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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樱花季」【小说】遇蛇→算是H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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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犬传中最爱的军服美人镇楼。XDDD~
送给初三将要开学和中考的孩子。
作业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高度,每天就要交了,现在几乎一字不动,才不去写呢~
每天更5章【我尽量】


1楼2013-02-19 18:40回复
    而是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原先还能时常晒晒太阳,叫人推着,去山林间散步。
    近两年,却越发不行了。稍稍吹风,就要病上一场,并且每次都比前一次严重,后来则发展至一两个月下不了一次床。
    这个冬天他没有出过门,连窗户也甚少打开过。
    难得病愈,要晒一晒太阳,却惊动了一条刚刚结束冬眠,同样出来晒太阳的蛇。
    想到此沈清轩不禁莞尔,心道这个太阳晒的,看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条蛇都不舒坦。
     他心中清楚,那蛇原本盘踞在栏杆上晒太阳,他坐在椅上,一人一蛇井水不犯河水。
    本可相安无事,晒完太阳各自回屋。
    可偏偏明澈茶水里不知怎么落下一片蘸着泥土的碎叶,他生性喜洁,当下想也不想的将碗中热茶泼出去。
    当时并未看见那蛇。待察觉不妥时,茶水已经泼洒而出,热气腾腾的淋了那黑亮鳞甲一身。  来不及收回的手,就叫乍惊之下的蛇掉头咬了一口。
    其实还是他自己的错更大些。那么热的水,莫说是蛇,就是只兔子,也会吓的反击的。
    那是一只很威武的蛇呢。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叫剧痛引开了视线。可沈清轩还记得那蛇通体黑亮,盘踞着直立起头部时,颈腹金黄,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后来还想细看,却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那蛇被烫伤没有。
    据说这种无足动物浑身布满细小鳞甲,想来不容易被一盏热茶伤到才是。
    眼前又是一阵极眩而来的乌黑,甚至连耳畔父亲的说话声都渐行渐远,沈清轩还想努力听听父亲在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到耳蜗处的阵阵轰鸣。一切凌乱破碎的句子自轰鸣中传来,却依旧无法抵达神智中。沈清轩只知道父亲再说话,却无论如何耗尽力气也不能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沈清轩心知大限已到,心中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些。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只是这一场景的到来依然猝不及防。
    心中的挂念让他还想最后看一眼这伴他二十多年的人世间。尽管连呼吸都无有力气,沈清轩还是努力的睁大眼,眼中散掉的神采也被他执拗的聚拢起来,望着自己的亲人。久久凝视。
    保养得当此刻却尽显老态的父亲、终身为沈家奔波忙碌的老管家、早已哭软成一团的侍女、还有那些熟悉的,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他的每一个人……视线缓缓的僵化着般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沈清轩缓缓挽起唇角,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仿若告别。
    他的笑容极浅,在他此刻三分人七分鬼的面庞上甚至狰狞无状。
    却刻画着深深的,对生的眷念以及不舍。
    那么绝望的眷念,却又带着对死亡的释然。
    许是这道笑容过于触目惊心。阴影中将这场戏从头看到尾的冷凝男子挑起眼皮,幽黑如深渊之水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


    4楼2013-02-19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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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谈了片刻,沈清轩面露倦意,妇人连忙嘱咐他保重身体,这才离去。
      她离开后,沈清轩独自在椅中坐了良久,视线停留在桌上那些写满字句的白纸上,不知想到什么,幽幽露出一道充满讥讽意味的无奈笑容来。片刻才抬手将纸张整理好,摇铃唤来侍女,取过铁盆,一把火将泛着墨香的纸页化了灰。
      夜至此已深,外厅的喧闹也静泛下来。沈清轩叫人打开窗,裹紧了狐裘倚在椅上看着窗外夜色。这晚星月俱是消瘦,偶有山风吹过,将他额前碎发扬起又落下,一遍复一遍。
      又是良久功夫,沈清轩突然动了动,抽出暖筒里的手,将轮椅移到案前,重新铺开纸墨,写道:你来了。
      将纸张推向桌案中央给人看,周围安静。
      沈清轩但笑不语,静静等着。
      惟他一人的屋子,在寂静了片刻后有了非同一般的景象。
      只见桌上白纸,无风自动,搁置在砚台上的笔杆也立了起来,蘸着墨移到纸上略顿,而后浓墨与纸上逐渐勒出文字,字迹端正,似是答沈清轩的话,写着:你如何得知?
      沈清轩仍是笑着,且眨了眨眼一副卖关子的神态对着虚空。
      空气里如那日一样,缭绕着突如其来的草木清香,那味道如雨后森林,有一种冷冽的清新。
        这气息,在体内呕出污秽鲜血昏昏沉沉的那日,出现在周身被腐臭环绕的他身旁,彷如黑暗中一道突兀降临的光亮,深刻的烙在了沈清轩心里。
      终身都没有忘却。
      沈清轩突然吸了吸鼻子,而后有些讶异的提笔写道:你去了山顶温泉?
      那人依旧未现身,却自笔架上重新取笔来,在他那问话旁,回了个:是。
      原先的疑惑却也叫沈清轩这么一问,自发解了,温泉特有的硫磺味道,是沈清轩发问所在,他也得知沈清轩自何处轻易知道了他的到来。
      嗅觉倒像野兽。
      却谁也没再将这个话题延伸下去,转而清谈其他。
      沈清轩虽承他开恩,留得一命,心中却时时谨记他是蛇妖,非我族类。不是不提防的。
       却不想这妖如人一般,有名有姓,享受温泉不说,还在这里,以纸笔伴他对话了一个时辰。
        虽言简意赅字句淡漠,却有着非常人的耐性。
      对他这神通广大的妖来说,更简洁的对话方式不是没有,沈清轩就曾领教过。这蛇却弃置不用。
      自失语后,沈清轩也时常同人交流,却从未有人肯这般,耐着性子用纸笔一点点写给他听。一个时辰的光阴并不长,与人的一生不过是沙粒,却让他心中的提防瓦解不说,更是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来。
      将布满字迹的纸张取过放置一旁,沈清轩面带微笑,蘸了墨汁在新铺开的白纸上继续与他交谈:我若助你顺利劫渡,可有回礼?
      清隽字迹旁很快出现一行端正笔迹,简洁照旧:许你康复,一如常人。
      沈清轩手腕一颤,饱饮墨汁的笔尖重重划在雪白纸上。
      4、善恶 ...
        沈清轩也在心中仔细较量过,这蛇既能将垂危的他拉回人世,想来让他能走能跳、大声说话宛如常人也非难事。
        只是这话,难以启齿。
        说的直白些,他沈清轩平白无故往人家身上泼了一盏热茶,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到底还是活过来了。尽管活过来的代价是护着这蛇渡劫——谁让他命格旺盛,大富大贵。对方的说辞沈清轩并非不信,却也难以全信。
        截至眼前,一人一蛇的交易,还算公平。
        他泼它一盏热茶,它咬他一口,理所应当;它留他一命,他护它渡劫,更是买卖公正。
        适才索要回礼,本是一句玩笑。却也不得不承认夹带了些贪婪心思,想从这蛇身上索要更多。
        遇事为自己着想在先,原就是人的本性。到底沈清轩是读书人,字句写出来时,虽难抑期盼,也委实羞愧。
        不料这妖如此直白,不待他说出口,径将他心中所想应允了


