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司命的记忆里,有一个蒙着薄雾的夜晚。
她和别人站在山顶,俯瞰山下时,只看见一片夜色包裹的山林,已经入秋,有山风扬起她的头发,带着凉意侵入她的身体。
身边的人也不看她,只问,“要走?”
少司命点头。
这是最好的时候,阴阳家的靠山要倒了,必定无暇清理门户。
“那个墨家的小子,就这么好?”对方话里带了点玩笑的意味,“想你刚来的时候我可是……”
“停。”少司命转身面向对方,“后面的,我都知道了。”
少司命和大司命本不是同一师门毕业的,名字类似完全是因为阴阳家流传下来的排位,东皇说你是啥就是啥,说谁是你搭档你就和那人搭档。
少司命才来的时候就是一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大司命权当是养了个妹妹一样地手把手教她,后来就渐渐熟络起来,知道了对方的很多事情。例如少司命不是不爱说话,是修习的法术太奇葩导致的语言功能退化,大司命的手不是烫伤没治好,是因为幼时修习合手印走火入魔出的岔子,比如大家都不怎么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再比如她们所修习的法术,听起来像是姊妹一样。
玉手印,合手印。
这时候大司命就会来很严肃地指正错误:是阴阳合手印,要把全名叫清楚了!
在今夜过后,这些大概就只能算进“美好回忆的一部分”里了吧。
她们彼此见证了对方最美好的时候,双手第一次染上鲜血时便靠在一起颤抖,了解彼此身体上的每一个伤口,然后现在即将各自离散,却什么依依惜别的话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现在好像说什么话都是不合适的。
她们是多么的了解彼此,亲密得如同一人。
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嘁,墨家怎么这么艰苦朴素永不忘啊。”
少司命死死忍住了回一句“去你的”。
这段故事发生在上一截儿之后,作者表示懒得去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正题吧。
——不就是少司命嫁人了嘛。
大司命身为阴阳家互相坑害(前)同组同事的杰出代表,当然是要来慰问一下脱团狗……咳,不对,是昔日战友。
新娘表示不能理解敌对阵营骨干给她送来了两根红烛。
“祝你七(sheng)月(zhan)七(ri)的时候不被烧啊~”对方状似十分开心地回复道。
少司命把那两根红蜡烛认真包起来放好,“哎不是我说,你看我嫁人了舍不得啊?”
“哪有。”大司命低头抹了抹眼睛。
其实也不是难过吧,大司命来时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姑娘,就要给一个陌生男人刷锅做饭生孩子了……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和自己那么亲密的一个人,她的喜怒哀乐自己也感同身受,当初少司命走的时候大司命不是没有拦过,但实在拦不住。
她将少司命一把拦住,“你又不是第一天来,不知道脱离阴阳家要付出什么代价?”
沉默。
“现在外面这么乱,废了你一身的法术你拿什么自保?你信盗跖我可不信!”大司命想把姑娘拉回来,少司命死活不挪地方,“你这人我还不了解?外表看起来高贵冷艳,其实就是个凡人,心是肉长的是热的,好骗!”
大司命这么说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浮现的是墨家巨子被她施咒的场景。
她心里就凉了起来,一阵阵地发冷。星魂的小黑屋她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墨家不提,阴阳家怎么惩罚叛徒的,大司命看得清清楚楚。巨子是墨家人心所向,如若不是机关城被毁,墨家四处奔波自保无暇顾及报仇,那把墨眉只怕早就对着自己的眉心了。
少司命听见她一声叹息,大司命想说的那么多,千言万语堵塞在一处,最后只能化成了一句:“你教我如何不担心?”
——总觉得,一松手,你的一切我都没办法挽救了。
大司命没说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劝了。
“你走吧。”她慢慢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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