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与城市有多大的区别,在我六岁以前一直不明白。我生活在使用井水、山里采药的故乡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但我后悔我明白了。父母带着这般喜欢故乡的我来到了城市,他们努力想摆脱农村人的气息,想一只屏气以防猎人的手枪的动物一样可悲。他们学城里人走路,学城里人吃饭,甚至看到我沿袭了一些故乡的习惯时,也会被大声呵斥“农村来的人”。而这些,都是我童年所不能理解的。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听得懂城里人的话。而我的一口乡音,也总是被人所耻笑。在小学的六年是我最黑暗的时光,那些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孩子往往是最能伤害别人的。被因“太土了”而孤立的我,渐渐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孤僻了起来。若不是考上了所谓的重点中学,恐怕老师连我的名字也叫不出吧。我戴着这样冷漠的皮囊走进了初中,没想到竟会被一些男生夸奖我长相不赖。而我身边围着的几个朋友,也因男生对我的青睐而最终远离了。
那些环绕耳边的充满恶意的话语,终于让我不能忍受。
“绝交吧。”我说。
“我们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父亲一脸宽慰地说。在寄人篱下这么久以后突然到一个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的地方,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更让我惊喜的是小区里与我同样年纪的女生,在初次见面之后居然约我一起玩童年的游戏捉迷藏。难道她们不是该挽着好友的手聊最新的电视剧吗?我无不惊讶地想。
而事实上,惊喜并未持续了多久。很快我便发现了除了有童心以来,她们与我接触到的城里人都是一样的,自我,骄傲,而且目中无人。那个自以为是中心人物的女生千惠美,一定也像那些女生一样常常在背后说人坏话吧。而这一点,我从敬子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来。
敬子是一个完全没有城里人身上戾气的女生,她的眼神中常常会出现受惊的神色,仿佛一只小猫一样敏锐。在几次单独约敬子出去散步以后,那些微妙的东西便浮现在我眼前。
在我谈起爱美惠时,敬子总会异常沉默。但是每当话题一转到其他人身上时,她的话多得可以为那个人立传了吧。甚至是那种苦恼,惊慌和不知所措的眼神,都让人感到爱美惠带给她的不安。所以当我开玩笑似的说“爱美惠总不会不喜欢我吧”时,敬子马上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跳起,头摇晃着,结巴地说,“怎、怎、怎么可能呢”。
就是这样的。我敢肯定爱美惠讨厌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世界上总是会有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不是吗?
敬子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和她在一起的。看着敬子我不由得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