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执起了被人踢飞的小刀，手臂狭住了对方的双肩，手仍然空闲地摆弄著刀。
抛起。小刀在空中完美翻转三周后，刀柄再次落到他的手中。
紧握著小刀的手顿时青筋暴现，锐利的刀刃在对方的脖子上一拉——
嘶。
放血，死去。放手，离去。
无数次重覆的动作已经让他忘了最当初所有的畏惧与怯懦，每次要做时都能如行云流水一般，不需加入任何思考，不需加入任何感情。
反正，在那个人眼中，所有东西都只是一场游戏。
他只是一只旗子。
你若不亡，便是我亡。

这裏是座落在U.S. State of Florida最边郊地区的一个地下城，一个不为人知的存在。
城主Adam Love可真是一个有如其名——博爱的一个人，喜欢钱，喜欢拐带小孩，喜欢亲手培育出一流的杀手，更喜欢看别人互相厮杀。
他喜欢看打斗片作为开胃菜，有真人秀就更好，最好是头破血流手脚不全，斗过你死我活之余，更喜欢看到战败的一方挣扎求存，以及满是怨恨的双眸。
不过这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他怎麼可能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以身犯险，幽禁了一千余人在这裏？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让这群人刺杀一个永远都刺杀不到的人。
“5124，出来。”随著那道老化了的门响著“吱吱哑哑”的声音，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狱卒，一手揪住了他手上的锁链，把他往外拉。
这个狱卒对他一点都不客气，刚才训练时所受的伤还没愈合的现象，这刻就以暴力去对待他的手，扣著手扣的双手在这样的拉扯下被勒伤。
伤口再次淌血，而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他被带到去一个华丽大厅里，偌大的房间里，弥漫著让人难受至极的血腥味。而同样是血红色地毯的尽头上，有一个宝座，宝座上坐著一个人，至於这个人是谁，一目了然。
宝座上的老人挥挥手，其余房间里的人都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对峙。
“5124，听说你在一小时里杀了四十个人？”宝座上的男人挑起眉，督了他一眼后，又有些难以置信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底。
眼前这个小夥子年约廿岁，一头蓝发，而眼睛是恶魔般的绿。此刻，似碧玉般的双眸正毫不忌讳地直视著Adam，带著的是如同泰山般安定的目光。
他不怕他。实在有意思。
Adam的脸上勾起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替我完成一件事，你从此自由。”
可惜的是，蓝发男人脸上的是不比Adam逊色的扑克脸，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尽在Adam的意料外。
“杀死总统，我就给你你所想的，任何事物。”Adam显然是开始不耐烦，眉宇间除了是岁月所留下的痕迹，还有是不满而起的皱纹。
可他依旧不领情，红润的双唇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你……”就在Adam正要暴跳如雷地把他抓下去时，蓝发男人笑了，皮笑肉不笑地笑了。
“如果我说不呢？”没有温度的眸子终於起了变化，带著直直的挑衅。
“你知道结果。”Adam托著头，不惶多让，以傲视一切的目光看著他。
“我不怕死。”
“如果你不怕死，你就不会苟延残喘到现在。你知道杀戮一次比一次艰钜，留下来的人都是强者中的强者。”Adam笑了，他就是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心理，继而要找出他在寻找的人。
一个拥有强大的力量以及强大的求生欲望的人，才能达成他所给的任务。
“我不怕死，但我没理由要死。”蓝发男人蓦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忽然侧身来回头看著宝座上的老人。
“Mr. Love，如果没有什麼事，那我走了。”脸上尽是蔑视的笑意，然后他又悠悠然开了门，跟著门外的狱卒走了。
剩下的只是忿忿的Adam，引诱他不成，却又无法威胁他。
一头华发的老年男人此刻紧握著拇指上的斑指，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著什麼阴谋。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大逃亡，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没有方向，没有食物，更没有指引，有的只有那苟延偷安的心。
