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古文）BY:涵皛柒〓〓§蜜糖/短/HE§

（一）
金起范豁然睁眼，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总算看清周围状况：床顶雕花奢美，床前站着一人。偏过头，微笑：“请问这位英俊非凡气宇轩昂的公子，我是谁，这又是哪里？”
那人也笑，酒窝深深，一派温和有礼：“你叫金起范，燕尔楼的小倌，在下崔始源，这是我的一处别院。”
“哦！”金起范点头，整个人缩进软如棉的锦被中，仅露的一双眸子重新阖上，语调懒懒：“这位崔公子，我脑袋有点晕，可不可睡饱了再做那事？”
“啊？！”崔始源一怔，随即想到何谓‘那事’，英俊面庞微微泛红：“你之前撞到了头，自然有些疼，先好好休息，其余事情稍后再说吧！”
“哦！”金起范很实在，翻身朝里继续补眠，单薄身躯蜷成小小一团，只留如墨发丝散在枕席间，不多时传来轻微鼾声。
崔始源干坐半日甚感无趣，眼见金起范睡得香甜，思量着不如先出门寻些乐子，谁料手刚触到门闩，竟被人抢先一步踹开，英挺标致的鼻子险些遭殃。
“少爷，你要的饭菜！”将托盘往崔始源手里重重一搁，金厉旭踮起脚往里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吆~这小倌倒是金贵，还没醒呢！少爷，你真真捡到宝啦！”

金厉旭向来性子蛮横嘴又毒，听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分明在嘲笑自己，崔始源深感无奈的同时又心酸无比：这年头主子还需看随从的脸色行事，当真是可怜可叹呐！纵然心底思绪千百，万万不敢泄露一分，脸上笑颜依旧，讨好意味明显：“金小爷莫急，现下用不到你，休息去吧！”
“哼~少爷，你这表情好虚伪啊！”金厉旭扭头转身，极为潇洒的一甩衣袖，大步跨出门槛。
“站住！”突然一声低喝，两人皆是一怔，齐齐回头：不知何时金起范醒了，正眯着眼睛打量门口，表情不甚友好。随即翻身爬起，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抵着额头，修长手指勾了勾：“那个矮人，你过来！”
“你说谁？！”金厉旭将眼一横，无视崔始源的劝阻，气急败坏的冲进屋，两手叉腰，狠啐一口：“不知廉耻的下流胚子！”
“谁应声说谁喽！毫无素质扰人清梦的人，也不见得高尚到哪里去！”金起范弯下嘴角，亮如星辰的眸子里光芒闪耀，大咧咧的拉开衣襟，露出大片白皙胸膛，一脸的洋洋自得：“我是‘君子坦荡荡’，你这种小人是不会懂得！”
“你……”瞪大了一双眼睛，金厉旭羞的满脸通红，甚至能听到磨牙声：“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任你摔死！”

“厉旭，不得胡言！”不动声色的将人拦住，崔始源使个眼色，低声道：“你先出去！”
好不容易送走怒骂不休的金厉旭，崔始源瞬间跨了肩，活脱脱一只斗败公鸡，默默哀嚎：“又是一位难伺候的爷！”
再次进入房间，金起范已重新钻回被窝，将自己裹成一只大蚕蛹，一双美目眨呀眨：“崔公子不必言谢，这种随从是该好好教训一下，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崔始源汗颜，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到底忍不住拱手施礼：“多谢金公子提醒，在下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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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神采奕奕的金起范公子抱着根鸡爪一通猛啃，吃相不怎么好看，隔桌而坐的崔始源看的心惊肉跳。几次开口想要劝阻，最后硬生生憋了回去，索性喝些清淡汤水，全当调理一下肠胃。
金厉旭摆好最后一碟菜，眼见金起范又要伸出魔爪，实在忍不下去，怒吼道：“你这种吃法，还让不让别人吃啦？”
“嗯？！”金起范含糊不清的应了句，无视金厉旭的满腔怒火，津津有味的一抹嘴巴，露出眉眼弯弯的招牌笑容，模样十分纯良：“想当年在燕尔楼吃不饱睡不暖，日子着实艰辛，幸好遇到玉树临风的崔公子救我出苦海，此等恩泽怎能不报？！酒足饭饱不为别的，以身相许也需要体力啊！”
