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第十天了。
看着那个背影落寞寂寥但依旧脊梁笔直的绯衣女子,忘言叹了一声。
她住在客栈里,每日只是呆在房中,不知道作甚,每到黄昏时分,她就会打开紧闭的房门,一个人,孤单落寞的斜倚着门,看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过一会又回到房中。只要看到她孤单的剪影,忘言的心就会蓦地一痛,不知为何故。
如此,便过了十天。
作为这家客栈的主人,忘言并不很清闲,可他还是一边忙着一边有意无意的望着那个绯衣女子住的房间。每次看,房门总是紧闭,忘言心里也总会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绯衣女子似乎身份尊贵,虽说她一身装束简洁干练,并没有霓裳羽衣环佩叮当,但腰间一个玉佩就已是价值连城。
可她并不在意,而是把一方普普通通的蓝色手巾视若珍宝,忘言每次看到她,她手中总是紧紧攥着那方已有些泛白的手巾。
就像是,攥着一个执念。
一日,忘言见那个绯衣女子突然盛装华服,描了黛眉贴了花钿,美若天人,径直走出客栈,忘言心下疑惑,便把客栈交给小二打理,也跟了出去。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知道绯衣女子要去见一个人。
一个,他恨的人。
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最早的记忆,是客栈中小二担忧的脸,急切地唤他掌柜,问他可有恙。之前……之前的记忆便是一片空白,随着自己这张青铜面具一起,成了未解的谜。
绯衣女子一路前行,终于到了一处,停下。忘言跟在后面,却不解——那不是传说中极为恐怖的拜月教的圣湖么,她来这里作甚?
只见绯衣女子轻轻地在圣湖旁蹲下,念着一些忘言听不懂的话,然后从随身带的包袱中取出一些黄色的纸,漫天一撒——然后,那些纸突然便燃了起来!纷纷扬扬了漫天的灰烬,宛若烟花,在盛大地绽放,然后,倏地凋零。
忘言远远望着,绯衣女子不再冷漠,不再落寞,俯身捧起灰烬,她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衬得她原本清丽的脸颊更是绝美倾城。
那笑容,是忘言从未见过的温暖。
他突然觉得痛入骨髓,好似心碎成一地的残片,化为细碎的流沙。
绯衣女子的动作那样虔诚,似是在,做一场祭奠。
忘言突然觉得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焚烧着他的心,炙烤着他的全身。
然后,他走了过去,轻轻问:“你在这里作甚?”
他语气淡漠,恍若和绯衣女子早已熟捻。
绯衣冷漠的女子,宛若九天之上没有龙相伴的寂寂凤凰。听到他这么一句,蓦然转过身,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说:“你来了。”
她又将身子转了过去,看飞扬了满天的灰烬,眉目间仿佛也染上了风霜,眼里却闪着奇异的光:“看,这里像天涯么?”
昔日强盛的拜月教早已灭亡,这个曾经强大黑暗的湖中水早已枯竭,只剩下一片荒凉的黄土,周围无一物,无一人,只余一片树的苍翠绿色重重叠叠,湖底泛白干裂的土地,那般空旷,那般辽远。
倒真像天边。
绯衣女子声音极轻,宛若风:“他说他在天涯,我想要找到他,于是我便找到了这里。”
说着,她伸出手,去接那一叠黄纸烧成的灰烬:“这一定是他的天涯,我知道,这里是他割舍不下的地方。”
冷漠如她,脸上都显出了有几分温暖的笑容:“只有我知道。”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走了,我怎么也留不住。”绯衣女子声音轻得飘渺难觅。
忘言只是静静听着,未曾言语。
身旁绯衣女子冷漠孤寂的身影在忘言眼中一分分模糊,如雾般模糊:“可他还是放不下我,离开我第七天的时候,回来看我了,他说,他在天涯。”
“我想来想去才想到,天涯,或许是在这里罢?”
仍在肆意张扬的火光,映着绯衣女子冷漠但清丽的脸庞,竟让人有种羽化飞仙之感。
于是忘言突然想起来,自己原本是爱着这个女子的,然而她却与别人一起,一刀一剑平分了天下,那个白衣缱绻的年轻霸主,清俊淡漠但却手段凌厉,他终究比不上那个人。可那般惊才绝艳的人却在讨伐拜月教时不知何故死去,于是他身旁那个绯衣冷漠的女子便替代了他的位置,成了新一代的霸主,她与那个病弱的白衣公子一样,手段强势睥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