直至视线范围里出现一间小木屋，眼见著烟囱中吹起的袅袅炊烟，以及风间夹杂著的食物香气，他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劲儿，一直往小木屋那直奔。
他只知道他要活下去，除了活下去，他什麼都不剩。
他踢开了木门，便见饭桌上已经做了一桌的食物，虽然这不算什麼美食，但相比起地下城里的东西，这里的东西犹如珍宝。
他一手抓了桌上的竹篮子过来，又是狼吞虎咽地吞下了篮里的所有面包，正当他的魔爪向牛奶那边伸向的同时，旁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倏然尖叫起来。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用眼角瞟了一眼声音的来源。
只是个小女孩。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灌了那一壶牛奶，便觉有人拉扯著他的衣摆。
“你你你你……别吃掉我的东西！！！”那把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没有听，而她轻柔的力度更是不足以阻止他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清。
她哭了，仍然拉著他的下摆，“求你了，别吃掉我的东西……”
落力阻止一个发狂的人或是一个将死的人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她喋喋不休的呼喊让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刀子，拔出，想就这样了结她的生命，却又在动手前一秒抽起了手，继续任由她拉著自己。
因为他不想伤害一个还没见过世界的女孩，毁掉她的明天，哪怕她的明天也有如他一样，是没有希望的，但至少他应该给她一个控制未来的机会。
假如他真杀了她，他和Adam所做的又有什麼分别？肆意地、自私地夺去了别人的将来，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扼杀别人的幸福，再为对方的生命染上了一抹黑色。
过去有多好没有用，只有未来才决定一切，精彩的未来可以把你的过往染成彩色的，反之亦然——这个道理是他从Adam身上那里悟出来的。
他知道他不是圣人，更不是一个洁净的人，但他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有一天变成了另一个Adam，比现在的自己更丑陋的人。
他竟是有一刻想用自己的血把一个无辜的人染污，再把其推进更绝望的深渊……
如果他真的许了她这个黑色的未来，他就有如颜料倒进水中，把清澈的水渐渐染黑，尽管过程可快可慢，但最终……还不是用未来把过去染黑？
一个过去与未来都被染成黑色的他，因为心软而无法狠下心肠杀死一个像纸一样白的她。
他做不出来，他不能杀她。

“你别再吃了……你已经吃了我一个星期的食物了……”身旁那把软软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还带著重重的鼻音以及抖颤的语句。
就在他开始有了饱意时，他停下手来，又认真地瞄了那个女孩一眼。
她那白净无瑕的脸蛋，圆圆的银眸，小巧的鼻子，以及粉嫩的红唇，塑成了一副可爱的模样，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捏一下。
“你叫什麼名字？”他环视了房子一周，开始走动起来，仔细留意的时候，便发现周围破烂不堪，就说眼前的木桌，四只脚里面竟然有两只是要用报纸垫著，桌上的瓦杯崩了一角，天花上有好几个小孔，窗户没几个是完好无缺的。
“……Snowy Heel……”她巴了巴眼睛，看著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先是把她的食物吞噬得一乾二净，又在未经她同意的时候参观她的房子，现在，还问起她的名字来……不对，没有比他突然的到来更奇怪了！！！
“Miss Heel吧，我给你修好你的房子。”那个人走到去客厅那被放置在一旁的工具箱边，蹲了下来，细细地看著工具箱里有什麼。
“……”此刻，她看著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竟是说不上一句拒绝的话来。
他为她补好了下雨时漏水的屋顶，修好了半夜吹进强风的窗，弄好了吃饭时摇摇晃晃的桌子，还有很多很多……
