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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
他真的以为,
他们可以从此走向自由,
不再被任何所束缚,
只是,
命运不会放过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着的孩子们,
永远都不会……
智看见了脚下的,神君,他的父亲的尸体在暖风中慢慢地消散在这片永不止息的天河之中。下一刻,他颤抖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开始失去控制,仿佛被这满地触目惊心的可怕鲜血所惊诧一般,提起那柄通体墨色的长剑。
他一步一步,摇晃着身体,走出那禁锢了千年的禁地,剑锋上,一滴一滴鲜血滑落,在冰雪尚未消融的土地上留下点点痕迹,鲜红妖冶得可怕,仿佛指引着黄泉之路的,那朵彼岸之花。
彼时,下一刻,他来到了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华美庭院。风花雪月似乎是提前感知到了未来的命运,而为他悲鸣,下一刻,风间飘飞的美好事物朦胧了万物的视野,只有他,依旧一步一步地前进着。
此间,每一篇曼妙的花瓣,都沾染了众神的鲜血。「变革」与「调和」的战争,总是那么的血腥而可怕。明明同样向往着一个美好的未来,却依旧,无法改变残酷的厮杀。身不由己,这是云端上这片城池的悲哀,也是世间万物无法逃离的结局。
他蓦得想起什么似地,从外袍中取出一支修长的暖玉箫,兀自吹奏起来。那是N送给他的暖玉箫,也是千年来,他最重要,最缱镌的事物。
他看着脚下的神属厮杀拼打,尘埃扬出千里,然后开始吹奏一曲据说是人界的曲子。
『彼人是哉,子曰其何?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智。」
他回眸,看那人踏云而来,金甲玄弓,碧发肆意,绿眸温润,一如初见。
他看见他的眸中越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欣喜,然而对此,智却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眸。能如何呢……愿如何呢……这才是我们既定的命运,不论我们如何挣扎。
N,我讨厌命运这个词语,但是我们却真的为他所玩弄,毫无反抗之力。
「吾……是为了『寂灭』而来,开始吧!」
碧眸的神官不说话,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时间最可怕的事物一般,随而,放声大笑。
“原来……原来,这就是诸天神魔为我们写下的结局。”他望着智的赤眸,其中流转着显而易见的悲伤与失落,那是他第一次在那个乐观温柔,好战天真的孩子眼中,看到这样负面的情绪。
旋即他止了笑声,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原来,这就是诸天神魔,为我们写下的结局……”
「我方才还在想,我们要在那里望着天界的美丽景色,肆意地在这片偌大的世界之中闯荡,不再被任何所束缚,只是……」
N敛了眸子,将一管洞箫从腰间取出,在手掌中细细抚摩了一遍,「再来一曲吧,我们一起,学习的箫曲。」
他们便无视了脚下的战马嘶鸣,金戈相击,静静的吹奏。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良久,他们将那对箫放下,望了这片已经被鲜血所覆盖的天界一眼,同时抽出他们的长剑。
「千年之后,你我又将归向何处?」
「我们,开始吧。」
式微式微,胡不归!
那一日的风花雪月,永久地记得那一日的战斗,却不甚清晰。
那一日,众神在云海中激战,死伤殆尽;而他们就在山峦巅峰,刀剑相向。
云卷四溢,金石相撞,雷鸣电闪,水流奔涌。
白衣与金甲的少年决战青峦之巅,无法注视的光华。
——一如他们当日的羁绊,一如他们当日的约定,一如他们既定的命运
“好——”白衣的神子如是说。那时他的素净长衣已然有了破痕,肩头的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晕开了一片,又干枯成黑红色。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变革』……」
「那么,我便给你。」
那个纯粹的孩子,费劲全身力气,来阻止那能够吞灭天地的寂灭之力在此间爆发,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笑的依旧是那样的干净,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将那把长剑没入了胸口。
「吾以神之末子,寂灭之君之名,永世不入神界。」
「那么,千年后再见,N。」
只愿,来生不识情爱,是否如此,便能永远都不再受伤?
随后,他便如同那落入他人掌心的飞雪一般,瞬息之间,烟消云散。
刹那间,一道碧色身影闪了过来,接住那还未堕入凡尘的纯净灵魂。
金甲的神官不可致信的张大双眼,看着面前一闪即逝的赤色瞳眸中有着刻骨的怨恨与毫不掩饰的心疼。
「——智!!!!!!!!!!!!!」
他随后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当、如何——
天边一阵歇斯底里的雷鸣。
已经几乎化为废墟的神界在雪水与鲜血的冲刷下,扬起薄薄的如同雾色一般的烟尘。
人界自此洪水肆虐一百五十日,水没山峦。犹若当年的弱水之灾一般。
而寂灭之君的血汇入洪水,流入冥界,在冥河河畔下了一场百日不绝的大雨,之后竟开出了血色一般的花朵。无叶不衰,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妖红,为日后的一切,书写下悲哀的结局。
从那日起,下了整整千年的大雪,埋葬了一切鲜血淋漓的真相。
那,是一场寂灭了一切明媚光华的千年飘雪……
醉梦空悲,由不见乱花似锦颜。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