      7楼2013-02-19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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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轩低下头,迟迟不动。
          他面前白纸黑字,墨迹未干
          屋内流动的空气中只闻沈清轩一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沈清轩无言以对,连案上白纸黑字似乎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垂着头,脸上忽青忽白又忽红。
          他虽二十有七,因命运多舛,比常人多些心思与见识,却又怎能与修炼近千年的老妖蛇相提并论。
          蛇妖伊墨从头至尾都隐去身形,此次见面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执着墨笔与他交谈,洞若观火。
          沈清轩不过是颗刚出芽的小小种子,他却早已遮天蔽日。
          茶水早已凉透。
          沈清轩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前方虚空处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执笔,一字一字与那端正字迹旁写道:谢谢。
          他此刻也只得写出这两个字来,再多的话都说不清他的心情,多一字便是累赘。
          稍后那只被他人操纵的狼毫笔自发进了笔洗。沈清轩定定看着,知道这次的谈话结束,伊墨要走了。
          果然眨眼工夫,屋中那些清冽气息,慢慢淡了。
          沈清轩一人痴坐片刻,才伸手拾起桌上那些散乱纸张,一张一张照着他们谈话顺序排列整齐,又仔细梳理一遍才放在膝上,摇着木轮移动到床边,将那些纸页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木箱里。
          院中杏花开完又败。
          桃花的骨朵儿一粒粒冒出来,只两天的功夫,艳阳一照,就急不可待的绽开了。
          沈清轩重新坐回阳光中,叫人推着,在桃花树下面带笑容。
          他身上厚重大氅已叫人收起,只披着件斗篷,棉袄也褪下,穿了件月牙色的长袍。
          仆人们还是紧张的在园中巡视,犄角旮旯处都不放过,深怕哪里再冒出一条蛇来,叫他们心惊胆颤。
          沈清轩对这些都不甚在意,只仰头看着枝桠上的艳丽桃花。偶有微风吹过,那些轻薄花瓣稀稀落下,洒在他脸上,他的笑容就更深些。
        桃花开完,爬满篱栅的蔷薇又争先恐后的结出了骨朵儿,似是深怕辜负了这个春天,沈清轩依然叫人推着木轮椅,要坐在蔷薇身旁。
          他的要求直把小厮唬的惊叫:“少爷,这使不得,使不得!”
          那花爬着篱栅生长,叶子密密匝匝,仿佛密不透风的一堵绿墙,天晓得里面会藏些什么鬼东西。
          可他不过是小厮,奈何不了主子,见劝阻无效,连忙取了些雄黄粉来洒在沈清轩周围,以驱虫蛇,沈清轩莫可奈何,由着他把花香同雄黄味搅在一起,弄的糟糕。
          沈清轩的日子,就在这更迭的花期里缓缓消磨。
          许是之前伊墨为他清理蛇毒时做了什么术法,他身体到比以前好些,不再轻易伤风流涕。
          只是依旧虚弱,院中呆的时间久了,精神疲乏。
          自小服侍他的仆人养成一双尖利的眼,只要沈清轩神色稍露倦怠,就推着他回屋,奉上参茶。
          隔上一段时间,伊墨也会出现一回。


        8楼2013-02-19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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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旧是隐着身形,不发一言,执笔与他在纸张上对话清谈。
            偶尔沈清轩会备上一桌酒菜,摆在屋中。每逢此时,他露出邀请的意味,伊墨也会如约而至。
            虽不曾早早约定,却也从未出过差错。
            只是沈清轩从未见过他的面,至今都不清楚,这个寡言淡漠的蛇妖,长的如何模样。
            有时也会不含恶意的猜测,是否面容丑陋,所以不肯现形。
            每每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伊墨是蛇,且是妖。就算本身极丑,也可轻易化出一个好皮相来。
            这晚沐浴过后,沈清轩摆开纸笔,坐在桌前等着。
            时日久了,他也摸出些伊墨的规律来,他每隔半月去一次山顶温泉,从温泉下来,途径别院,伊墨都会顺路过来略坐片刻——虽然沈清轩一直也不知道,他是否坐着与他交换笔墨的。
            一切都是他的猜想。
            今夜又是蛇妖去温泉的日子,沈清轩在等。
            等待的闲暇沈清轩取书来读,近日山庄上下都知道,自家少爷性情突变,喜好大改,弃了那些古书典籍,专找些邪门的书册看。什么山村夜谈、怪谈、乱谈等等,尽是些狐仙花鬼,蛇虫虎狼幻化成人的故事,更有那些市井流传的玄之又玄的传说,也一并找来,天天捧读。
            叫人摸不着头脑。
            沈清轩虽对那些书籍里的故事不以为然,但觉得市井笔墨粗俗却有趣,也就这么一路看下来了。
            伊墨到时,沈清轩正捧着书掩面无声的笑。他笑的是那书中一首打油诗,写的粗鄙,又叫人忍俊不住。
            闻的熟悉气息,沈清轩方才放下书册,提笔道:你来了。
            三字旁很快落下一字:是。
            沈清轩又写:近日杂乱看了些书。
            伊墨写道:知道
            沈清轩想了一会写道:那书中所述之事,是真是假。
            伊墨回答:半真半假。
            沈清轩一愣,连忙写道:果然。
            顷刻突然微微一笑,沈清轩揶揄着继续写:那书中精怪有善有恶,不知伊公子,是善是恶?
            他写完又觉得自己唐突,虽两人逐渐熟悉,却也不过是皮毛,相识至今他甚至未曾与这蛇妖谋面,其余事迹更是由于生疏,从来不曾询问过。
            两人相处,虽字迹往来颇为频繁,却也尽是些流于表面的交谈。
            沈清轩心中忐忑,自知问的唐突且过分,若是伊墨翻脸就此走人,他也无话可说。
            这蛇妖救他,许他承诺。他竟问人家,你是善是恶?
            好不糊涂!
            沈清轩想到他这就可能会消失,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深夜孤山,亮堂小屋、纸张沙沙、墨香流连的气氛,杯盏无声交错、字迹浅浅相临的交谈,或因他一个荒诞的提问,从此烟消云散。
            竟是不舍。
            沈清轩僵在那处,目光看着并无人影的前方,毫无动弹。
            看似漫长,实则极短的时间,但见那墨笔又悬空而起,在他那清隽小楷旁缓缓写道:善恶鉴别,以何为准。略顿,又点上一个小小问号。
            沈清轩失了颜色的脸上,瞬间恢复了血色,欣喜他不恼自己。
            只是看着那墨迹,很快眉尖蹙起。他叫这轻描淡写的八个字,问的哑口无言。
            思索片刻,沈清轩写道:我不知晓,你又是如何分辨?
            那笔尖迟疑了下,又是缓缓落下,这一回只有六个字,上书:
            待我好,便是善。
            沈清轩望着那六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沉默良久,沈清轩执起笔,又写道:
            若是先时待我不好,欺我、害我;后又回转心意,怜我、爱我,又将如何。
            伊墨很快在他字迹旁添道:
            欺她、害她,再怜她、爱她。
            沈清轩咬了咬唇,又在那行字旁写上“睚眦必报”四字,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瞅着身边那处空白地方。
            这一回纸笔交谈的时间比以往要长,沈清轩精神不济,只是心中不舍,强撑直到夜半时分,才收了纸笔,头挨着枕便陷入梦里,第二天晌午方才苏醒。
            喝了些参汤,精力恢复后,他重新做回阳光下消磨光阴的沈大少爷。目光静静望着不远处火红的石榴花,心中却并不平静的想象着来年这个时节,他可与这对他有恩的“善良”蛇妖,在这满树红艳的榴花下,把酒言欢。
            只需再有一年
            离伊墨的天劫还有一年时光
            ——与我好,便是善。
            多么简单
            沈清轩挽起唇角,露出的笑容清清净净,暖如春风。


