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轻轻叹了口气，肺中的冷空气鱼贯而出，胸腔从冰冷变成一阵灼热的温度，连带着原本冰冷的四肢也像是置于火炉边一样，烫到快要融化掉。但此刻他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了，“我也想念哥哥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现在又在干什么。”他的大脑又重新福回到过去那种高精度的工作中，思绪如同丝线一般，一根根的把记忆里的每个角落连接起来，最后铺成一张清晰可见的大网，“这么说起来，你还记得他们离开多久了吗？如果以人类的时间换算，是几十年、几百年或者更加久远吗？”
意/大/利人颤了颤身体，松开了德/国伙伴的手，庞/贝此刻正在经历地震，米/兰、佛/罗/伦/萨还有罗/马已经全然安静了，连神父温柔激昂的祈祷也找不到一点儿踪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流失，就像是一块浮冰在巨大的海洋中四处飘荡渐渐融化一样——他们消失了就再也找寻不到踪影。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或许是之前的疼痛已经使他全身麻木了吧。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感觉，只是大脑里清醒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下沉的感觉。他仿若回到了小时候还在不断生长的时刻，自己像是一根轻柔的鹅毛在空中慢慢飘荡着，一点点带着轻快的姿态接近地面，而他则面对着天空，天空就像在他的怀抱中一样，只要踮起脚尖就能亲吻到天上的云朵。他在脑海中描绘着天空的模样，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不知是紫是青还是蓝，他只是在画布上一层一层覆盖着不同的颜料，想要展现出着前所未有的美。接着——
“意/大/利？”路德维希听见身旁的声音越来越小，静得连呼吸声似乎都无法寻觅了。他吞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并没有因此得到缓和，但现在并不是可以顾忌安逸的时刻了。金发男人吸了口气，不停呼唤起同伴的名字，他像是在不停确认对方存在一样，机械的重复着那几个简单的音节，声音忽高忽低时起时落，偶尔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诧，但他不敢停顿，只是不断叫喊着、嘶吼着，如同曾经在充满硝烟的战场上一样，大声呼叫同伴，确认对方听到自己的命令，也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路，路德？”费里西瞬间从明亮和美好中跌落，进入黑暗的世界里。他听到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叫声，像是在不停呼喊着他的名字，是非常熟悉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带着急迫和关心。“别担心。我只是看到爷爷正坐在斗兽场看台上那个最显眼的位子向我不停招手呢。”棕发少年的声音又恢复到原来那柔软温和的腔调，他说的十分缓慢，慢到让德/国伙伴甚至开始怀疑时间是不是也已经静止了。
但很快路德维希又恢复了理性，他用往常下命令般的语气坚定的说着，“你不能去，费里。”虽然话语结束时，说话人对如此生硬的语气感到有些懊恼，在这样为数不多的时间里他应该好好珍惜才更为正确；虽然他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德/国人捂着翻江倒海的胃部，暗暗计算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依照现在的状况他还能坚持多久。一小时？一分钟？甚至更短…可他还是咬了咬牙，让语句能够清晰流畅的传达到同伴的脑海里，“你可是意/大/利人民的希望啊，只有你在，他们才会有安家避难之所。”
“Ve——”费里西安诺睁开眼睛，努力将自己的脊背挺直，以便平时面前那个高大的德/国人，“路德，你还记得基尔哥哥走的时候吗？”
金发男人不明所以的闭上眼睛，他在回想那个人的音容笑貌：脑海里很快出现了一个银发红瞳的模样，他好像离自己很近，近到只要自己一伸手便能将他牢牢抓住，但他又好似乎很远，远到只留下一个掩埋在烟雾中模糊不清的背影，不能妄加猜测。路德维希想了想，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也忘记了是否需要点头或摇头。只是很快，他身边的那个小个子男人又很快回答了自己所提出的问题。
“他说啊，国家是由人民的一直所决定的啊，唯有人民的希望才会使我们出现，唯有人民努力，才会使我们强壮。而当人民不再需要一个国家时，那个国度便会土崩瓦解，而我们便会消失。”
“我还记得哥哥说这话时的神情，”路德维希慢慢睁开眼睛，那双宝蓝色的眼睛中迸发出一束光芒，那并不是很亮却能够让人震撼的光芒。他学着当时普/鲁/士的样子，笔直地站好，仿若怒涛中、山崖上最后一棵傲然挺立的松树。他眺望着远方的黑暗与未知，露出一种放松却又同样严谨的姿态，“他还说，他很高兴能看到我平安健康的壮大，他知道只有我才是日/耳/曼子民真正所希望的，而他的使命则是让我出现、让我壮大，现在他已然不再需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他走了，没有什么遗憾。他知道他永远会被记住，也因此永远留在这世间。”
“呐，路德，你还害怕吗？我们走了，也总会被记住；我们消失了，也依然能留在这世界里，留在那些值得纪念的人们心中。”棕头发的小个子男人再一次笑了起来，他突然想起曾经还在面对战争与硝烟时，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总会被红着脸的德/国伙伴训斥着要严肃一点，可现在在真正面对生死的关头那个人却不再重复这样的话语，“所以啊，不要害怕哟。这种时刻就应该用微笑与欢乐、用平静与安宁去面对，说不定下一刻太阳便会升起。”
绿色的眸子和蓝色的瞳孔相互映衬在一起，古老的昨天在两双坚定地眼睛中缓慢流动着，而更加幽深的黎明也悄悄行进着。*
片刻后，太阳如同灰布片，月亮转为红血，众星纷纷落地。*
- FIN -
注：
[1]：出自阿多尼斯的《你的眼睛与我之间》
[2]：出自圣经·新约·启示录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