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冰洞突然映出一片火红,一道火红的身影由四面八方汇集的红光凝聚而成。我终于看清了对方,不,只是看到了对方的装扮,但仅仅是看到他的装扮我也不由得向后了一步。法力高强的人,能在无形中对周围释放压力,我的道行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穿着黑色长袍头上的黑巾将他的脸全部包裹住,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相貌,从头巾里漏出几缕发丝,那些发丝无一不是火红的,就如他周身围绕的光芒。
这不是寻常的仙气,而是中了焰毒的征兆,什么样的焰毒把这样法力高强的仙家变成这副怪样?
那人抬起同样包裹严密的手来,一道力量将我往后猛地一拉,我被重重砸在冰洞的冰壁上,四肢和脖子马上就被粗大的锁链紧紧缚住,我不甘地挣扎,事实证明那是徒劳。
“上仙有事就直说,何必如此?”我直直地看向他,他就来到了我的面前,焉逢大人就躺在他的身后。
“没想到,过了千万年,巫岚最后竟选了个草人,真真让人匪夷所思啊。”他苍老的声音含着些嘲讽,这可真让我困惑。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事情就好办了,我道:“上仙既是为了巫岚而来,那便将它拿去。”
那人没有马上答话,停了半晌才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将巫岚交给我?”
“上仙身上没有妖气,自不会是什么邪魔外道。将巫岚托付于你,岂不比被其他妖物抢了好?”
“哈哈,有趣,有趣,你这草人倒也十分明白道理。”他再走近我,“可惜,我却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我没想到以巫岚为交换也不能让他放过我们,“你要如何?拿了巫岚便能解开你身上的焰毒,你早日脱离苦海回归仙山不好吗?何必要与小子计较?”
他转头向焉逢大人,我连忙往前伸手却被锁链紧紧锁住,“你要做什么?大人与巫岚无关,你不要迁怒于他!”
他闻言就转头重新面对我,我不知他到底是如何视物的,但我却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视线。我不由捏紧了拳头,就算我道行低微也不代表我会任人宰割,更不能让不相干的人伤了大人。
“师弟,我们此番下山,你只要做一件事即可。”
“谨遵师姐吩咐。”
“保护朝云,无论如何,拼上你的性命也要保护他的安全。”
——我不会忘记,师姐在神女峰上的命令,我会用尽全力达成师姐的愿望。
“你为何这般着急?你不过是一个草人,可知这般情态有违常道?”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我不知道草人应该是怎样的情态,但作为我,我必须把师姐交给我的任务完成,无论如何。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我不敢有半分懈怠,只能紧张防备。
“那把笙可当真可笑,造出一个旧人面容相似的草人日日放在身边,终日缅怀又止不住追逐新人,结果,不过是两头空!”
我一怔,他这番话我竟有些听不懂了,“你怎知师姐心事,她如何与你何干!”
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只怕你现在还不知道吧,让我将你捉住的人正是你的琴儿仙子。巫岚作乱神女峰,已经被她视为异端处之而后快了。你不过是解决巫岚的一个棋子,让你带着巫岚进入祁山,既能解我焰毒又能卖我个人情。她可是一箭三雕。”
我沉默,你便是将这些告诉我又有何用,想让我与师姐姐妹产生罅隙吗?“我从来都是师姐的棋子。”
我看着他,只是看着,果然,他的身子僵了一下,“你果然还只是个无情无心的草人。”
要不然呢?
“不过,”他突然冷笑起来,“要你动心动情,也不是难事。”
动心动情?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个草人,连现在体内的元丹都是师姐炼制百年强送入体内的,我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个木偶而已。
当他狠狠拍打自己的丹田一颗金黄的内丹从他的黑衣中飞出落到他的手里,我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你这是自戕!”
他的身子有些摇晃,冷笑:“就算不这般我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何不,何不,让我看看这个世间还有多少情仇爱恨,看看它们能有多少分量?”
“你只要将巫岚取走,怎会没有寿数!”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我知道,我一定不能让他那么做,否则,否则,一定会有无数劫难等着我!
“呵呵,”他吃力地扶住冰壁,“就算解了毒又如何,独自一人饮尽世间寂寥,那,还不如不活!若能,若能重头再来,我苏阳,绝不与情字痴缠,绝不!”他长啸,整个冰洞都为之震动,我不禁看向昏睡的大人,这个冰洞在施术者身死还能否支撑,支撑不住又会有何后果……
“啊!”
这是什么感觉,我紧握的拳头攥得更紧,不敢相信那个将自己内丹推入我体内的仙家,他的黑巾落了下来,我终于看清那黑巾下狰狞的面容,那双如火般红艳的浑浊眼珠,褶皱密布的脸颊,还有那堪比枯草的红发,太,太可怕了!
而比那苍老变异的容颜还可怕的,是身体那恐怖的感觉,全身每一处都在痉挛,我从来不知道,有了知觉竟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小草人,感觉,如何?”他嘴角流下最后一滴黑血,身影渐化为粉末,束缚我的锁链也随之灰飞,失去了束缚,我竟一下跪倒在地。
我的脑子已经开始混乱了,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被那颗内丹完全改造,洗髓的痛苦让我生不如死!
可是,不远处,还有一个人等着我去救!我不能死!
我手脚并用向大人爬去,冰洞晃动也越来越剧烈,我要快点,再快点!
头顶,四周,已经开始崩塌,我看着已经近在咫尺才大人,咬牙继续爬,徒维,记住师姐的吩咐,一定要保护好大人!
头顶一声崩裂的巨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结界,耳边只听冰块重重砸在结界外壁的声音,我两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