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前尘

释静摩半夜醒来，觉得心绪不宁，再无法入睡，于是披衣起身，打算四处走走。出门，就见走廊的尽头，一人倚窗听雨。释静摩起初以为是沙加，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竟是本应闭关中的阿释密达。
他何时站在那儿的？释静摩不知，他并没有感受到以往他出关时笼罩在室女宫那如莲华开敷般的小宇宙。如今他却好好地站在那里，不是游荡的神识，而是活生生的真人。
“才离如幻三昧境，又见小童子点灯。”阿释密达微一侧头。“一月不见了，释静摩。”
释静摩向他点头示意，心里盘算着如何向他询问那时的情形，阿释密达却先开了口：
“无需多言，我知你心中所想。”他微微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俏皮：“你和沙加也是的。明明可以了解事相缘由，却不作为。到头来，坏人都让我一个人当了。”
释静摩无奈地答道：“宿命因缘，本不应随意探究。如今我也只想问个原因罢了。至于其他，你不愿说，我自不会多问。”
阿释密达连连摆手。“关心则乱，非是我有意隐瞒。这其中也无甚特别，说来说去，不过一段前尘旧事。”
他的语调很轻，就像是在讲述古老贝叶上的故事。
“昔有魔罗善惑人心，以三毒为食，为匿行迹而遁入轮回。明王欲诛之，以法身化现人形，行走世间，与人结义。那人亦是人间豪杰，见明王殊胜神通非己能及，嫉意自现，心魔暗生。魔罗乘虚而入，以异能诱之，使其背离正道，为祸一方。后终为明王所灭。”
“明王本为降魔，却令挚友堕入魔道，自咎不识凡心之苦，便决意以人类之姿历经世事，以人类之心尝生死离别。遂封神力于自性之心，藏识以入轮回。殊不知，这一切业行皆由心中迷惘而起。因迷惘而生大火焰，终是殃及了凡尘。”
“那孩子降生时，焚毁了整个村子。”阿释密达声音很平静，但这句话依然让释静摩吃了一惊。原来之前那孩子总是会在宫中莫名引发火灾，竟有这样一层前因。
“明王毕竟不同于凡人，未出生而先有识。听得火中一切凄苦之声，真净之心复又唤起。但迷惘不除，破坏之火不能根绝。然自性之心封藏，又无力消除迷惘。他为不伤众生而远离人群，藏身深山石洞。只在雨时才肯外出……释静摩，你说你们是在雨中相见。这样看来，恐怕是那场大雨促成了你们之间的因缘吧。”
前尘旧事一时道出，竟让释静摩有种身临幻境之感。的确，那场大雨来得着实罕见。那里的一月，正是干燥的季节啊……
阿释密达见他一言不发，便提醒他：“前缘之事我已尽数告知，还有疑问么？”
“那么之前他以为的那个小宇宙并不是真正的小宇宙，而是心中的迷惘之火？”
“正是。迷惘只能带来破坏，那不是他真正的力量。他的力量胎藏于自性之心，譬如种子深埋泥土。所以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出了。”
“那个时候你对他做了什么？！”
“让他的自性之心觉醒。”
“什么？！”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个因自性沉睡而出现的替代人格，是一个‘虚假的自我’。如果不能让其‘真实的自我’觉醒，他这一世便只是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类。然而释静摩，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既然那种事情你们下不了手，便由我来做好了。”
“你究竟……”释静摩忽然不敢再往下想。
阿释密达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是铁了心要当人类，濒死时也只是觉醒片刻。只那一瞬，便了悟前尘与今世之业，以大智火尽断迷惘，复又沉眠。真惊人呐，那焚尽三千世界的净化之火。若非我用结界之法阻隔，被毁的可不只是沙罗双树园了……”
“阿释密达你糊涂了么？！你怎么能用死亡去威胁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释静摩不敢相信，一向温和的阿释密达会如此狠心。
“糊涂的人是你啊，释静摩。”阿释密达语气忽然强硬起来。“你当他是谁？那可是将来能与你我比肩的强者！”
所有反驳的话语瞬间变得苍白。静摩无言以对。一直以来，他的确是把他当场普通的小孩子来照顾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这个关键。虽然他的本愿是做一世凡人，但……命运不允许。
命运啊……
沉默良久，他犹豫地问：“如果自性之心觉醒，现在的‘他’会不会消失？”
“也许……”
释静摩心情复杂地闭上双眼。
“……那时我追击一队冥斗士残党，本以为他们会袭击沿途的村庄，不想那些冥斗士竟转朝火光依稀的山间而去。现在想来，应是他在雨中动了真火，将他们引开而保护了村子……阿释密达，即便他这么做是出于无意识的本能，这个‘他’也并不是虚假的。他依然是那个‘愿舍此身，以护众生’的明王啊……”
阿释密达沉默了一瞬，便道：“但他也不可能一直这样。”
“至少……”释静摩很少用这种恳求的态度与人对话。“在那之前，不要逼他。”
阿释密达忽然笑出了声：“究级手段都用过了，结果怎样？若非那小子自己愿意，就算你能把他弄醒，也难保他下一秒不会继续回去睡觉。”
释静摩惊讶地望着笑意盈盈的阿释密达，这个谜一样的人啊，他从未看懂过。
十二、新生

