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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腾到厨房把刚才煮过的面捞到碗里,盛了点汤放到茶几上,接了杯热水给他。又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你后天来不了么,我寻思你那么忙,就别惊扰圣驾了。干脆我来看你吧。”白周挑着碗里的面条。
“你也真是。”魏腾听着无奈:“太胡来了。”
“没事儿啊,反正都是家里那帮人忙叨,没我什么事。啰哩啰嗦的,家里也没意思。”白周正飞快而斯文地吃着,忽然从碗里捡出两个空调料包,很不介意地扔到一边垃圾桶里去了。
魏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看着电视上两只猎豹深情款款地对视,也没什么兴趣,夹着支烟到阳台抽去了。
两个月以前白周忽然打电话给他说要结婚了,听那语气似乎有些怅然。他说古怪。
这个词魏腾没少在他嘴里听过,大一那年他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就是,对着一桌子人和菜,以及那个庞大的蛋糕拧着眉头说怪了嘿。或者毕业那年,他举着一沓魏腾他们拍的造型各异的毕业照,躺在沙发椅上一张一张地翻着,很轻地说了声奇怪。
魏腾只在一旁听着,不答话。
这有什么好怪的,时间一向快得无影踪。但总快不过一支蜡烛摇曳的火光,快不过快门按下转瞬的影像。
窗户外面高高矮矮的楼房匍匐在黑暗里,间或几处亮着细窄的灯光。魏腾看着灰白色烟雾徐徐飘散,垂下眼睛想白周十八岁时候的样子。
戴着花里胡哨的鸭舌帽,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记不清形状的吊坠,不像个上大学的,却像个稚嫩未消的中学生。皮肤白,单眼皮。被惹恼的时候瞪着眼倒也真有几分狠相。笑起来弧度很大,可惜一个酒窝都没有。
这么一个傻小子居然就要结婚了。
不知不觉就是八年过去了,魏腾想着。
他和白周认识到现在,看他稀里糊涂混到大二辍学,看他和家里大吵大闹踢翻一摞子书,看他只身一人揣了几千块钱到南方找工作,看他勾着嘴角满不在乎地说一定会成功,看他贷款买过第一辆车又因为抵债不得不脱手,看他和六七个女朋友断断续续合合分分……
自己按部就班地本科毕业,工作以后供房供车,不咸不淡地交了两三个女朋友,长久而无趣,恋爱模式一成不变,约会拥抱争吵再见。
不知不觉就是八年。
他终于交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却拖着一直不肯结婚,年纪轻轻在公司坐到了超人意料的位置,简历空乏却考下一堆不明所以的证件,厨师证教师证导游资格证。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笑说这是要发展十项全能啊,他也只是笑,当作一个笑话作罢。
而只有魏腾知道,他脑袋里期盼的那些游离的不真切的未来。不能抛却责任结实地握住,就只能做到最贴近的那一步,随时给自己的天马行空一条退路。既可笑又可怜。
现在终于能找到一个人安稳地陪在他身边,不必孤单不必深夜一人失眠,是好事,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