“噗~”一口汤水喷出来，呛的崔始源险些背过气去，在两人无比鄙视的眼神中，好不容易挤出一丝不太难看的笑容，强作淡定的询问：“金公子，你当真记得燕尔楼的事？”
“不记得啦！”金起范摇头，趁机塞了几筷子菜，非常诚实的回答：“醒过来就感觉脑袋晕晕，以前的事全忘了！你说我是小倌，想来生活也好不到那里去，不然怎会落到你手里？！”
“你少污蔑我家公子！”金厉旭将眼一横，刀子似的扫向金起范，语气愤懑：“楼里妈**你接客，你以死相挟，结果一激动脑袋撞到窗框，直接摔了下去。我家公子好心搭救，甚至出钱为你赎身，到你这儿怎就成了逼良为娼啦？！”
金起范听罢眼睛一亮，噌的一声窜了过去，紧紧抓住崔始源的衣袖，油乎乎的手在雪白衣衫上留下块块污渍，瞪圆的一双美目不停眨巴，神情激动：“原来崔公子还是侠肝义胆的好汉，人家终于找到明主啦！

“那个金公子……”崔始源一开口，不想修长食指轻轻滑过唇瓣，耳边传来近乎蛊惑的声音：“始源，叫我起范！”许是被面前的明艳笑容晃了眼，下意识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低喃道：“起范~”
“嗯，这才乖！”语调上挑，透着几分轻浮，金起范突然倾身靠近，几乎到了鼻尖相碰的地步，温热气息洒在崔始源脸上，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光华流转，呵气如兰：“始源，你既然买了我就要负责，我的下半辈子可要靠你啦！”说完，退开一些距离，偏头瞪着金厉旭，笑容狡黠：“偷看别人调情，你好八卦啊！”
金厉旭也瞪眼，小火苗蹭蹭直冒，拳头握的咯咯作响：他家主子崔始源还像木头似的僵在那儿，一点出息都没有，脸面全被丢光了！
半晌，崔始源方才回过神，从未有过的悸动之情盈满胸口，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视线更是黏在那人身上移不开半分！
依旧是毫无形象的吃法，如今看来却是纯真坦然的表现，不娇柔不造作，正如金起范自己所说‘君子坦荡荡’；这种改变能否能称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思及至此，向来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崔始源，严重怀疑这位与众不同的小倌，趁其不备对自己施了咒：自此眼底心里，惟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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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夜风雨一朝晴。
曺圭贤踏进院子，瞧见斜卧软榻之人不由一怔：雨后阳光犹带湿气，凝成一层朦胧水光；轻风拂过，莹白花瓣纷纷扬扬洒在那人身上，衬出清丽脱尘之姿，真可谓秀色可餐！
“几轮春光如玉颜……”听到这句赞叹，金起范立刻坐直身子，抖落一袭花瓣，嘴角明显抽动几下，忍不住打个喷嚏，随即揉着鼻头，小声嘟囔：“原来我花粉过敏啊！”余光瞄见负手伫立的曺圭贤，索性将眼一横，冷声质问：“你是谁？”
曺圭贤呆了呆，确定崔始源身边并没有这号人物，不免心生好奇，含笑反问：“你又是谁？！”
“你管我是谁！”金起范撇撇嘴，重新躺回软榻，眯着眼睛继续晒太阳，悠然飘出一句话：“崔始源让我留在这里休养！”
曺圭贤略带嫌弃的扫了眼金起范，疑声询问：“你们是朋友？！”
金起范摇头，一记白眼射过去，嘴巴微撅：“关系更近些！”
曺圭贤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打量金起范，进一步试探：“难道是亲戚？！”
金起范依旧摇头，一双美目眨巴两下，神色幽怨：“说了是很亲近的关系！”
“啊？！”曺圭贤瞪大双眼，一抹惊异划过面颊，顿时两腮微红，支支吾吾说不清：“难道……难道你们……”
金起范勾勾手指，示意曺圭贤靠近些，秋水潋滟的眸子里尽是狡黠，朱唇微启，漾开一抹璀璨笑意：“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崔~始~源~”曺圭贤踉跄后退几步，惊魂甫定的瞪着金起范，扯着嗓子喊：“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妖孽，要死啦！”
崔始源闻讯赶来，敏锐察觉到两人情况不对，狠狠剜了眼曺圭贤，语带责备：“人来了不去前厅，好端端的跑这来做什么？”说着，疾步走向金起范，眼底化成一滩春水，轻声询问：“起范，怎么了？”