          9楼2013-02-19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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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君子 ...
              今年雨水颇丰,往年这个时节,山中雨水还不曾如此频繁。今年却是古怪了些,半月下来,只晴了两日。
              沈清轩早已学会如何打发时光,困在屋中也不焦躁,极有耐心的日复一日倚在窗边听雨。
              雨水砸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滴在院中瓦罐里的声音……用耳力一一捕捉来,鉴别其微小差异,倒也有趣。
              更有院中鲜妍花朵,在他的视野里沾着雨水摇摇颤颤,端庄不再,却别有一番风情。看的兴致来时,沈清轩便展开画纸,将雨中景物渲染其上,自娱自乐一番。
              到了晚间,用过饭食,泡在淡淡药香的温热水中,直到眼皮无力抬起,才摇铃唤来小厮,伺候着他上床就寝。
              这一夜,又是瓢泼大雨。
              沈清轩只道伊墨不会再来,早早上床歇了。却也未曾入睡,只倚在床头,身前一张方形小桌上摆好棋盘,自己拿着本古棋残局,照着书上摆放。
              黑白两色棋子,先时分散错落,又倏然在他手下紧密相连,忽如千军万马,围剿厮杀;忽如猛虎出笼,直捣中军。
             正凝神摆弄时,床上幔帐仿佛被风吹过,绰绰约约掀起一角。
              沈清轩抬起头来,神情甚是惊讶地透过青纱看去。
              房中无人。但沈清轩知道他来了,连忙掀开帐子对着那空无一人处招了招手。
              感觉到一丝寒气逼近,沈清轩忙将桌上棋子收好,又从床边木柜中取出纸笔,写道:风大雨急,且上来坐坐。
              稍后大床便微微摇晃了一下,压在棋桌下的薄被上也有了痕迹。
              窗外雨水砸落的声音噼啪作响,沈清轩只道他不会来,身上只着一件雪白中衣,襟口歪斜,头顶发簪同样早已摘下,一头青丝颇为凌乱的散在身前身后,形容懒散。
              直到伊墨在棋局对面坐定,方才察觉自己失仪,忙写道:我以为你不来。写完后望着对面空旷,岂料对面却无丝毫动静。
              沈清轩颇为讶异,相识几月以来,伊墨虽淡漠非常,却从不失礼,有问必答。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正心中揣度着,桌上纸张却叫人拿捏起来,手中所执之笔也自外力取走,移到对面那方。
              而后纸面上字迹渐现,却是告别
              伊墨要离开山中,去往别处。
              沈清轩闻悉竟是心中一跳,方寸顿失,只觉慌乱难挡,一把夺过对面悬空的笔,抓过纸来,字迹潦草的急急询问他去往何处,又何时回来。仪态尽失。
              稍后那手中纸墨又叫人取去,不徐不疾的一字一字仍是周正。却是这千年老蛇妖寻了两百年的一件物事,近日才得到眉目,他自是要下山去取来。
              沈清轩才安下心
              静了一会,又耐不住好奇,问他那是什么物事,如此珍贵,须得连伊墨都等不及去取。
              那纸笔又顿了一会,方显现出两个字来:蛇蜕。
              沈清轩瞠目结舌。
              约是苦寻多年的东西终于有了眉目,伊墨心情颇为愉悦,重新铺开纸,与他娓娓道来——原是两百多年前,顺利渡劫的伊墨匿在山中蜕皮,未曾想蛇蜕却无端消失。
              那薄薄蛇蜕虽他自己看不上眼,但他毕竟是千年老妖,所蜕之皮亦非凡物,但凡叫人取走,必生事端。是以多少年一直在寻觅。
              直至今日,那东西才有了眉目。
              沈清轩闻言又问的更详细些,伊墨也无隐瞒,一一作答了,言谈中难免带上些往事,露了根底。只是伊墨并不在意叫人知道,沈清轩却因上心而仔细记下。
              一直以来沈清轩只知他是蛇妖,却不晓这蛇妖来历与过往,今日方知伊墨之所以成妖,却是叫人点化的,甚至伊墨的故乡,也远在万里之遥。
              沈清轩提笔问他:因何离开故乡?
              伊墨想了一会,回了一个字:吵。
              故乡与人来说,是灵魂之根,与蛇来说,却也仅仅是出生之地而已。他原先只是一条懵懂小蛇,吃饱就睡,遇春则醒,遇冬则眠。居于山中洞穴,不知世事。


