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李胜贤终于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正式的角色，在一部时代剧中出演男三号，是个喜剧角色，需要大量的夸张的演技，演出异常的成功，连院长都说他这一次的演出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好，李胜贤笑着应下来，看向崔胜贤，后者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淡淡的，站在后面不发一言的祝贺着。
他终究还是最关心的是他的评价啊。
之后他接的喜剧角色越来越多，像是被定型了一样，他不再被当成崔胜贤的B角，而是一枚新型的喜剧演员，而正是由于剧型的不同，李胜贤和崔胜贤也越来越少能在一部剧中碰到面，同到戏院排剧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有时候碰到了都会觉得那个人陌生，那样俊美一张脸，缺少活的气息，和自己也用着一样的语言。
他们在楼道里相遇，偷偷抽烟的李胜贤被呛得烟熏火燎，崔胜贤跟他打招呼，他问他怎么来了？
“我来抽烟。”
“那哥，我跟你点烟把。”
崔胜贤利索的拆开新买的烟的包装手指点点，打开盒盖手腕扬了扬，用嘴叼出一根烟来，李胜贤弹了弹烟灰又重新重重的吸了一口，烧起一些些的星火头凑近崔胜贤，用手围着将烟头凑上去，崔胜贤低头看着给他点烟的李胜贤，骆驼一般的睫毛在不怎么干净的楼道里的阳光直射下投下扇形的阴影，他努力唑着的脸上可以看到十分明显的颧骨，这段时间排戏让他突然瘦了太多，眼下都有一点点的细纹了。但是在这烟晕化的光感里，他脸上还是有着年轻时候的细密绒毛，在金色额阳光下，像颗成熟的水蜜桃一样，或许这样形容男人太过，但是他不一样，是李胜贤。
崔胜贤吸一口烟，手像不经过思考一样，摸上了他的脸。
仿佛隔着时光，重新摸到那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少年。
崔胜贤几乎感觉不到，他手心的微微的颤抖，随着眼中潋滟的波澜，在此刻出卖了心中的悸动。
他只知道，在烟草烧焦的味道里，有钢琴的声音响起，十几岁的李胜贤光华无双的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演着独角戏，那时候山也是他的，水也是他的，天是他的，地是他的。万物万事，阳光也是他的。
误闯了教室的他在后座看着，看阳光也是如此包围着他的脸，隔远了像是曝光过度了一般，年轻的面庞上几乎反着光。那时候神说要有光，光来自于他的身上。
他手里捏着的退学申请，读到表演科三年级却找不到出路，思前虑后了一个星期最终还是打算退学，却在这一刻看到这个新生的独角戏。所有沉沉的黑云被光所照亮，第一次他知道表演也可成为一种直射人心的力量，迷人的，引人制胜的吸引所有的光芒，蓬勃的，给与人力量。
他视之为救赎。
“胜贤哥，胜贤哥？！”
直到李胜贤喊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惊慌失措的反应过来，崔胜贤对上他的眼睛，像是食草动物一样的温柔的眼睛，被烟熏得干涸了的眼睛，惊慌失措。
“抱歉，失态了。”
他几乎是闪电般的收回手，却在下一刻被李胜贤抱住。
他没有挣脱开，或许笑的太久了，真的太累了。
5.
世界上的事情似乎就是这么事与愿违，剧院要排一场新喜剧，是著名作家的小说改编的，整个文化界都很挺重视的，而院长毫无疑问的钦点了李胜贤来演主角。散会后所有人都在笑着鼓掌祝贺着他，李胜贤拿着剧本，欲哭无泪。他下意识的去找崔胜贤，却看到那人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
总是让自己猜不透啊。
这事情他还是想要再跟院长说说，他并不是不擅长出演喜剧，而是不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剧里，宁愿做 B角。
他站在穿衣镜面前一遍一遍的练习着开场语。正正领带，手背在后面开口说道：“院长，您好，我想要——”
“十分抱歉，院长，我——”
“请允许我——”
他给自己打气，在走道里生硬的呼喊两声，然后埋着头往办公室走，却在门口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熟悉的崔胜贤的声音。
“这件事情你考虑好了么？”
“院长，我也想这样尝试一下。”
“但是这不是你一直的戏路啊，你算剧院的主捧，这样降低身价来出演喜剧里的男二号是何必呢？”
“我想跟李胜贤对对戏，我们大学的时候，一直在一起演戏，后来到了剧团之后他做我的B角，太多年了。”
“这样，那你考虑好了啊。”
崔胜贤推门而出看到李胜贤一张阴晴不定的脸，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对话听到了多少，只能使个眼色问要不要去天台，李胜贤含糊的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跟在他的身后去了天台。
天台上的风大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逃避，他们站在风里，像是执拗的两个对手，非得把一个给弄的说我输了才肯罢休。
“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把。”李胜贤眯了眯眼，看着崔胜贤，突然觉得他演技又增长了，不然为什么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崔胜贤并未说话，他在等着他开口，李胜贤把放在口袋里的冰冷的手拿出来，在嘴巴上呵了两下，像是想了好久的措辞才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来申请当男二号。”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就是想跟你演一演对手戏。”
“你是不知道我这一次是来辞演的？！我连稿子都写好了，你这是在堵死我的路啊！”
崔胜贤看着他，像是看一个笑话，他睁大了他的眼睛，走近看着他，眼睛里有慑人的光，李胜贤一瞬间都不敢跟他对视。
“你以为，辞演了你能做什么？！站在台上就是站在台上，不管是喜剧悲剧，不管是男一号还是配角得不能再配角，在台上表演就是表演，你的天赋、才华、能力不是哪一种类型的剧才能配得上的，不喜欢就不做，这不是工作该做的事情，你这小子，到现在都觉得表演是兴趣是吧？！”
李胜贤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都快要被这慑人的温度给逼到墙角了，他的下面是空地，面前是从来没人见到过的凶狠的崔胜贤。
他明明嘴边有太多要争论的话，最后只剩下一句：“你知道什么？！”
“我喜欢你这么久有什么不知道？！”
李胜贤突然觉得风声似乎大得让人耳鸣，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虚无的一句话。即便是这样也心生欢喜啊。他脸上戴上了笑，问道：“你开玩笑吧？”
然后崔胜贤就抓起他的脸狠狠的吻了下去。
什么话语都被压在了这个唇齿相接之间。
我只想看你成功而已，站在那一所浮桥之上，好好的欣赏眼前的风景，牵着你走人生的风景，仅此而已。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胸怀中满溢著幸福，只因为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 一如当年
我真喜欢那样的梦。
不仅仅当人生的A角B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