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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发一篇一直让我很感动的文章《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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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比较小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直念念不忘,当时还哭了。
——吸血鬼中有一支古老的教派,自称“向日者”。


1楼2012-10-21 14:33回复

    六岁那年

    丧钟响了又响,响了又响,终于不再回荡。再没有活人去把它敲响。
    海莉安泽丝觉得最近的一切都怪怪的。
    总是爱笑的巴梅娘姥洗衣服时不再唱歌;家教老师特斯兰老小姐竟悄悄抹红了唇,以前她明明说化妆是巫婆的伎俩;柯烈尼神父日夜呆在祈祷室里。后来,就连上面所说的那些人,她也不太见得着了。
    爸爸一个多月没见过,有一次问起,妈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地楼住她的小脑袋。她再也不敢问了,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情绪。她太小了,也一直过得太幸福了,还不知道什么是不安的滋味。
    远处的钟声,天天吵得她睡不好觉。今天难得安静,她一觉睡醒,已经过了早餐时间。她慌张地穿好衣服,奇怪怎么没人叫醒她。跑到妈妈的房间,妈妈也没起床,脸色黑青,怎么也推不醒。
    妈妈一定也被钟声吵得睡不好,难得睡这么熟,还是别叫醒她了。
    她托着腮帮子发呆,没一会儿就饿得慌。跑遍屋子上下,谁也不在。
    妈妈说过,要是家里大人都不在,有什么事就找柯烈尼神父。海莉安泽丝觉得现在正是时候,便蹬上最心爱的红皮鞋出门了。
    她还从没一个人出过门,心里又紧张又兴奋,觉得自己算是个大人了,看到路边的蝴蝶都忍住了不去扑。走到一半,海莉安泽丝那幼小的腿脚就酸透了,只能坐下来休息片刻。现在她多想路边有个谁能让她骑着脖子到教堂去啊。但周围一个人影也不见,风吹过丰收的麦田,沙沙直响。海莉安泽丝隐约记得,这时节,大伙可都该在田里忙活。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又出现了。她无心再休息,捶捶酸痛的小腿,继续上路。到了教堂,老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神父服饰的老农夫在往一个大坑里填土。她靠近再一看,那人就是柯烈尼神父。才几个礼拜没见,神父竟老得不成样子了。他“呼味呼味”喘着粗气,挥着铁铲,腰都直不起来。
    海莉安泽丝生气了,怎么能让神父先生干这种粗活!照看园子的小伙子哪里去了?
    眼珠左右一转,她发现那小伙子正躲在树阴下,抱着铁锹睡大觉呢。海莉安泽丝摄手摄脚地走过去,恶作剧地对着他的大腿一踢。
    小伙子没像她预料中那样跳起来,而是身体一歪,“扑通”倒在地上。
    海莉安泽丝吓了一跳,斜着脑袋看着,越看越觉得他脸色和妈妈一样。
    神父听见动静,竖起眉毛,扔下铁锹,走过来一把抱开她,活像她快被魔鬼捉去了:“海莉小姐。你一个人?夫人呢?
    海莉安泽丝无意间看到坑里。那里面睡着好多人,全是熟面孔。一个个脸色黑青,和妈妈及那小伙子一个模样。有一半已经被土盖住了。
    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一下子明白,妈妈也将要躺进这个坑里,被土掩埋!大家都是。她再也见不着他们啦!眼泪夺眶而出,她哭着喊:“神父先生,您为什么要把他们埋起来啊,快把他们叫起来啊!快点儿把妈妈叫起来啊!她怎么老也醒不过来?
    


