却依旧是黑暗——已是深夜。可起码还有点点火光在尽情的跳跃。
                            四周一片宁静。
                            只有几名战士在四处巡逻。
                            妖刀王纵身一跃,从一座屋顶跳到另一座屋顶。
                            月黑风高。
                            他身手敏捷地在半空中穿梭。
                            没有人发现他。
                            力量的回归就像一场梦一样,美得要让人流泪。
                            被关押的地方离首领的营帐不远,他很快就跃上了那座规模最大的草房。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再说这屋顶也着实够大,倒不如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罢。
                            他轻轻地整了整屋上的稻草,正准备躺上去,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些声响。
                            “凫兰,你去送送追风!”
                            “是!”
                            妖刀王顿时来了精神,俯身趴在屋顶上偷偷窥视着四周。
                            不一会儿,凫兰和追风就并肩迈出了首领大营。
                            ——不是吧?这追风到底要和首领商讨什么大事啊?居然谈到这么晚。
                            凫兰手里抱着一张虎皮,待出营之后,她将它缓缓地披在了追风身上。
                            “夜里冷,披着它可以御寒。”她娇羞地说道,充满野性的脸上竟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一种莫名的情感正在她的眼睛中翻滚,漆黑的瞳眸中丝毫不见刀光,只有一片汹涌澎湃的江河。
                            追风也默默看了她一眼,双手扯了扯那张虎皮,将它披得更紧了一些。他的脸上竟也有一种淡淡的温和,与他白天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他只是钩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便不再言语。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的祭典上,你还要亲手点燃祭祀火神的火种呢。”凫兰用一种充满魅惑的嗓音甜甜说道。
                            但当她提起“火神”二字时,还是不禁透露出一丝鄙夷。
                            追风竟在此时轻笑了一声:“我知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无论什么重大事件都要先祭火神。只可惜我不信什么神灵!”
                            凫兰的脸上顿时闪出一丝惊喜:“你是说……你是说你不信火神?”
                            追风似乎被她这种喜悦震惊住了,但随即便和她会心一笑。
                            在这个迷信神灵的时代,像这样的知音是何其难觅啊——更何况——还是一位红颜知己。
                            凫兰的脸颊顿时变得绯红,即使在远处也能隐约听到她心跳的声音。她眼眸中的江河也更加翻滚得厉害,好像就要喷涌而出,将面前的追风活活吞噬。
                            夜。
                            月亮被乌云笼罩。
                            布满青黄植物的大地上,仿佛有几朵蔷薇花隐约在暗处显现。
                            而云后的月亮,居然也执着地散发着光芒,冲破浓密的乌云,洒下淡淡的银辉。
                            两个人忽然热烈地抱成一团,散乱地长发不停地交错、摩擦。凫兰迷乱地倒在追风怀里,脸红得就好像喝醉了一样。而追风的脸色也愈加温和,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月光中显得温润如水。
                            他们将头搭在对方的肩上,无尽地缠绵着。仿佛那不该开在此处的蔷薇是为他们而开,那不该穿透云层的月光是为了他们而亮。
                            天地,顿时就像一场梦一样虚无缥缈。凫兰的脸上挂着激动的泪水,将那张野性的脸衬得更加风情万种。
                            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就像无情的大水席卷了苍天大地。
                            而这一切,妖刀王都看在眼里……
                            另一个人也看在眼里……


                            IP属地:中国香港25楼2013-07-26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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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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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有喜悦,有不安,有痛苦,有迷乱。
                              他始终都忘不了祭典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它们就像两颗绝世的宝石,爆发着比火光还要耀眼的热情。
                              他忘不了她。
                              她的一席蓝衣温润如水,却燃烧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野性。
                              那个如火一般耀眼的女孩,却偏偏有着蔷薇般明艳的娇容和幽兰般淡雅的名字,让人在心潮澎湃的同时又感到一丝邈远的安宁。
                              一抹美丽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越想要摆脱,反而缠绕得越紧。
                              ——凫兰啊凫兰,你可知道你害得我心乱如麻?
                              每一个夜晚,都像一场噩梦一样难熬。
                              从见到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日夜期待着下一场祭典,期待着那个他向来不屑一顾的仪式……
                              然而今夜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等下去的耐性了。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样不安。
                              他的心里好像有股强大的力量在狠狠撕扯着他的心——他是那样想见到凫兰,哪怕在遥远的地方望上一眼也是好。
                              他默默流起了眼泪。从他有记忆开始,这还是第一次。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感受到感情泛滥的滋味了——苦辣酸甜一齐涌上心头,有些难以承受,却又那样美好。
                              他开始默默地跪拜祈祷,还和他从前一样的虔诚。
                              ——崇高的火神啊,我守了你半辈子了,你便庇佑我这一次吧——这一生唯一的一次——让我和凫兰在一起吧。
                              他坚信他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虔诚一定可以换来火神最诚挚的祝福。
                              他深深行了三个礼,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似乎有半辈子未曾站起了。
                              他轻轻迈了几步,却由于重心不稳又狠狠摔在了地上。然而他顾不得疼痛,双手一撑又吃力地爬了起来。
                              他便这样爬起又摔倒,摔倒又爬起,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出了祭坛。
                              他行走的样子就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而他散乱的遮住面孔的长发更让他显得极为疯癫。
                              似乎他真的醉了一般……
                              他似有目的又似无目的地走着——除了祭坛,他还没去过任何地方呢。
                              然而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却支使着他直走向首领的大营。
                              一路竟是那样的顺利,就好像这条路他走过成千上万次一样。
                              他能感到一种柔美的气息正逐渐变得浓烈,就像愈来愈醇厚的酒香,让人不免心醉。
                              这一路上,竟莫名的开起了蔷薇——那分明是在遥远的远方才能看到的花啊。
                              周围的景象简直就像梦一样不真实,让他仿佛陷入了传说中的仙境。
                              一座规模巨大的草房在夜幕中显得就像一座宏伟的城,让人不免想起传说中火神的宫殿。
                              他不知为何竟轻轻跑了起来,身体不再有丝毫晃动,重心也不再来回偏移。
                              他完全不像是多年未行的体弱之人,倒像是个轻盈矫健的战士。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首领的帐前。
                              然而他却生生停住了,身体由于受不了这猛烈的变动而重重向前倒去。
                              他摔在了营帐不远的草丛里,干枯的稻草将本就脆弱的皮肤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痕。
                              那张被头发遮住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有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
                              他竟然看到不远的地方,凫兰和追风紧紧地抱在一起,热烈地缠绵着。
                              月光在他们身上像水一样明丽,蔷薇在他们的印衬下显得黯淡无光。一种暧昧的气息在他们的发丝间交互错杂,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无情地吞噬。
                              然而最让他痛苦的却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他来时听到追风轻蔑地说了一句“我不信火神”。
                              ——就是这句话让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的面容仿佛在抽搐,他的身体也不知是由于体弱还是由于愤怒而不住地颤抖着。


                              IP属地:中国香港26楼2013-07-26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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