破晓时分，雨停了。沙加做完早课，走出房间。他已经从释静摩那儿听说了他家小朋友的种种前缘，也感慨宿世因缘之精深玄妙。这时一串细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下一刻，一个兴奋的声音就在他面前响起。
“沙加——！快来看！！”
沙加低头就见浑身湿漉漉裹满泥的小不动站在他面前，花猫一样的小脸上满是止不住的兴奋。在他身后，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拖着一长串黑脚印。沙加顿时无明火起，怒目圆瞪，几乎是吼了出来：
“怎么弄得这么脏？？！！”
小不动伸手想拉他，被这一声给吓得缩了回去。沙加同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释静摩听见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他后面是徐徐而至的阿释密达。
“第一，去把你自己洗干净！第二，去把你踩过的地方摸过的地方碰过的地方清洗干净！第三，去书房面壁思过。”沙加冷着脸下达指令。“我室女宫未来的继承人不能这么没形象没教养。立即执行~！1”
释静摩也看不过那脏兮兮的样子，走上前想带他去收拾。谁知小朋友不依不饶，还是恳求他们先去看看“那个”。释静摩打算强行把他拉走，没想到小朋友竟挣脱了他转身跑了。
三人无奈，只得跟了过去。
雨后的沙罗双树园，一片泥泞，。三人站在廊柱前，看小不动在园中一会跑这儿一会跑那儿。而在他驻足过的地方，无一例外地长着寸许长的嫩绿色幼苗。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无法生长植物了么？”沙加显然忘记前嫌，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奇迹”这类字眼于他从来都是无稽之谈。这其中定有什么内在的原因。
“难道说……”阿释密达似有了悟。“这里已经恢复原貌了？”
“什么？恢复原貌？”释静摩不敢相信。“连续遭到破坏的土地，怎么可能恢复生机？”
“这片园子本非人间凡土。”阿释密达解释道。“它须与历代守宫者的小宇宙产生共鸣才能生发万物，现种种神异之境。园中土为承载万物之‘地大’，因遭受毁灭，法则不存。虽沙加以‘风’性小宇宙，释静摩以‘水’性小宇宙，我以‘空’性小宇宙调和，依然不能使之回归原初。所幸机缘已至，不动在此地觉醒自性，以其‘火’性小宇宙摧破一切混沌无明，使此地五大齐聚，死而后生……毕竟，在物质的轮回流转中，唯有‘火大’是连接毁灭与重生这两极的元素啊。”
阿释密达看似说的有理有据，但另外二人就是觉得哪儿有点古怪。
沙加忽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阿释密达，你是故意的吧？！你一早就……”
“非是故意！实乃因缘使然……”阿释密达会心地笑啊笑。“再说了，对草木无情类，若无珍视之心，五大齐聚也是枉然。只有兼爱众有情众无情之人，才无愧为我室女宫的继承人嘛……”
沙加和释静摩双双侧目，心说：“什么正理歪理都被他一个人占完了。” = =
园中竹日复一日地长高，绿色重新在荒凉的土地上铺陈开来，室女宫的三位前辈也开始重新考虑小朋友的教育问题。这日，三人唤来小不动，四人坐在一起商议今后的计划。
“教育不能顾此失彼，修行不可一日懈怠。”阿释密达先表态。“不如我们分工负责？”
“这样也对。”沙加看了小不动一眼。“他和释静摩呆久了，难免变得多愁善感。是该换换环境了。”
释静摩惊：“沙加你想怎样？！”
“给他增加一些修习课程。”沙加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转而对小不动说：“从今以后，你的一切持诵课业，生活伦常，都由释静摩负责。”
小不动使劲点头。
“至于成为圣斗士所必须的体能训练和格斗技巧，则由我亲自执教。”沙加摆出了威严的表情。
小不动愣了一下，勉强地点点头。
“光有力量还不够哦……”阿释密达笑眯眯地接话。“精神力是决定一个战士能否成功应敌的关键。所以，今后就由我来负责你的精神力训练吧。^_^”
小不动快哭出来了。
成功地解决了未来的分工后，众人散会。这时小不动匆匆地跑到他们前面拦住了他们，壮着胆子问道：
“那个……可不可以让玄武过来看看竹子？”
三位前辈同时怔住。沙罗双树园这种特殊的清修之地从来不对外人开放，他们理应断然拒绝，但看到小朋友那么期待的眼神，三人同时犹豫了。
沉默……沉默……
眼看着小不动的表情逐渐黯淡下去，释静摩忍不住想开口。有人却抢了他的先。
“不许大声喧哗~！”沙加板着脸。
小朋友脸上立刻多云转晴，他重重地“嗯”了一声，转身就向窗口跑去。
“不许翻窗~！”沙加额头青筋浮现。
小朋友生生止住脚步，转头疑惑地望着他。
“这里不是深山野林，别那么没规矩。以后只准走正门~！”
小不动点了点头，调头往正门跑。
“还有~！”
小朋友再次停住，转头委屈地望着他。
“以后不许淋雨~！”
惊讶了一下，而后是灿烂的笑容和一声发自内心的——“嗯~！！”
——TBC——