    2楼2012-10-21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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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以后
      海莉安泽丝在一阵剧痛里醒过来,眼前发黑,浑身发冷,直想吐。大腿下湿媲流的,是血。她第一反应就想呼唤舒希雷。
      不等她出声,兄妹俩早已鬼魅般地站在她身边。黑暗里,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一双红得透亮的眼睛映出身形。他们站在那里,不知有多久。用令人心悸的渴望眼神征怔看着她,咽着口水。
      是血刺激了他们。蓦地,海莉安泽丝想起,他们是吸人血的魔鬼。
      她又害怕,又难堪,更有几分羞愧。挨过一段难以忍受的沉默,她好过了些,自行把一切清理干净。倒像是发生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谁也不再提起这件事。表面上,什么都没变。但海莉安泽丝敏感地察觉到了某种变化。那天起,舒希雷就有些避开她,但又会趁她不注意时窥视她。一旦被她发觉了,就会立即偏开视线。
      海莉安泽丝长大了,个子已经接近舒希雷。身子纤瘦得有些病态,皮肤白得和吸血鬼一样,一身狼皮,像个野人。铁链压得她的背微微拘楼。她仿佛一只蜷缩在墙角、快病死的猫,背影却有一种令人心痛的美。
      但凝望她的双眼,却能让人置身于冬日温暖的阳光。尽管长久地活在黑暗里,她的内心从不曾被黑暗浸染。但又不能说她是真正长大了,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她有一半是成熟的,另一半是天真无知的。
      海莉安泽丝无法理解舒希雷的视线,但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她怀着异样的心情,惴惴不安地试着接触舒希雷。她装作不经意地握住他冰凉的手。他失了镇定,手指紧了紧,却又微微不安地抽搐。等兰吉儿出现,手立即又闪电似的缩回去。
      她坐在他身边,和他说几句话,对他展露微笑、薄怒、皱眉……她尝试过用种种不同的神态对待他,舒希雷的反应都有种内在的相似,像是在经受某种痛苦的折磨。
      海莉安泽丝猜想他大概是有些讨厌她,便疏远了他。可偏偏舒希雷显得更低落了,又像是盼着她的接近。但是,等她靠近他,他又显出之前的模样。海莉安泽丝困惑了,有些不满,究竟舒希雷想让她怎么样!
      流血,成了每个月里的常事。那几天,他们会让她独自呆着,似乎是怕受血的刺激。她也不想在那几天看见他们,尤其是舒希雷。
      等身体的不适过去,海莉安泽丝总是会马上在河里洗去身上的血。有一次,她正洗着,兰吉儿来了,赤着一双脚,啪啪地踢着水。
      “肉,你可千万不能死,你一死,我们没东西吃,可就犯难了。”
      “我的名字是海莉安泽丝!
      兰吉儿吐了吐舌头,忽然心血来潮,脱了衣服往水里一钻。
      尽管都是女孩子,海莉安泽丝还是有些害羞,稍稍偏了偏眼睛。这当然逃不过兰吉儿的眼睛,兰吉儿游到她背后,把她穿的湿衣服一扒。
      “天底下哪有穿着衣服洗澡的道理。”兰吉儿笑嘻嘻地说。
      海莉安泽丝抗议着用手遮掩自己。月下,她洁白的身体也是月光的颜色。身体虽然纤瘦,却已略有曲线。
      