“你几岁？”似乎是忍不住这样的安静，就在修好了马桶的水掣的时候，他问她。
“十一岁。”他点了点头，又低头察看著水龙头。
“你家人在哪里？”弄好了水龙头后，他又问一直站在一旁盯著他的她。
“不知道，可能等会就会回来，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谁晓得？”
“……”他听著她这样无感的回答，抬起头看了看她。与她这个年龄相应的表情早就不见了，刚才那把甜美的声音也随之而消失，剩下的只有一遍静谧。
她沉静得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女孩，静得可怕。除了刚才他吃她的东西时她起了那样激动又生气的表情外，她几乎都保持一副扑克脸，一直沉默。
他自以为经过了那段地狱的日子，已经不再会怎麼说话了，甚至是连与人的相处之道也给忘了，却意外地在这里发现一个比他更擅长“自闭”的人。
他轻轻一笑，继续弄厕所里的电灯。

六岁那年，爸爸带著浑身酒气回家，抱著一个打扮得妖冶的女人，在房间里缠绵。
那晚母亲早了下班回家，看到了这一幕，气得把所有属於父亲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父亲后来再也没回来，而母亲就到处欠下赌债和酒钱。自此，她不常回家，就算回来了，也只是搜刮下家里还有什麼能卖的。
那个温文尔雅又顾家的妈妈早就随著那样的父亲逝去，只剩下一个虚空的躯壳，灵魂早就飘远了，带著一阵她讨厌的气味，她所陌生的香水味，一阵不属於她母亲的气息，就跟那个妖冶的女人的味道是同出一辙的。
其实，她和她的父亲，又有什麼分别？
他们一个又接著一个疯，当初所谓的爱早已经消弥得无影无踪，就连存在过的痕迹也只能靠著她的活著来证明。
人就是一种这麼飘渺又难以捉摸的东西，更别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相爱很容易，但相恨更是容易。
到最终，能靠得住的，还不是那种能确确实实抓得住的东西麼？
——钱，食物，还有自己。
他看著她略为悲哀的神情，很自然地顺著说，“你会幸福的。”又突然躺在木地板上，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安祥地阖起了双眸。
“为什麼？”她不可置信地问他，虽然她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
“最少你这一刻还活著，不是麼？”黑暗中，是那无法辨识的语调和他的表情。
她巴了巴眼睛，躺了在沙发上，给自己盖好了被子，“也许正是因为我活著，所以才会带来更多的恶梦。”
“是这样吗？我不觉得是这样子。”
最少，你比我幸运得多了。

半夜狼在嚎叫，风幽幽地刮过，他从半睡之中警觉地睁开了双眼。
有种杂乱而频繁的声音从远至近而来。他一跃而起，跳至沙发旁，触碰地面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降落在地上，没有把她吵醒。
借在月光的照射下，背著光的他，把她的脸看得异常清晰。
从天上泻下的水银把她金色的发丝染得异常的闪耀，恰似一匹上等的丝绸。她那红润的嘴唇上，波光正在流动。而她的脸色沐在这种光芒下时，却是有些惨白。
他怜悯地伸出手，又无可奈何地收回手。
分别的日子比他想像中来得要快，而不舍之情竟又比他想像中的要多。
是什麼，让他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依恋的情感？
他蹙起眉，似乎没找到真正的答案。
也许是因为她与他有著一样悲惨的过往，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他真的很想好好爱自己一回，却因为双手染满了恶臭的尸体，背后背负著太多人的命运，不由得心生痛恨。
说真的，他恨自己，恨自己以伪装的强悍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而她，就像是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却又如百合花那样的纯洁而淡雅。
从未染过一丝红。
也许她在别人的眼中，她只是个因为不能接受过往而变得丑陋的女孩——视财如命，以食为天——但她在他的眼中，这不过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过多的掩饰反而是失真，他便愈见她的纯真。
而现在的他，又有些什麼原因去触碰她？
路人？朋友？打从心底地怜悯她的人？还是一个曾经想要杀死她的人？
没有，连一个合理一点儿的原因都没有。
心里竟是有些不甘——或是不舍——他随即攥紧了拳头，以身护在她的身前。
他和她，虽然有太多的不相同，甚至没有相知的机会，却在冥冥中有过一丝联系。
