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上篇:
当米里雅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来历不明的女子打横抱在怀里时,她的意识一时有些混乱,偏偏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咦,比看起来要重,肌肉锻炼得相当充分,身材不错。”当陌生女子边说边用手指戳戳她的锁骨下方,一副想试试肌肉强度的架势时,她终于惊叫了一声,挣脱了女子的怀抱。
“你醒了啊,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对面的女子笑容略带促狭,正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米里雅这才忆起,之前似乎正在进行讨伐异常食欲者的战斗,然而战斗刚开始,自己便遭受重创,失去了意识。首次参加讨伐觉醒者行动便以这样的形式收场,实在不是令人愉快的回忆,对排名27的自己来说,这任务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啊,那大家呢,大家都怎样了。
“她们没事,你们的队长相当有经验,虽然有人负伤,但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只有你伤势严重,我才奉命来协助治疗。看起来,你已经完全恢复了。”没等米里雅开口,对方似乎已经洞穿了她的心思,出言解释到。
米里雅试着活动了一下之前被重创的部位,果然,痛楚已经消失,伤口已经愈合,再生得相当完美。自己是攻击型战士,并不擅长再生,看来,正是眼前这位战士的杰作。想到她刚才还体贴的向自己说明同伴的情况,米里雅不由对之前的不冷静心生歉意。“多谢前辈相救,刚才我举动失礼,还请见谅。”米里雅真诚的感谢道。
“不用客气,只是完成任务罢了,现在完成了,我也可以离开了。再会。”女子的声音轻快中透着疏离,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女子优雅的身姿离开视线,米里雅心中暗自揣测这名战士的身份。防御型战士,有高超的妖气同调技术,妖气强大和柔和,应该是身处上位的战士,还有就是,很美丽。米里雅回忆着方才的战士如石雕般精致的容颜和优雅的举止,纵然是在以美貌注称的战士群体中,也是耀眼的存在吧。那么,答案似乎只有一个,组织之眼——嘉拉迪雅。拥有天赋的妖气感知能力,刚受印便被赋予个位数排名,妖气同调能力和美貌一样出众,这是战士间流传的对这位排名NO.8战士的评价,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那挑剔的目光和冷淡的语气,却让米里雅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刺伤,自己似乎,是被嫌弃了呢。
自己似乎,是被嫌弃了呢。与此同时,嘉拉迪雅的心情也并不怎么好:竟然会被那样惊叫着推开,自己的魅力有那么差么;居然还被叫前辈,自己看起来有那么老么。切,真是不可爱的后辈。不对,这样自己不就真成前辈了。总之,这样严肃刻板的家伙,最无聊了。生活已经如此乏味,何必对自己这样苛刻呢。明明只是做为工具存在,却还有那样过盛的责任感和保护欲,把责任作为自己存在的理由,实在是愚蠢。也许不会再见了吧,这样的人,总是会最先成为祭品,迅速消逝在和妖魔或觉醒者的战斗中。真是可惜啊,如果能活得久一些,似乎倒是个有潜力的孩子。嘉拉迪雅叹息一声,便忘记了这次不甚愉快的相会。
可是,当两年后,嘉拉迪雅再次在任务中接触到这股妖气时,她才发现,以为已经忘记的往事,其实并没有,那家伙认真严肃的表情,还是清晰的印在记忆中。看来我记性还是太好了呢。那家伙,竟然还没在讨伐中热血的冲锋在前送掉性命,似乎,运气还不错呢。想到这里,嘉拉迪雅的嘴角泛起微笑,自己果然,还是个心软的人啊。
两年时间,成长了很多啊。虽然只是远距离的感知,还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妖气的强韧,似乎,已经有个位数的水准了呢,真是个有干劲的家伙。这样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嘉拉迪雅不明白,对她来说,上位排名得来得也许太过容易。感知妖气,对组织来说是很珍贵的能力,于她却只是天赋的才能,这意味着大部分时候她不需要战斗。她讨厌战斗,杀戮和血腥严重违背着她的美学,丑陋的妖魔和觉醒者也令她生厌,若是自己不得不在战斗中释放妖力至面目狰狞,那是更难忍受的事。最初的时候,她也为自己的能力可以免予杀戮颇感庆幸,然而,如今这却成为一种负担,很多事情,远比杀戮更为黑暗丑陋。几乎每一次任务,都是聆听同伴苦战的声音,几乎每一次,都能聆听到生命的消逝,这种感觉,即使是对凡事无所谓的自己,也太过沉重了。这一次,战局会如何呢?