      8楼2012-10-21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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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吉儿敛起笑容,把半张脸沉到水里,咕噜噜地吐起水泡。舒希雷来找她们时,兰吉儿立即哗地钻出水,张开手挡住了海莉安泽丝的身体。
        兰吉儿对海莉安泽丝的态度也变了。平时她们没一天不拌嘴的,最近却常常几天不说话。她和舒希雷坐在一起谈话,放在以前,兰吉儿肯定是会坐到他们当中来捣乱。可现在兰吉儿只会看一眼,便慢慢走开。
        兰吉儿看她时的眼神,就像被遗弃在荒野上的狗远远地凝视着人类村庄的灯火,又向往又嫉恨。要是兰吉儿吵她闹她,海莉安泽丝才不怕。但像这样安静地看着,反而让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海莉安泽丝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好像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说:“你们到底打算对我怎么样!
        舒希雷的目光不知所措。兰吉儿却一下子发脾气:“闭嘴!你这个浑身铁锈味,每个月都流血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海莉安泽丝碎不及防地涨红了脸:“我……我也不想流血的啊!
        兰吉扑在舒希雷怀里,像受了无限委屈:“你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我恨你,海莉安泽丝!”女人这个词,在兰吉儿念来好似一个恶咒。
        小时候你抢哥哥的宠爱,我还能和你抢。但现在,哥哥总在看着你!他更喜欢你,你比我高,比我漂亮!我怎么跟你抢!我恨你!
        兰吉儿咬牙切齿地仰视她。海莉安泽丝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比兰吉儿高了,这几年,兰吉儿和舒希雷从来不曾长大过。
        这就是永生的代价。
        “你将来还有好日子过,可我只有哥哥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抢!没有你,我们只会过得更好!你不是我们的同类,为什么要和我们呆在一起。离开我们,你这个女人!
        海莉安泽丝在外面只会过得更好。舒希雷也同意。那便走吧。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舒希雷一人将她带到最近的城市,在一个小巷里分别。
        “你走了也好。这些日子,我们都觉得,迟早有一天,醒来会发现有人死在我们嘴边。我不希望是你,尤其是你……”舒希雷垂下眼睛。
        也许正如兰吉儿所说的,舒希雷是有点儿喜欢她的。海莉安泽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转开话题:“我一直想问,你们以前养的那条狗,最后,你们吃了它吗?
        “它老死的时候,兰吉儿哭得吃不下饭……相信我,她并不是真心恨你的。我总觉得,她对你,比对我更亲。”
        


        9楼2012-10-21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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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直逃到荒无人烟的旷野,舒希雷按住钉伤的地方,不住喘气。
          “肉,你回不去了,你这个笨蛋!”兰吉儿鼓起嘴说。
          是啊,她不可能再回去了。现在城里的人肯定不知把她传成什么样了。这件事只是淡淡地在她心头搁了一下,便流去了。
          “我叫海莉安泽丝!”一如往日,海莉安泽丝针锋相对地瞪着兰吉儿。
          兰吉儿眼睛闪着泪光,扑进她怀里大哭:“你这个大笨蛋!
          “还不是她,吵着要来看你,又不好意思见你。”舒希雷不无后怕地说,“幸好有她,不然我们肯定逃不了。那个神父到底是什么人?
          “还不是你们袭击人类惹来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是吸血鬼,当然要吸人的血。”兰吉儿慑懦,“只是没想到,要扑倒
          人,咬人的脖子。还怪不好意思的……下次,下次一定能成功!
          “你们说过,只要吸过一次人血,那么喝其他的血就再也不会饱了。那
          么,反过来说,只要永远不喝人血,是不是就能用别的血代替了?
          舒希雷沉吟:“说不定可以。”
          海莉安泽丝坚决地说:“那我绝不能让你们吸人血了。”
          “为什么?我们是吸血鬼啊!”兰吉儿说。
          为什么?海莉安泽丝也不知道。她只是不希望他们吸人血。
          经过这件事,兰吉儿叫她“肉”时,多了几分撒娇的口气。舒希雷则把一份感情埋在了心里。他们回到了黑暗中,过回了离群索居的日子。
          海莉安泽丝相信自己就会这样度过一生了。
          