——那未能道明的熟悉感，在仅仅几个小时里急促地由心里萌生出来，成长的速度快得难以让他忽略。
所以，如果祢听到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上帝，请你把从我那里收取回来的幸福，都赐给她吧。

要来的始终要来。门边随即传来了“吱吱哑哑”的聲音。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Mr. Love，平时这个点你应该在吃夜宵吧，怎麼今天你就有这麼多的闲情逸致出来散步？”他默默转个身来，看著屋里最暗处的地方。
那男人身上那种可怕而浓郁的血腥味，他怎麼可能会忘了？
地下城里很多都是小孩子。每个小孩子到十三岁那年，他们就会被带去见Adam，被他放进那个以血浸泡的浴场里，浸个你三个十个小时再出来……
然后，你的恶梦从此开始——每天特定的武艺课当然少不了，不一样的是，你的生活将会加入之前没有的互相厮杀项目。
“5124，我还以为你忘了我的名字呢。”Adam的唇挑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又一声哼笑，渐渐走近了他。
血腥味仍在空气中无限扩散，渐渐变浓，渐渐把他从这种短暂的安稳之中唤醒。皮肤上的毛孔开始扩张，体内的血液可耻地跟著一起沸腾起来，一起叫嚣著。
好不容易才被抑制下来的杀人之心竟然又起了，他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有些事不是说忘了就能忘了，不是麼？”他后退了一步，似是被那个步步进逼的Adam逼到无路可退的样子。
“呵，也对啊。”对方无感地笑了一声，“你逃出来的过误我都不能忘了，你又怎麼可能会忘了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伤痕呢，对吧？”
Adam竟然难得地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恶”与“过错”。
“嗯……”
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既是著急又错愕地回首，发现Snowy正在拉扯著她的被子，嘴上还说著梦呓。
糟糕了，Adam也一定察觉到了吧。
不能让他发现她，不然她也一定会被抓到地下城里去。
然后，她的过去，还有她的未来，就真正会纠缠在一起，再也不能拆解，再也不能分割——全都变成黑色，或者是像他一样的血色。
他再紧握著他的拳，手上的青筋显然易见，著急地说，“我跟你走。”
“你凭什麼让我原谅你？”
“就凭我能逃过你的守卫，我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到这个时候还能威胁Adam不，声音有些不安地抖颤起来，“你知道什麼才是对你最好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Adam意有所指地说，“愈多人跟我回去愈好。”
Adam愈走愈近，他愈退愈后，愈来愈著急，“你只能选我，或者选她，做人不能这麼贪心。”
“5124，所以说，你在威胁我？”Adam不满地挑眉，而他也知道形势不太对劲。
“别带走她，我答应你我会变强，我以后都不会再逃，直至我死去。”
Adam又是轻声笑了，再也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他。
彷佛这一切都尽在他的计划之中。
而他只是看著那个仍在睡梦中一样的女孩，在十多分钟前她是如此美好，在十多分钟后，发生了这麼多事之后，她仍然是这麼美好。
就如无法被染污的天使一样，安祥地睡著，没有闲暇理会世上的百种事，只懂得享受著自己在天国里得到的乐。
同时再也不会与罪恶连上任何关系。
他不由得蹲下身，摸了摸自己长满了茧子的手，又慢慢伸出，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就如同手握著高雅的蔷薇，愈是美丽，愈是多刺，却又让人爱不释手，哪怕最后浑身是伤满手是血都好，也无法放手……
因为她美得无法让人忽视，总让人产生了不舍之情。
他躬下身，与她的距离渐渐缩小，直到他的眼眸中只映著她的脸。
他盯著她的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贴了上去。
软软的，带著一种新鲜的牛奶味……对，因为她晚餐只喝了牛奶，其余能吃的都被他吃了。
但相比起唇上那美好的触感，其实更多的是心里的喜悦。
就在亲她的那瞬间，时间就像是停止住了，但更像是倒流——心里面某种潜伏已久，快被他忘了的感觉，再次被唤醒。
心像是被填满了一样，一阵暖流一涌而上，蔓至全身。
那就像是……
“5124。” 倏地，Adam看似恼怒的声音响起，似乎开始不耐烦。