            10楼2013-02-19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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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道人又历三世,位列仙班。这都是往事如烟了
                沈清轩凝神听他往事,听到最后,忍不住低头闷笑,心道这一道一蛇,也算有始有终。
                心念到此,又提笔问道:你这一去,何时回来?
                伊墨回道:快则两月,慢则半年。
                沈清轩一看竟要半年那么久,心中不舍也不再藏,只是也不会与人亲密,笔下虽不生疏却也只问道:要这么久吗?
                那蛇道:此山精怪不少,你若觉孤单,可焚香请来。
                他说的客气,虽不乏关心,却依然淡漠,沈清轩心中不悦,只想我认识你这一只蛇妖就已足够,哪里还需要请些魑魅魍魉陪我。
                遂侧过脸,一头长发也帮护着,挡住了脸上神态。
                对坐的伊墨也半晌沉默,稍后重新拿起过纸墨,写道:告辞。
                沈清轩虽一动不动,眼角却扫着那方动静,见那白纸上写出的字,不禁心中猛地跳了一跳,此时恰好床头灯花一声爆起,他的放在绸被上的手也倏地攥紧了,指尖都泛了白。
                床幔终是又被掀起,虽不见其形,沈清轩知道他要从中离去,突而难受起来。
                依赖是人的常性,沈清轩也不能例外。虽厌恶自己对这妖物的依赖,此时他却也无暇细想,孤单了近二十年的日子在这数月里有了令人心喜的改观,黑白的人生因为这不同寻常的际遇有了别样的光彩,对这异类的信赖似乎是不由自主形成的,连同依赖一起。
                却叫他此时松开手,阔别半年之久。
                原先设想的君子之交,似乎行进不下去了。
                沈清轩猛地转过脸,执起笔墨,在那静候已久的白纸上写道:
                你与我有恩,又予我好。一别数月,我自牵挂。既是专来与我告别,何不让我看你一眼。便是午夜梦回,想起烛下清谈,也不是我一人独影。
              搁下笔,沈清轩凝望着对面那处,静了半晌。
                心中自是明白,他们君子淡如水的关系,许就因为这一要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伊墨从不现形,显不是拿腔作势,唯一的解释,这已经是数百年的习惯了。将他的习惯,改弦更张,他们之间的交情,何时熟到这个份上。
                若伊墨拒绝……
                沈清轩突然间满身冷汗,自尾椎到头皮皆毛发逆扬了起来——若伊墨拒绝……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即使相交淡如水,也比割据裂变要好。他已不是鲁莽少年,怎遇上他,次次失策。
                沈清轩正自恼怒着,狐疑着,慌乱着,思索弥补之策着,那掀起一角的床幔却开始轻晃,显是叫人拿起又放下。
                接着那原先空无一物的锦被上,显露出一道黑色衣角,沈清轩屏住呼吸,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的东西,似乎突然就要出现在面前,不知是激动抑或其它,他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苍白的脸颊硬是憋红,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晕眩。
                伊墨解除隐身术法极快,落在沈清轩眼底却显得极慢,最后当那张如他字迹般端正冷漠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时,沈清轩眨了一下眼,竟浑身僵硬。
                眼见着伊墨指尖出现一小簇青焰,弹向自己胸口,沈清轩才像被砾石击中般,猛地换过气来。
                醒悟到自己竟忘了呼吸,差点活活憋死,沈清轩一时面红耳赤。
                红着脸又看了那冷冽如刀裁斧凿的脸一会,沈清轩提笔写道:
                风华内敛,当世无双。
                却见伊墨微微扬眉,以手作笔,在那八个字旁添上一行:
                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沈清轩见字,下意识的带着狐疑的摸向自己脸颊,抬眼便看见对方幽暗眼眸里光亮一闪即逝,顿时领悟到自己被戏弄了。他是真心赞他,而伊墨,却十足调侃。可他偏偏上当。
                沈清轩脸上一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张口骂道:你这坏蛇。
                虽是无声,口型却明明白白。
                伊墨不喜不怒,只又在那纸上留了两字:彼此。
                而后床幔掀起,消失不见。
              ————————————2013.2.19END————————————————


              12楼2013-02-19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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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有时间,把明天以及后天的给发了
                ——————————2013.2.20的6~10——————————————
                6、中秋 ...
                  第二日,雨水骤停,天空放晴。
                  院中花朵经过数日风雨洗礼,不免凋残。却有更多苍翠绿叶冒出头来,那些绿叶中间,顶着一个小小的,尚未长大的花骨朵儿,看那光景,用不了三五天,又是满树繁花。
                  沈清轩坐在院子里,闻着空气里的泥土芳香遥望远处,数日不见,整座山林被雨水洗刷成一种幽幽的绿色,泛着宝石般的光润。
                  坐到晌午,日头毒辣起来,照的人浑身上下都冒出了汗,仿佛要将酝酿多日的温度一齐爆发出来似的,热的林中鸟儿都开始蔫头耷脑。
                  沈清轩眯着眼朝天上那轮金灿灿的太阳望去,只消刹那,眼前一片白茫茫。
                  连忙闭上眼让眼睛休息,沈清轩不免心中烦闷,只无奈的想,这老妖走了,太阳且敢出来了。
                  这念头一转,又自觉好笑,仰头靠在椅子上,轻叹一声。
                  他坐在那里,一直坐到下午。
                  阳光将他独坐轮椅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伊墨这一去,转眼便是月余,其间毫无音讯传来。
                  沈清轩只当自己不曾知晓他离去之事,不去想。只偶尔转侧间,脑中会闪现出来,思量着他那蛇蜕究竟寻着没有,离他回山还有多久。念头刚一出现,又强行抑制下去,不肯自寻烦恼。
                  如此,这一月也算过的安稳。
                  第二月,刚过初七,沈清轩翻了翻黄历,墨笔勾出的痕迹显在眼前,想到母亲的生辰将近。思量着不知该送些什么做寿礼,又暗自烦恼。
                  身边小厮见他神情郁郁,猜到他心中所想,也陪他烦闷几日,后出主意,说少爷不如将这山中野货备上些,再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给老夫人送去,权当贺礼。
                  沈清轩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沈老夫人信佛,不沾荤腥,世人皆知。山中各种菌类具是新鲜,更有雨后鲜笋,只稍低头寻寻,满眼皆是。
                  沈清轩差人采摘了一大篓,分别捡开储存,又进厨房揉面擀面。
                  忙活了几日,方才擀出一根长长的不曾断的面来。沈老夫人的生辰也就到了。
                  将煮开的鲜菌汤装好,又将鲜笋切丝淋上浇头,沈清轩装在食盒里打发人送下山,嘱咐长寿面须得入了府再煮,浇上菌汤即可。
                  小厮领命,担了食盒及一筐山野鲜货,下山去了。
                  沈清轩送他到门口,望着小厮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身旁婢女见他那样,心中颇为凄凉,站了一会,低声道:“少爷既想念老夫人,何不下山亲自送去?老夫人见了少爷,也欢喜些。”
                  沈清轩回了神,听了这话脸上也并无表情,微摇了摇头,做了手势叫她推着自己回房。
                  那小厮担了食盒等物快步下山,日头刚刚偏落就赶到了沈府。沈母闻讯前来,见那盒中汤食顿时流下泪,忙取出手帕拭泪,自言自语道:“我儿孝顺。”
                  小厮伶俐,弓着腰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这面是少爷亲手擀的,遣小人送来,临行时嘱咐须进了家再煮,夫人可要现在进食?”
                  沈母颔首,进了厨房,看着厨娘烧沸了水,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入了锅,待捞出来时放入碗里,浇上恰好温热的菌汤,烫热的面条经温汤一淋,恰好入口。不凉不烫。
                  食了面,沈老夫人唤来那小厮打了赏,交代道:“你且回去转告轩儿,娘亲知道他的心思。往年他返家一回,我哭一回,他心中本来就苦,见我如此,更添难过。如今他不下山,我自是不怪他。且让他在山上好好静养,做娘的不求他行商入仕,但求安安稳稳。”说到此合手道了声佛祖庇佑,洒泪离去了。
                  小厮得了不少赏银,揣进怀中,回到山上将沈母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沈清轩。又得了赏,方才欢欢喜喜的退去。
                  山中日子过得极慢,且又是夏季。昼长夜短。
                  沈清轩也觉得日子过的慢极了,白天坐在树下,浑浑噩噩许久,再睁开眼,依旧是郎朗日头。
                  也不知这光阴是怎么蹉跎过去的,这一日他推开窗,鼻尖忽而嗅得桂花飘香,却又一惊。已经是八月了么?
                  八月中秋,正是菊黄、蟹肥、桂花香。
                  沈清轩来了兴致,叫人清水洗院,细沙铺地,待得夜间凉爽,招来众小厮婢女,厨娘老仆,摆开三四桌酒席,煮得几十只大肥蟹摆在中间,又烫了热酒,叫众人赏月吃喝。
                  这山院中仆人原就不是府中管束来的,性子颇野,得了主人允许又见主家兴致难得高昂,当下就吃谈起来。