对手很强,妖气强大到不需要刻意探测也一览无余。是觉醒者,恐怕还是觉醒前拥有个位排名的强者。面对这样强力的对手,那家伙,这次还能有好运吗。嘉拉迪雅强压住心头的涟漪,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感知中,她需要更精确。
奇怪,强大的觉醒者,似乎并未发出与实力相配的攻势,甚至还竭力压抑着自身的妖气,讨伐队,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上风。而那家伙,表现得意外出色呢。她的妖气强韧而沉稳,即使在激战中,仍然能丝毫不乱,看来是能时刻保持冷静的人呢,能活到现在,果然不只是凭借运气。战斗,胜负已分了。
然而,就在觉醒者妖气熄灭的瞬间,意外发生了。那家伙的妖气,竟然发生了极强烈的波动。奇怪,这并非正常的妖气失控,而是当情绪出现剧烈震动的时候,才会出现。震惊,自责,悲伤,愤怒,这妖气波动里包含太复杂的情绪,嘉拉迪雅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当她联系起之前那觉醒者压抑的妖气,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亲手杀死昔日的挚友,果真是,太残酷了吗?从未听闻可以压抑自己的欲望任对方杀死的觉醒者,这真的可能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羁绊产生的力量?无数的问题冲击着嘉拉迪雅,但她已无暇思考,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混乱的妖气已经快要突破界限,嘉拉迪雅集中所有的精神,试图去平静这股妖气。这很危险,这样遥远的距离,远超过她平时可以同调妖气的范围,此时,也只能冒险一试了。然而,愤怒和悔恨的情绪暴涨着,完全无法控制。已经突破界限了吗?嘉拉迪雅知道自己的判断不会错。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她,比葬身战场更残酷的结局,自己,终究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吗?
转机却意外的降临了,本已越过界限的妖气,竟然正在被收敛平复,似乎是主人尚未放弃努力。这怎么可能,明明越过界限只会是失去意识的彻底释放,难道这时候还能掌控自我吗?真是令人惊讶的家伙,今天遇到的,尽是不可思议的事呢。嘉拉迪雅无心旁顾,开始竭尽全力的感受并牵引着这股妖气,试图将它导回正轨……
当狂乱的波涛终于退去时,嘉拉迪雅发现自己半跪在地上,满身汗水。好久没有经历这样的苦战了,是比面对觉醒者更强大的压力。不过,即使没有自己插手,那家伙的话,也一定可以做到吧。
“就这样,也许是因为不想被挑衅,我收敛了妖气,从觉醒中恢复了过来。”米里雅给同伴们讲述着自己所经历的半觉醒,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当日,似乎是有其他的力量引导了自己的妖气,那种感觉很微弱,但又很清晰。可是事后,自己反复确认过,周围并没有其他妖气存在。如果是在自己感知不到的距离,应该绝无可能进行妖气同调吧,所以,只是自己错觉吧。
“嘉拉迪雅,记住这四个人的妖气,以后,或许会成为对手。”黑衣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组织的NO.6,幻影的米里雅吗。”嘉拉迪雅默念着这个初次听闻,却已经可以算作是故人的名字,“那家伙,又进步了呢。”
刚才的激战,总算有惊无险,结束的时候,连她也不由松了口气。那家伙似乎正在影响她的情绪,真是奇怪,明明只是个严肃刻板的家伙,为什么我会格外关注呢。可是那个家伙,似乎有特别的吸引力,经过刚才的战斗,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家伙,已经赢得了同伴的全心信赖。难道是自己也开始变得认真热血了吗?这可真是糟糕的迹象。
“幻影的米里雅,你似乎正走在荆棘之路上。这是无法回头的道路,我们,会有拔剑相向的那天吗?”嘉拉迪雅转过头,向看不见的远方,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