“我……”好不容易起了的感觉，就在那瞬间再次被血腥味淹没。他努力地记住心里那种美好的感觉，用以压抑那本应是无法阻止的暴戾。
“我叫Ken，不是5124。”他喃喃，眼眸没有移开过半分，只是看著她的脸。
圣洁又让人安心，总是能让人忘忧。
他转身，阖起双眼，只想让她的容颜深深刻划在他的脑海里。
如果可以，如果你能听到，那请你记著我的名字——
Ken。
让我记住活在世上的理由，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让我记住，曾经我也像你那般纯洁过，曾经我也幸福过。让我……存在在你的心里，那麼，也许，我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他没有她预期之中的惊讶，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然后，回眸看她，只见她低著头，畏惧地拉著他往后退。
“Snowy？”他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扯进怀里，而她仍在瑟瑟发抖。
背后的Adam依旧步步进逼，不打算给他们半个喘息的机会，“你以为要从我这里逃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麼？5124。”
她渐渐在他给她的温暖间平伏下来，反倒他，竟然不安地收紧了一下手臂。
“喜欢杀人吧？喜欢我的女儿吧？为什麼不去杀了总统，然后跟她一起走？”Adam半是威吓半是引诱地说，“你别以为你能带著她逃出去，我已经说过了。”
他环在她身上的手还没有放松，又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肆意地吸著她的气息，“好，我……”
他语音未落，却被怀中的人儿一手推开，“谁要你可怜！”她又后退了几步，走进了月影的范围。
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刚好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切，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也是他们三个人，她同是沐在月光下，像那天一样的纯洁，一样的美好——在银光下闪耀的金发，那精致如一件艺术品的脸颊，彷佛背后就长著纯白的翅膀般，就要抱著他，带他离开所有的忧患……
然而，上一回，她乖乖的让他亲吻，这一回，她却狠狠地推开他。
他震惊地瞪大双目，愕然地看著她。
“你知道他是我的父亲，你恨我。”她咬著唇，虽然她极其不想承认那个男人，但，若不承认……
“你在胡说什麼。”
“因为我的父亲害你的人生变成这样子，所以你恨我。”
Ken怔了好一会儿，直至错愕褪去，浮出笑容，“是啊，我恨你。”他皮笑肉不笑，“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女儿，想把你带走就是为了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反著加诸在你身上。”
刚才他脸上所有的温柔就在那瞬间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冷漠……那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冷清，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嗤笑了一声，心里的疼痛感愈发愈大，快要盖过她，快要盖过当中能让他离开的喜悦。
“还好你有点自知之明。”他嘲讽了她一句，又撇头看向Adam，“Mr. Love，虽然很遗憾我没能带走你的麻烦女儿，但我会依言帮你完成你的愿望，因为这里实在待不了人。”
他就这样走过她的身边，去到大门旁，开门走了。
他走了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若她不承认Adam，他就要死——总统岂是那样容易应付的？
她哪会像她所说那样勇敢，可以忍心看著他死掉？
她怕死，但更怕他在她面前死掉。她之所以会那样说，全是为了见到城主而说出的违心话。
本来她是打算见到城主后再想办法，现在可好了，她终於找到一个机会让他和她撇清关系。从此，他再不用为她而活，她也不怕Adam会再用她来劫持他，让他继续在死亡的边缘线上走。
她爱他，比起自己更爱他，就和他一样。
所以，让他死心吧，让她唤醒他这份恨意，怀著他对她的恨意，怀著她对他的爱意，随便找个藉口逃出这里，继续活下去吧。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Adam抱有任何期望。