                13楼2013-02-19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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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又病 ...
                    沈清轩病重。
                    躺在床上偶尔醒来,被灌入汤水、丸药、药汤的时候,沈清轩都尽量一一配合他们,由着郎中大夫们络绎不绝的来,又络绎不绝的去。
                    山庄外的蜿蜒小道上,又一次车马不断,小轿不绝。
                    沈老爷责问众小厮,为何突然又大病了?小厮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站出来领了这夜晚吃酒至三更,又叫主子洗了冷水浴的责罚。个个摇头。
                    沈清轩费力的抬抬手,不让人继续追究。毕竟酒席是自己要开的。
                    这病一天又一天的延续下去,沈清轩心里明白,这回病情来的凶猛,寻常药物制不住的。
                    院里的药渣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土丘,他却毫无起色。
                    身上不时的忽冷忽热,烫热起来的时候,沈清轩真想叫人拿个蛋来,磕碎在自己身上,看看是否能煎熟;冷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回到童年,回到坠入冰窟的那一瞬间,凄惶无比。
                    身上难受到无法容忍的时分,沈清轩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心里不是不恨的。
                    恨那晚自己过于放纵,吃醉了酒;恨那奴仆不尽责,叫他酒后洗了冷水澡;又恨小厮们与中秋夜晚,将那些狐仙鬼怪的故事说的太缠绵,惹得他泡在冷水里,还造了春梦一场。
                    须知他身体本来孱弱,吃了热酒,却又浸了凉水,身体里那些热气叫冷水一激,岂有不病之理?加上水中又做了那事,精元俱损,更是雪上加霜。
                    又恨活到今天,连一个肯精心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没有。
                    在心里咬牙切齿一番,渐渐又觉得疲累。恨的心都淡了,只想着早些死了也罢,省的活受罪。
                    等死的时候,沈清轩经常会想起伊墨来。
                    甚至会想起那晚冷水中的梦。却连梦中那个女子的容颜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温柔美艳。
                    记忆更深刻的,却是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肌体环绕的感觉,明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浸在冷水中造成的梦境,却挥散不去。
                    以及那只听过一回,却从未忘记的嗓音,在自己耳边的细语——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分明是伊墨的声音。
                    每每想到这里沈清轩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本能的感到危险。本能的规避危险。
                    又是一天的汤药灌入,将胃灌的满满的,沈清轩只觉得那药味极其恶心,却也配合着尽力咽下去,到了晚间,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苦涩的药汁时不时的翻涌到喉头,沈清轩往下吞,那药汁却疯狂的往上涌,苦苦压抑多时,沈清轩终于受不住,张开口,大堆药汁如箭般喷溅而出,床榻、被褥、枕头,尽数湿透。
                    沈清轩大口大口的呕着,只把胃里药汁连来不及分解的丸药一起,呕的干干净净。
                    慌的婢女小厮端盆递水,忙成一串。
                    沈清轩再也服不下药去。
                    就是闻一闻,也要连胆汁一齐吐出来。
                    又熬了三天功夫,沈清轩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偶尔睁开眼看着青花帐顶,频频想起伊墨来。
                    想起初时他咬自己的那一口。想起他隐着身形,写的那些周正的字。想起他下山,却是为了寻皮……想的心中发笑,笑完又突然难过,他答应护他劫渡,如今却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伊墨,你怎么还不回来?
                    念及此,莫名的觉得委屈。眼眶都酸涩起来。等了会又忍不住狠狠的想,你这无角无足的大长虫真是没用,自己的皮还叫人偷了去,一千多年白白修炼了,怎么没叫人把你捉了扒皮剔骨炖成蛇羹才好?!
                    他一边想,一边骂,却又一边笑。
                    殊不知他自己这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却闭着眼忽而愤怒忽而微笑忽而又欲泣的模样,骇的周边守护他的人如何心惊肉跳。
                    这夜山庄里悄悄流动着一个传言,少爷恐怕是被什么迷魇住了,许是撞邪了。
                    那晚聚酒的小厮丫鬟们,悄悄地聚在一起,讨论片刻后各自取出些银钱,凑了不少,偷偷下山买了些纸钱香烛等物,询问过年龄大的厨娘,讨得规矩后躲起来祭拜,求那些鬼怪放过自家少爷一马。
                    伊墨赶回时,恰逢这幽暗深山,点点灯火,青烟和灰烬一起,如鬼魅般漂浮的场景。
                  沈清轩此时神智飘移,不知伊墨已经到了,脑中恍恍惚惚的想起之前梦里那女子,说是酒洒在她身上。沈清轩心道,我只泼了伊墨一盏茶而已,好好的,我拿酒泼你做什么?迟钝了一会,才想起来那只是个梦。又想,许是我泼了伊墨一盏茶,结识了他,再梦些鬼怪,也造这种泼来泼去结识的场景。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沈清轩分明感到一只手覆到自己额头上,随后一道冰冷气流自额头钻进脑髓,又流进肢体。沈清轩被冰的清醒过来。
                    一瞬间嗅到了那股冷冽又清新的气息。与环绕在周边终日不散的药味迥然不同。
                    沈清轩睁开眼,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张口无声的道:
                    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等不到了。
                    却不料伊墨收回掌心,眼神在他身上自上而下扫了一番,而后淡淡道:“你现下……可真是难闻的很。”
                    沈清轩一口气刚刚缓过来,又叫他一句话,轻易给激的险些背过气去。
                    是夜,山庄诸人尽皆东倒西歪,昏睡在地。
                    一道黑色大风突如其来的自他们面前吹过,依稀可见那黑色风中裹着一个人影。
                    直向山顶温泉处掠去。
                    伊墨说了那句话,沈清轩回过神缓过气来自是不肯放过他,又不愿意叫人烧水来洗浴,实在是前些日子那桶凉水让他受了这么些苦,死也不愿意这个时侯进入桶中。只能拉着伊墨,叫他带自己去山顶的温泉中。
                    伊墨将人带到温泉,只手指微动,沈清轩身上衣物顿时散开,如风中落叶般坠下。
                    那些衣物的主人,已经满脸通红 