成功戏耍到曺圭贤，金起范本在偷笑，瞧见崔始源一脸忧色，立刻收敛起嬉闹表情，变得无比乖巧，扶着额角学弱柳：“方才小憩一会儿，不料被这位公子吓到，如今还有些心慌呢！”语毕，执起崔始源的手按在胸口，娇若无骨般靠入坚实怀抱，眼帘半垂，模样十足羞涩：“你听，跳的是不是很快？！”
曺圭贤受了诬陷，又遭崔始源训斥，登时感觉委屈不已，怒睁的双眼里火光四射，一张脸憋的通红，咬牙切齿道：“真是物以类聚，崔始源你也就这点出息！”
崔始源置若罔闻，静静凝视着金起范，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整个将人抱起，酒窝深深，盈满柔情：“曺圭贤是我朋友，有时说话狠毒些，你不用理他！出来这么久也该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嗯~”金起范桀然一笑，动作熟练的搂住崔始源的脖颈，轻啄了下英俊侧脸，催促道：“你抱我进去吧！”
好不容易安顿好金起范，崔始源走出房间，发现曺圭贤仍站在院中，阴沉着脸色，不知在想什么，看见自己扭头便走。
“圭贤，你等等！”崔始源追过去将人拦下，赔笑道：“真生气啦？！起范不懂事，你别介意！”
“崔始源，他是什么来路你可知道？！”曺圭贤拧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人心计太重，你要小心！指不定哪天被他害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我知道！”崔始源不以为意笑笑，揽住曺圭贤的肩膀，摇摇晃晃往外走：“京城叛乱已平，我们是时候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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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四人方才到达客栈，一脚踏进店门便夺了众人视线，老板眼尖，知道来者非比寻常，腆着笑脸迎上去：“四位客官，不知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凌厉眼神扫过四周，金厉旭极为不满的吭了声，吩咐道：“四间上房，饭菜要快些送去屋里！”
舟车劳顿的感觉并不好，连一向活力四射的金起范都有些发蔫，偎在崔始源怀里打瞌睡。四人吃过晚饭后，索性早早散场，各自回到房间休息，只求睡到天明。
偏偏有人滋事，注定一宿难安。
朦胧间听到外边动静大噪，金起范极不情愿的爬下床，还弄没明白怎么回事，房门竟被大力踹开，眼前一片刀光剑影！
袭击者未曾蒙面，看到金起范后横眉一竖，猛然冲过来，幸好崔始源身手敏捷，抢先挡在身前截住攻击，一声暴喝：“起范，快找地方躲起来！”
金起范倒是听话，动作麻利的窜到桌底下，眼巴巴瞧着崔始源，小声询问：“这里行不行？”
那人武功极高，崔始源哪还顾得上回话，只得全神贯注的应付，渐渐吃力起来。那人趁机虚晃一招，顺势踹飞桌子，一剑刺来直指金起范心口！
许是惊吓过大，金起范僵在原地犹如失魂，怔怔瞧着那人，忘记了躲闪。眨眼间只觉面颊一热，温热液体随即滑落，抬手一抹竟是殷红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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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个人被穿胸而过，得以存活的几率有多少？基本为零！所以当崔始源抽回剑，那人软软的倒在地上，眼神犹带怨毒。
“啊~”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金起范抱着脑袋急急后退，不料绊到桌角摔在地上，尖声嘶叫：“不要，不要杀人！”
“起范~”崔始源丢下剑，疾步奔过去，将惊恐不定的金起范抱入怀中，脑袋紧紧按在肩头，柔声安慰：“没事，都过去了！起范，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颤抖身躯渐渐恢复平静，崔始源低下头，发现金起范已然睡去，双手却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脸色煞白如雪，可见受惊不小。