那天，Ken和Snowy都无法透过言语去改变他的想法，到今天，Snowy住下来已经一过月，他除了会给她吃的之外，压根不会问上她的近况。
甚至，他跟她讲话的时间比起Adam提起她的机会更要多，他更是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孩是不是真正的Snowy。
“Jesus。”她的耳边响起那沉稳的脚步声，Snowy徐徐叫唤他的名字——因为除了他，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来这里。
“嗯？”脸上满是疤痕的男人低下头，放下了托盘后，对上了她的眼睛。
“Adam可好？”可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书上，看起来只是随便地问，但他知道她要花上多少勇气才能把这句话问出口。
名为Jesus的男子轻轻一笑，又把托盘上的茶点放在她的书桌前，“有点著急，每天盯著电视看。”
“Ken已经走了，Adam是蠢材。现在的Adam已经无法抓住Ken了，Ken已经没有任何掣肘，还会傻傻地杀死总统麼？”她翻开了新的一页，不急不缓地说。
他脸上仍然挂著那个和蔼亲切的笑容，温文地回答她，“Ken会去杀死总统的，我和Adam都深信这个事实。”
这个话题似乎终於提起了她的兴趣，她抬起了头看著他，“Ken不会。”她的眼神坚定，但在他眼中看起来，更像是在赌气。
Jesus悠悠地拿起托盘，转身走向出口方向，“Ken还会回来，因为他爱你。”
“他不爱我。”她有点著急地否认，因为她害怕最不想要发生的事真的会成真。
“如果他不爱你，他一早就离开了地下城了，要等到一个月前才离开吗？像你所说，他已经强大到没有任何掣肘——”他顿了顿，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当然，你是个例外。若不是Adam知道你的存在，他才不会乖乖地留下来，因为他真的害怕Adam会有天用你来要胁他。”他摸上门把，后头又忽然传来她的声音。他听得出来，她最初的坚定与坚强已经渐渐离她而去了。
“既然如此，为什麼那天他又要这样说？”她的眼睛盯著那个高大的背影，她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然后——一一给否应，还她一个安心。
“这一点，就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吗？”
然后，还不让她回应，他就开门，离开了房间。

在圣经里，Cain、Abel和Seth皆是Adam的儿子。
Cain因妒忌杀死了Abel，Seth则是为了取代Abel而出生。
Cain这个名字，在圣经里是指“得到”，但他除了罪恶以外，其实没得过什麼。
而Seth是指“神所应许的”，但他也并未应许到什麼。
因此，他取名为Cain，并非因为他所犯下的罪孽深重，仅是因为他得到了她。
他再为她取名为Seth，是因为，神应许了她给他。
传说中，在Adam和Eve犯罪离开伊甸园后，Eve因为后悔自己所犯过的罪而落下眼泪，然后，在地上，就生出了百合花。
因此，百合花的花语是“纯洁”。
当我们用沾满血的双手去碰触纯白色的百合花，把它染成代表罪恶的红色……就在我们以为我们都错得无法再挽回的时候，却不知道，红百合代表著什麼。
并不是罪恶，也不是后悔，而是——永远爱你。
当我们的青涩再加上罪恶，是不是，就能——永远爱你？
FIN.
全文共一万八千一百五十四字。
於二零一三年三月廿五日上午零时二十分三十六分完稿。
题解：
这篇文章是颠覆圣经的角色，再次创作。
假设，Adam不再高高在上，那麼，Lilith就不会走，她就不会犯罪，更不会出现Eve。
Lilith在Adam眼中，可以依旧的纯洁，但Eve就不会再是他的唯一。
一个不爱Eve的Adam，因种种原因再次在一起，像是命运的指引。
而Eve最终会发现，自己在他的眼中并不是那麼重要。
不被重视的Eve被Adam所弃，她最终取代了Lilith犯罪，投入恶魔的怀抱。
再假设，Abel从来没有出现过，Cain没有妒忌谁，却因为世态而必须化身成恶魔。
那麼，在他遇上一个比他更美好的人时，他就不会选择去把对方毁灭。
不是因为爱过而生恨，而是因为恨过而生爱。
又假设，Jesus并不是完全的圣洁，他也有犯罪……
最后，我们，又会不会以他为信仰？

辛苦了，这个马甲的名字很好听的说

我擦= =大沙发没了

@misongskipbeat
如果我还是晓寒轻……我一天廿四小时都不够用了……

看完全文了，题材十分出人意料的感觉...诶，我木有研究过圣经，虽然之前是一直想读的...汗，不管怎么说，还是觉得lz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