                  15楼2013-02-19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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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温泉 ...
                      远际的天空,蒙蒙的亮了。
                      温泉地处山顶,所以第一缕光线自天边出现时,就落到了温泉里。
                      沈清轩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让他浮在水面,不曾沉下去。
                      浸泡在天然温泉的滋味同方寸大的逼仄木桶不可同日而语,沈清轩浸在水中,舒适的只想叹气。
                      稍后伊墨也解了衣袍,步入水中。
                      水波荡漾着,沈清轩微微睁开眼,看着那披散长发的男人踏水而来,缓缓靠近,弥漫着硫磺味道的空气多了一股冷冽的气息,近在咫尺。
                      沈清轩张口欲言,突然想起自己不能发声,周围又无笔墨,竟是连交谈都不能了。好心情顿时败坏了一半。毕竟这么长时间未曾谋面,终于又可面对面了,却不能交谈,实在是扫兴的很,沈清轩神色阴郁起来。
                      伊墨泡在水中,看了他片刻,终于抬起手来,冰凉的五指闪烁着一道幽幽绿光,抚上了他的喉头。
                      沈清轩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嗓子里仿佛被薄荷汁从里到外淋了一遍,说不上是火辣辣还是凉飕飕,那股过于鲜明的感觉逼的他眼泪都溢了出来。
                      待伊墨收回手,他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仿佛窒息般难受的滋味让沈清轩摁着嗓子,拼命咳嗽。
                      先是无声无息的咳嗽,而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怪异声音,逐渐变重,最后每一声咳嗽,都发出与常人无异的动静。
                      他——咳出了声。沈清轩意识到这点,说不上是惊是喜,只知道一道道湿润水流从眼角蜿蜒流淌而下,伴随着咳嗽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响彻在着孤寂山峰,雾气缭绕的温泉上空。
                      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沈清轩咳的两眼通红,弓着腰好几次险险喝了温泉水,浑身力气尽失的伏在突出的石头上,大口大口直喘。
                      伊墨靠在他对面的岩石上,横着臂膀随意的搭在两侧,眼神淡漠的看了他一会,最后闭上眼休憩,任由沈清轩趴在对面,咳喘的死去活来。
                      一盏茶功夫,沈清轩终于停下咳嗽,缓了缓后,捂着嗓子回头去看,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雾气缭绕的温泉水里,伊墨倚在一方突出的岩石上,大字型般横着臂膀,闭目仰头,神色从容,仿佛身外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只有那披散的长发,浮在他身前的水面,偶尔随着水波微动。
                      除此之外,他仿佛只是个雕塑,冰冷、淡漠、无动于衷。
                      沈清轩看着看着,心里莫名难受起来。
                      因这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沈清轩知道自己恢复了声音能力,却始终没有开口,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两人距离不远,却也有几步之遥,温泉蒸发的雾气如薄薄轻纱,若隐若现的横隔在两人中间。轻纱后是伊墨的脸。
                      沈清轩依旧像第一次见到他面容般,转不开视线。自忖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这般风华绝代。
                      正观望着,伊墨紧闭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
                      伊墨淡淡问他:“怎么不高兴?”
                      沈清轩心道你怎知我不高兴,却没有出声,依旧看着他,好一会,才回道:“自然高兴。”
                      时隔近二十年,他首次出声,声音带着些哑涩,连他自己都陌生至极。须得侧耳细听,再仔细回忆幼时童声,才敢确定这声音着实是自己发出来的。
                      “我……”沈清轩又试探着开口,被自己嗓子里冒出的声音唬了一跳,片刻后告诫自己说的熟稔些,缓缓道,“我以为你还要两月才能回来。”
                      “事情办完了,自然回来。”伊墨说。
                      沈清轩“唔”了一声,低下头,思忖片刻再开口:“不知为何,我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能说话了……”
                      伊墨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他们若问我怎么恢复的,我又不怎么会扯谎。”沈清轩斟酌着字句,一边练习发音一边道,“所以先不打算说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取回蛇蜕了吗?”


                    16楼2013-02-19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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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家人 ...
                        连续三日,山庄又一次热闹非常,只因沈大公子又从鬼门关绕回一次。
                        喧嚣声中的沈清轩安之若素,一袭月牙白袍,坐在椅上微笑着,欣然接受各方传递来的关切之辞,颔首倾听,谦逊有礼,端的一派儒雅风流。
                        惹得惋惜声又是一片,都说这多好儿郎,偏偏命运这般捉弄。
                        沈清轩对这些怜悯话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听在他耳里,自是不痛不痒。却触动一旁的沈母心思,几次落下泪来,又怕沈清轩看见更添难过,连忙避过头去拭泪。
                        她这番动作,又怎能躲过沈清轩的利眼,可母子连心,沈清轩知她心里所想,所以也装作不曾看到,将视线转到他人身上。
                        待酒宴开席时,沈清轩便让丫鬟推着离席而去。人人都知道沈清轩身子骨孱弱,不善饮酒,兼大病初愈,更不能陪客劳神,便一一嘱咐他好生歇息,待沈清轩离开后,才举杯畅饮起来。
                        沈清轩回到房中,透过窗棂听了会外面的嘈杂,暗自冷笑。这样的酒宴也不知开了多少回,也不知将来还要开多少回。谁知道呢?
                        就算伊墨援手,让他一年过后与常人无异,却也不知将来又会遭些什么磨难。
                        风水轮转,世事无常。
                        自冰窟里被人救醒后,沈清轩才领悟父亲经常念叨在口中这八个字的含义。
                        谁又料想的到,那温柔婉转,含羞带怯嫁入沈家三年的小家碧玉——往日里对他爱护有加的二娘会使人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呢?
                        想都不曾想过。
                        甚至现在想起来、隔了这么多岁月再次想起来,依然有一种被至亲狠狠背叛的伤痛感。
                        正出神间,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那脚步极是轻快,又带着急切,以及官靴特有的重音。沈清轩暗沉的目光微微亮起,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也露出几分真意。
                        “哥哥!”房门猛地被推开了,带动了些许尘埃,阳光自外照射进来,浮尘的起舞间露出一张眉目清朗的脸,因是亲人相见,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带了些孩童才有的莽撞。
                        见兄长坐在椅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年轻人也窘了一下,忙收回手,恢复几分稳重,才施礼道:“哥哥。”
                        沈清轩招了招手,将人唤到自己身边,才攥着他的手将那高大的身子拉下来,手指惯性的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开口无声的道:我以为你长进了些,怎么还这么横冲直撞。
                        兄长的唇语,沈桢自幼就看得懂,连忙一手揉着不痛不痒的额头,哼道:“我倒想含蓄些,就怕把你唬的不认我这个弟弟。”
                        沈清轩闻言笑了,在那束的整齐的发冠上抚了抚,问: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哥哥大病初愈,我不来看怎么可以?”沈桢蹲着身子,一手撑在兄长腿上,凑到他面前撒娇,如儿时那般,眉眼间满满的血浓于水的亲人间才有的信赖和依恋,沈清轩望着那张神似二娘的脸,只觉心中平静,对着这张从小腻歪在身旁的脸,实在起不了恨意。
                        即使明知道,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这个人。
                        那年刚刚满周岁的,沈家次子。
                        沈老爷曾一手搂着长子,一手托着尚在襁褓中吮着拇指安睡的次子,与两位夫人面前,充满得意的说:来日我这长子就光耀我沈家门楣,拜相封侯。将来我等老了,养老送终的事就靠这小家伙,如此,我沈家一家,算圆满了。
                        言中的期许之意,全部落在年仅七岁的沈清轩身上。
                       他只看到长子聪慧,盘算这沈家门楣,却不曾看到身前两位夫人的微笑,其中一张脸上的微笑里,藏了多少不甘与委屈。
                        凭什么,仅仅因为是次子,就落得个圈养在家,一生碌碌无名的前途?
                        妇人思路狭窄,其时并未想过,人各有命,若其子果然争气,沈老爷又怎么会不顾其前途。不过是兴高采烈时,信口开河罢了。她却当了真。生了歹心,害了沈清轩一生。
                       待她终于想的明白,大错却已铸成。


