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嵩山顶上。
令狐冲见到小师妹与林师弟终重归于好,心里虽然有丝怅然,却也不无释怀,微笑地看着远处相携相依的夫妻两人一眼,便欲调头下山。
谁知他步履虽轻,却仍瞒不过已惯盲眼的林平之,或许是这离去的脚步声再次激起他心里的妒恨,或许他本来就不打算和灵珊一起远走大漠,竟忽然拔出剑来疾向令狐冲刺去。
令狐冲临敌经验之丰,远非林平之可及,见他向自己扑来,不及多想,当即抽剑应战。
辟邪剑法虽然变化奇妙,诡异万端,但林平之终究习练未久,不及令狐冲研习独孤剑法精深,这一遇强则强的剑学巅峰又岂是一个武艺平庸的林平之所能轻易击破?若非令狐冲不愿意占他目不能视的便宜,早便已将他击杀于剑下了。
岳灵珊傻傻地看着这两人相斗,心知局面到了这一步,只怕一生美梦都化为飞烟了,她也不再出声阻止,想着或许自己死了,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不知平弟看着自己的尸体时,是否会有一丝丝的悔意?
令狐冲此时已找到辟邪剑法的弱点所在,原来不管多么精妙的招式,一旦将之使完却不能制胜,难免要重复使用,只不过辟邪剑法凌厉狠辣,很少有已过百招还未能毙敌之时,只有遇到独孤九剑这样遇强则强的无上武学,才会被抓到这个弱点。
当林平之连续两次使出同一式剑招时,令狐冲已看出这一招的破绽正是在其腋下,他第三次再使此招,令狐冲料敌机先,直直将剑指向其腋下,林平之剑招使老,不及回剑自救,眼见得非受重伤不可,岳灵珊忙叫:“不要!”飞身闯进相斗两人中间,令狐冲见是小师妹,不由大惊,急急用尽全力将剑收回,自己反被震得倒退几步,忽闻得一声惨叫,原来岳灵珊替夫君挡剑,林平之不但不为所感,反而羞恼发狂,一剑刺进了妻子的胸膛。
令狐冲又惊又痛,冲过去接住岳灵珊倒下的身躯,触手处却觉一片温热——已是被扎穿了——他情知这次小师妹绝然无救,不由心魂俱裂,林平之的剑却无一丝犹疑,直刺向令狐冲。
正在此时,横空里蓦地飞出一粒石子,只听“嗤”地一声,林平之剑已呛啷落地,他捂着手腕,惊惧四望;而这声音却震醒了令狐冲,他仰天长啸,一把抓起落在地上的剑,猛地朝林平之劈了过去,这一剑既迅且猛,林平之根本反应不及,待他感觉到痛时,自左肩至右腰已被令狐冲一剑重创,他愣愣地“看着”这条斜贯过身的伤口,似乎不相信自己竟会就这样死了。
林平之终于倒了下去,他临死时伸着手,似乎是想握住谁,然而这世上唯一能与他携手的人,却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令狐冲抱起岳灵珊,但见她脸色雪白,已近弥留,喉咙猛地哽住,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往事:刚上华山时梳着两条辫子吮手指头的小师妹羞怯地叫自己“大师哥”;要自己抱她下山去玩的小师妹撒娇地扯着他的袖子叫着“大师哥”;思过崖后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依依不舍地叫“大师哥”……
“大师哥,大师哥……”
“我在,我在,小师妹,大师哥在这里。”
“大师哥,我……我想妈妈了……”
“好,好,我这便带你回去,你撑住,我们现在就回华山。你一定能见到师娘的!”
“回……回华山,我……我想要葬在玉女峰。”
令狐冲不再说话,一咬牙背起岳灵珊,往山下走去。
背后的身体渐渐冷掉了,他却似茫然不觉,只是不停地喃喃念道:“小师妹,你一定要撑住,我带你去见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