“起范，真的没事了！”崔始源低叹一声，英俊面容上闪过几分痛楚，下意识将人抱的更紧。转身看见伫立门外的两人，眉头微撅，顾及到怀中安睡之人，声音放的极低：“此事不可张扬，这些人要尽快处理干净！”
经历了此番变故，金起范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闷在车厢里不言不语，多数时间瞧着景色发呆。任凭崔始源百般讨好，至多报以浅笑一抹，眸子里始终光彩黯淡，人也日渐消瘦下去。
好不容易挨到京城，金起范的身子也算彻底熬垮了，病怏怏的瘫在崔始源怀里，入夜后更是高烧不退，迷迷糊糊说着呓语。
凝视着脸色绯红，饱受折磨的爱人，崔始源心疼的无以复加。药碗不知摔了多少，大夫也赶出去几波，可惜金起范的病始终不见起色，整个人急的团团转，险些闹翻京城。

金厉旭架不住这种折腾，只得托人去请曺圭贤。金起范因何而病，曺圭贤怎会不知道，二话不说的赶过来，同行的还有一位大夫。
“圭贤，人呢？”崔始源行色匆忙，这几日只顾挂念金起范，神情尚几分狼狈，眉宇间尽是焦急：“你不说请了一位神医来吗？”
“嗯，这不是来了吗？！”曺圭贤退到一旁，将身后的俊美公子引上前来，介绍道：“这位是朴正洙大夫，人称‘医仙’，有枯骨生肌之能！”
“哪有如此夸张？！”朴正洙忙摆手，嘴角露出一对梨涡：“不过是些岐黄之术，众位高抬在下了！”目光扫过崔始源，微微一顿：“我看这位崔公子的脸色不佳，想必此刻心急如焚吧，我们先去看看病人！”
崔始源将两人带进入房间，抬手撩起低垂帘幕，细细将人打量一番，恭敬开口：“有劳朴大夫了！”
曺圭贤面露讶色，不过迅速恢复到初时沉静，冲朴正洙递个眼神，小声提醒：“这位朋友久病难愈，还望朴大夫多费心！”
朴正洙点点头，伸手捏住金起范的脉门，竟被高热触感吓了一跳，神情不禁凝重几分，半晌，方才长长吐口气：“所谓七情伤身，这位公子许是受到刺激，导致气脉不畅，五脏受损。我开张方子，调理一段时间便会好转！”
崔始源神色一振，久违笑容重新爬上嘴角，哪还顾得上其他，赶忙躬身行礼：“多谢朴大夫相助，这份恩情，在下定当偿还！”
朴正洙轻轻摇头，清淡容颜瞧不出丝毫喜悦，反倒透出些许悲凉。将方子递给崔始源时，竟有几分迟疑，沉声嘱咐：“崔公子，药能治病亦能害人，切记慎用！需知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味执着未必是好事！”
眼底冷光乍现，崔始源挑起嘴角，全然是俾睨天下的傲然：“多谢朴大夫提醒，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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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金起范服下药，感觉明显比之前好转许多，第二日便清醒过来，愣愣瞧了崔始源半晌，露出尚显虚弱的笑容：“我没事，跟做了一场梦似的，还有些无力罢了！”
听到金起范如此说，崔始源高悬的心终于落地，捧起微凉的手贴着面颊轻轻摩挲，温柔语调仿佛溢出水来：“起范，你若有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安心！指天起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让你受丝毫伤害！”
金起范的身体恢复极快，没几日又活蹦乱跳起来，只是性子愈发骄纵。总喜欢往外跑，穿梭于茶馆酒肆之间，却苦了作陪的金厉旭，整天头疼不已。
崔始源似乎很忙，白天几乎见不到人，常常入夜时分才回来。眉宇间满是疲惫，强打起精神陪金起范消遣，完全是体贴入微的情人。
夜色微凉，崔始源执着酒杯伫立窗前，斜地里伸出一只莹白玉手，生生将酒杯夺去，耳边传来嗤嗤笑声：“酒是用来喝的，光看能有什么滋味！”
崔始源回眸不禁一怔：金起范只着亵衣，隐隐露出雪白脖颈，酒液划过唇角，消失于衣领间。表情犹如偷腥成功的猫，颇有几分得意洋洋的味道，美目半眯，掩不去的璀璨光华，似享受又像魅惑：“怎么，你不想尝尝这酒的味道？”
骤然靠近的灼热身躯，对心神荡漾的崔始源来说无疑是致命诱惑，喉结不觉滚动几下，哑声问道：“起范，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自然！”抬手环住崔始源的脖颈，迫使两人靠的极近，淡淡酒气弥漫在空气中，金起范勾起嘴角，呵气如兰：“你替我赎身时，真没想过会有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