                      18楼2013-02-19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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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了拍膝上趴着的青年背部,沈清轩望着他道:入了仕,刀枪也就落下了吧?
                          沈桢连忙摇头:“哪有的事,哥哥不信我们去院里,我舞给你看。”
                          沈清轩笑着点头,沈桢连忙起身推着他,兄弟两人出了房门,停在院中空旷之地中。
                          沈桢取了一根长棍,耍了个花式,持棍道:“哥哥看好了,弟弟给你耍棍玩儿。”
                          沈清轩依旧笑,笑的开怀。
                          沈桢见状也咧嘴一笑,手中木棍便宛若灵蛇般游动起来,抡舞时扫出风声呼啸,激的尘埃四溅,光影迷离,砸向地面时发出沉闷声响,黄土地面上显出坑道,力若千钧。
                          沈清轩看的入神,直至一套棍法耍完,连忙拍掌,丝毫不掩赞许之意。
                          得了兄长夸赞,沈桢愈发得意起来,丢了棍,拿了一柄长枪,又耍了一套枪法予沈清轩看,比棍法略逊些,却也虎虎生威。
                          兄弟二人在院中,一人耍给一人看,直玩到红日夕下,沈清轩才示意停下,叫人送了湿巾和热茶来。
                          沈桢咕噜咕噜灌下一盏茶,拭了把脸上的汗,又朝沈清轩凑过去,道:“哥哥,可有指教的?”
                          沈清轩横他一眼:我指教你什么?
                          沈桢嘿嘿笑:“哥哥少来,爹说你小时候喜欢舞枪弄棒,还偷偷拿着武师的长戟捅鸟窝,惹的师父发了好大一通火,你敢不承认?”
                          沈清轩闻言回想,依稀忆起一些,却记不起更具体的经过。
                          这些陈年旧事,若沈桢不提,沈清轩是想不起来的。即使此刻沈桢提起,他依旧想不起来。
                          偶有片段自脑海里浮闪而过,却也不觉得那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那些往事,恍惚是前世或更久远之前,被泛黄的光阴洇成了一张脆薄的纸,一碰就碎。
                          残缺不全。
                          沈清轩脸色稍稍沉郁下去。
                          沈桢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转开话题,拉起沈清轩放在膝上的手,兴冲冲道:“哥哥,我难得上山一次,叫我累了这半日。你陪我下盘棋吧。”
                          沈清轩提起神来,道:输了怎么办?
                          沈桢揉了揉额角,低声凑到兄长耳边:“老样子?”
                          沈清轩也喜悦起来,点头答应,两人回到房里。
                          茶水点心俱让小厮送进房内,一一备齐后沈桢将门窗关紧,又检查一遍关的是否严实,像是深怕被人发现什么似的,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看的沈清轩闷笑不已。
                          榻上软席铺开,他们二人对面而坐。沈清轩又将棋盘擦拭一遍,取出黑白棋子,问:老样子?
                          沈桢连忙点头,怕他反悔似的,抢过黑子来先落了一子,又落了一子,再落一子。
                          棋局刚开,他先抢了黑子,先落三子。
                          沈清轩挑眉,望了他好一会,无声骂道:真没长进。
                          沈桢连忙驳道:“你是兄长,长我七岁,本该让我七子才是。如今才三子,长进已是不小了。”
                         沈清轩执着白子落下,不理会他。
                          沈桢也沉静下来,观着棋局,认真博弈起来。
                          沈桢先时占了便宜,一炷香的时间,将那棋局杀的诡谲难测,奇峰突出,围剿了沈清轩一片白子,颇为得意。
                          沈清轩却头也不抬,只管落子。一盘局行至两柱香的时间,将沈桢的尖峰棱角无一不漏的斩除殆尽,白子更如猛龙盘踞山峦,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顷刻即可将这局中江山夺与手中。
                          “哥哥,”沈桢抹了把额上冷汗,忙道:“哥哥开阖有度,手段狠历,行局大气,若是哥哥入了仕,哪里还有弟弟的位置……”
                          沈清轩眉眼含笑,侧身取过摆在一旁的笔,饱蘸墨汁后才缓缓道:马屁莫拍,抬起脸来。
                          沈桢连忙闭了嘴,苦哈哈的将脸递过去。


                        19楼2013-02-19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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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那俊朗脸上,便多了一只爬行状的大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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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轩不耐烦的拍了拍棋盘,道:再来。
                            沈桢只好又坐回去,一边还仔细查看窗户可有漏缝,免得叫外人看了去。那可丢死人了。
                            直至晚间饭时,两人依旧紧闭门窗,不肯出来。众奴仆在外候着,里面不许摆饭,终于惊动了沈老爷。
                            沈老爷闻得儿子们不肯进食,慌忙赶来,站在门外问:“出什么事了你们?”
                            片刻后屋内才传来沈桢的声音:“爹,我在陪兄长博弈。”
                            沈老爷先时一愣,而后脸上憋出一股怪异的神情,站了片刻,挥手赶走众奴仆,“你们先下去,将饭菜温着,一个时辰后再端来。”
                            将人赶走后,沈老爷倚着门,低声道:“轩儿,放爹进来瞅瞅吧。”
                            门内顿时一番大惊小怪的慌乱声,沈老爷老神在在的等着,果然小儿子拧不过大儿子,沈清轩推着轮椅开了门。
                            进门瞅了瞅,沈老爷走向屏风处,仍是慈祥的声音:“出来让爹看看。”
                            屏风后鸦雀无声。
                            “别跟个大姑娘似的,出来让爹看看。”沈老爷继续哄着。
                            沈桢死活不出来。
                          沈清轩重新关好门,过去一把推倒了屏风。沈桢没料到哥哥会来这一手,躲也躲不及,本能的扶着欲倒的屏风闪出来。
                            这一瞬间,沈老爷想看的画面已经看到了,“噗”的一声又连忙憋住,憋的胡须直颤。
                            沈清轩亦低着脸,双肩不停耸动,可见是憋的狠了。
                            沈桢站在那里,满脸或爬或立或打滚的乌龟,耳根上都没放过,两边耳垂各自一只微小乌龟,在伸脖蹬腿。
                            沈老爷捂着肚子,手指直哆嗦的指着沈清轩,语不成声:“你、你这……你这兄长,可真是不、不不……像话。”
                            沈清轩立时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家爹爹。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突然猛地各自撇开脸去,一人张口无声大笑,一人笑的几乎断气。
                          沈桢先时还气愤的嚷嚷不许两人再笑。后来见他们谁也停不下来,弓腰捂胸,笑的喘不上气,吓的也顾不上自己丢脸,连忙跑过去一手拍一个的后背帮着顺气,深怕把这两人笑出病来。
                            殊不知他兄长和父亲,一扭头看到那张挂满焦急之色的大花脸,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沈清轩更是数次险些笑出声音,只好咬着舌尖,将滚到喉口的声音又咽下去。
                            欢喜也欢喜的极辛苦。
                            近二十年,就没有不辛苦的时候。