度娘那诡异的排版规矩……拖到现在终于发完了……不容易啊……OTZ……

这惊喜太棒了！感谢小弦！今晚慢慢看！现在先出去办点事！

果然故事王！上弦的图果然画得很好！

大赞呀

真厉害

强！袭！点！赞！
设定什么的实在是太萌了！！！

哎呀！比我的《梦里人》更吸引人啊！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赞你好了……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让我喜欢和感动的文章了，带着眼泪和笑一口气看完，非常喜欢你笔下的四位啊，尤其是可爱的小不动！！！另外三位的性格也塑造的非常赞——虽然我略有些受不了沙加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形象——但是为了剧情，为了人物……忍了忍了！
情节也极其有爱啊！清新，跃动，而又包含着深深的哲理，天地间的大爱……我们心中永恒的四位乙女座战士
废话一堆，根本说不清我心中的感动……总之，俺喜欢这文！！俺喜欢你——扑倒抱啃

考完文文一抬头，发觉桌上这几样东东……竟有说不出的喜感^O^

人物性格有问题，漫画里沙加只对敌人强势，对自己人和后辈都很温柔和爱护。阿释密达一向傲娇毒舌怎么可能这么温和，当初他还嫌第一次见面的小狮子吵闹。

这里，我必须承认，自己写这个文的时候已经预见到了可能会让广大沙迷感到不舒服，因为我本人真的对沙加这个角色的认知很模糊，是非常非常的不到位，所以本着写不好就不写的原则从不写沙加为主要角色的文，就害怕玷污了人物形象。但这篇文因为情况特殊，设计的是三位前辈养小孩的段子，沙老大必须在场，所以硬着头皮写了。所以……就成这样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广大沙迷了，鞠躬OTZ……
还有，关于阿释密达和不动的人物形象，因为我本人有先入为主的原因，对他们二人的认识几乎带有了很浓重的演绎色彩。（看我平时的喜好就知道了，古印哲学爱好者……= =|||）所以如果和各位亲的理解有出入，纯属正常。~XD 我这儿是走的是偏门，呵呵~~~

真心觉得很棒！
只是沙加确实有些变得咆哮体了……

总觉得这里的阿释神得不正常（？），比沙加和释寂摩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