                          20楼2013-02-19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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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殊途 ...
                              晚上沈清轩兄弟二人躺在床上,床头点着火烛,面对面的闲谈。
                              大多都是沈桢说的话,聊官场上的奇闻异事,以及新近结识了哪些朋友,都是些怎样的品性,说的眉飞色舞,拦都拦不住。
                              沈清轩听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知道他步入官场时间还短,没来得及经历那些勾心斗角,所以兴致高昂,怀着满腔期许。以后如何,尚未可知。
                              毕竟是自己弟弟,沈清轩犹豫片刻还是给他这满腔热火上泼了一盆冷水,道:万事需谨慎,没分清对方阵营之前不要胡乱结识朋友,便是识得了,也疏远着些。待日后肯定能结交,再真心相待也不迟。
                              沈桢愣了一下,回过神虽未说什么,却不复之前的兴高采烈,只点头应承。
                              沈清轩知道自己说的过于直白了,这些事理,沈桢未必不知道,只是如此坦诚的说出来,感情上一时接受不了。
                              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弟弟的头,沈清轩又道:父亲财大势大,我知你并无后顾之忧。可要想想,沈家财势越大,越是官场中拉拢勾结的好对象。你刚入此场,资历尚浅,并无根须,若不小心行事,错站阵营,就很难再翻身起来。那时沈家家业未必帮的了你不说,或许还会——家破人亡!
                              最后一句,沈清轩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被子里沈桢的身躯震了一震。
                              “哥,我知道的。”沈桢静默半晌,缓缓道:“这次上山,我就是来同你告别。”
                              这回换做沈清轩一愣。沈桢看了看他,而后垂下眼帘低声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我请调去南边宁远县县衙上任……文书已经下来了,月底我就启程。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沈清轩皱起眉头,思索宁远县在何处,想了很久,才记起那宁远县是南面极偏远的小县城,地处湿热,民风彪悍,山贼草寇横行,是以那处的人,都被唤作南蛮子。
                              沈清轩的眉头久久后才松开,道:去那里也好,你这性子留在京中,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去那里磨砺一番,再回来时哥哥为你洗尘。
                              沈桢笑了笑,伸臂勾着兄长的脖子,将脑袋埋进去,低低道:“我知你会这么说。”顿了顿,又道:“那里虽然苦了点,却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去处。哥哥不用挂念,个把草寇山贼还降不住我,且爹爹在那里有商点,衣食方面也不用担心……最多十年我便回来。”
                              沈清轩沉默着,点了点头。
                              首次别离,况且又是自小陪伴长大的兄弟二人。虽隔了些年岁,境况迥然不同,然血浓于水的情分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抹灭的。彼此俱是难过。
                              亦不知多久,沈桢才说了一句:“哥哥,我知你身体不好。可你得答应,至少要等我回来。”
                              沈清轩又是一愣,醒悟过后忍不住酸楚,连忙点头应道:我自是等你回来。你放心,我尚未看你成家立业,挑起沈家光耀门楣延续香火的担子,我怎么能撒手就走。
                              沈桢这才笑,“等我回来就娶妻生子。生两个娃儿,抱一个给你就是。”
                              沈清轩仍点头,心里却想自己未必不能娶妻生子。只是脑中出现这个念头的同时,伊墨的脸也好死不死的陡然冒出来,骇的他连忙将这些浮躁念头一起遏压下去。再不敢想。
                              兄弟俩又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些话,沈清轩一度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能开口出声的事情告诉他,连着认识那条大蛇的事一起,省的弟弟挂心,出门在外悬着心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虽他现能够出声,也不知这一状况能保持多久,将来又会出什么意外。命里沉浮的事情他已经历过,在未确定最终结果之前,何必让自己亲人跟着一起忐忑。
                              何况,他与伊墨的将来,扑朔迷离的很。谁也不能够给谁承诺。
                              再者,承诺本身就空洞乏味。谁又信呢
                            后半夜,沈桢已经睡熟,眉眼温顺的偎在他身旁,像儿时一样,在兄长面前乖巧又懂事。
                              沈清轩摸了摸他的眉,出神的看着,自小就有人说他们兄弟,最相似的就是这双眉眼。


                            21楼2013-02-19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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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不像似的,也是这双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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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轩无声的叹了口气,掖好两人的被子,也逐渐迷糊着睡去了。
                                接下来是连续几天的忙碌,因沈桢要赶路赴任,合家上下忙成一团,连沈清轩都推辞不掉,也下了山。
                                人手不够,沈清轩把自己的小厮也遣过去帮忙,他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坐在角落阴影里安安静静的呆着。
                                沈桢忙于和朋友们告别,出入酒肆饭舍,回到家了也不能歇息,被沈老爷拉着,一一拜别长辈亲戚。
                                惹的沈桢抽空来找沈清轩诉苦,说没想到出一趟门竟这么累。沈清轩自是出言安慰一番,接着把他推到那些酒宴里去。
                                很快,一切打点妥当之后,沈桢就上了路。
                                沈清轩亦回到山中,过回自己静寂的日子。数着日出日落,听风吹树叶的声音。
                                伊墨自温泉一别后,也不再出现。
                                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也或许,是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他。沈清轩每每想到这点,就忍不住一声冷笑。不见想又怎样,最多躲至明年劫渡,你还不是要来见我?!
                                又想,伊墨是什么人,用得着躲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瘫子?定是懒得来了……
                                沈清轩一人坐在屋中,脑中念头飞快轮转,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倒是脑中越乱,心中越觉得气闷。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恨不得歇斯底里吼叫一番,砸碎打碎点什么东西才能缓解些。
                                或许是经过一番热闹,这孤寂守起来就不再气定神闲。
                                察觉自己情绪危险,沈清轩更是憋闷。实在是无处发泄,就拿起之前收集的一摞摞狐鬼异志的书来看,只是看一页忍不住就想要撕一页,恨不得把这些蛊惑人心的东西全部撕成碎末才好。
                                什么狐女报恩喜结良缘,什么花痴灌养花鬼得秦晋之好……全部都是胡说八道。
                                难道写书的人,不知道“人妖殊途”吗?!
                                ——人妖殊途。
                                沈清轩眯了眼,将这四个字咬牙切齿的咀嚼着,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念出来,又一遍一遍的咽下去。怒的不知所以,恨的更是缠缠绵绵。
                                脑中偶然想到“殊途同归”四个字,却又不敢再想下去。
                                他们一人一妖,且俱是男子,就是这同归,也“同”不出书上那些风流佳话来。
                                至多,就是授人以柄,给人们饭后多些谈资。
                                心中明白这一点,沈清轩更是无端的怒气冲天。
                                “那些书惹你了吗?”
                                沈清轩猛地抬起头,只见伊墨站在烛边,半张脸遮在散乱长发里,另半张脸在烛光摇曳的阴影下,只有那双淡如水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自己,静寂非常。
                                沈清轩手中哆嗦了一下,那白色如雪花的碎片便纷纷扰扰的散落了,铺了一地。
                              沈清轩定定的望着自己造就的碎页纷纷落地,脑中原本纷乱的念头仿佛也随着这落地的碎片沉了底。倏然安宁起来。
                                不急也不慌,不喜也不忧。
                                只缓缓抬起脸,注视着对方静寂的眸子,依稀觉得那里千年如此,仿佛远古时期就存在的一片无人造访的密地。
                                “伊墨。”
                                沈清轩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在这片静谧世界里,正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问:“我与你殊途同归,可好?”
                                可好?
                              ————————————2013.2.20 END————————————————


                              22楼2013-02-19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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