          13楼2012-10-21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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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八年
            湖畔,海莉安泽丝在梳洗长发。夜里的水还冻得让人不敢接近,白日里初春的阳光,却已经照得人很暖和了。她看水中倒影,竟有几分陌生。修长的腿,丰满紧实的身体,有绽放的花的活力。
            她突然无比地渴求水,忍不住脱去衣服,走进湖中,掬起水从头浇下去。水态意地流淌,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反而有种干涸的收紧感。
            水忽地一晃,倒影变成了两个。她吃惊地转过头—个骑在粟色小马上的少年,黑眼睛惊讶又羞怯地忽闪,像误闯入花园的小鹿。
            她情不自禁地看出了神。直到一阵风吹过,海莉安泽丝才猛然想起自己赤身**。她抓起衣服,三两步钻进岸边的灌木后,呼吸难以平静。
            “对不起,我迷路了。看到这里有人,才想问个路。”他结结巴巴地说。
            他一定是在回想当时的情景。海莉安泽丝身体发热,似乎自己仍被他看着。再多的衣服,再厚实的灌木也遮不住。
            “骗人,你为什么不吭声,偷偷摸摸的!”她忘了自己也与他对视良久不曾开口。对于她来说,那只是短短片刻。
            “我没有料到有人会在这里……”
            “够了!离开这里!”海莉安泽丝觉得对方的口气是在讽刺她放浪,脸更是羞得滚烫,穿好衣服仍躲着不敢冒头。
            “请相信我,我不是个坏人。我、我……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您是谁?是附近的人吗?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您?”少年有些语无伦次。
            海莉安泽丝听见马蹄踏近,心无助地坪坪直跳,转身就逃。少年骑马轻松地追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紧紧跟着。海莉安泽丝觉得受了戏弄,恼羞成怒,碎然回身抓住少年的脚,把他扯下马。
            马一受惊,跑得远远的。两个年轻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分不清是想推开对方,还是想抓紧对方。停下来时,海莉安泽丝正被压在下面。
            少年注视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她的眼睛。海莉安泽丝吃惊极了,忘记了抵抗。眼前晃动着略显苍白的嘴唇,她胸口透不过气。
            “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近乎害怕了,猛推开他。
            少年身体一颤,涨红了脸说:“对、对不起,小姐,我……我……”
            海莉安泽丝趁机逃走了。那少年在背后拼命呼唤她,她不敢回头,不敢面对少年的脸。只要一回头,她怕就再也迈不动步了。
            一连半个月,海莉安泽丝躲在山洞里,不敢出门,怕再撞见那少年。可他的脸容、他的眼睛、他的温度、他的吐息已经全印在她心里,像是闯进了她身边,在她左右。她无时无刻不瞥见他的影子。
            “肉,你最近为什么怪怪的?”兰吉儿问。
            


            14楼2012-10-21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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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什么啊。”她慌张极了。
              “骗人,你吃的东西少了,睡的觉也少了,有时唉声叹气,有时又在笑。”兰吉儿担忧地按住她额头,“你的脸好热,是生病了吧?
              “明明是你的手冷。”兰吉儿冰凉的手,让她想起少年火热的掌心。
              “我们是家人,没有什么话不能说。”舒希雷说。
              海莉安泽丝在心里比较起舒希雷和少年。舒希雷的眼睛是沉静忧郁的,像深深的黑水;而少年的眼睛是冲动迷乱的,像爆裂开的火与光。
              对,那少年就是给她这样一种快要爆裂的不安定感,他是一种危险,是仿佛能把她的身体、灵魂与一切的生活摧毁殆尽的危险。不能接近他。
              “海莉?”舒希雷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哦,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最近心情不好。这儿的风景太差,我们搬家吧。”话刚出口,她忽然希望舒希雷拒绝。
              “好。”舒希雷一口答应,“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等等!”她下意识地嚷了一声,忙又说,“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吸血鬼睡熟了。海莉安泽丝离了家,自言自语说:“晚上就要走了,让我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只看一眼。”
              她有意先在不相干的几个地方转了一圈,步伐急躁得近乎小跑。然后,才像是顺路一样,去往湖边。快到湖边了,她脚步忽又放慢了,有种要转身回去的冲动。她不知道是害怕看见他,还是害怕看不见他。
              她差点儿就回头了,偏偏看见湖边有人影。她的心快跳了出来,摄手摄脚地走近,却是不认识的人。她失望透了,正要走,一个人骑着马跑近。
              “有没有看见那个女人过来?”新来的人对原本在湖边的人说。
              “哪有!害我白吹了一晚上的风。我说少主人一定是被湖妖迷住了。”
              “谁让主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管她是湖妖树妖,都得找到!
              海莉安泽丝偷听到,那少年是当地领主的独子。那天等了一整夜,一病不起,只说要见湖边遇上的少女。一天没找到,少年便病得更厉害。
              听了这些,海莉安泽丝什么也顾不了了。她梦游似的偷偷跟着那男人,却跟丢了。她又一整天不吃不喝,一路打听,终于来到领主的庄园。
              已经是晚上,大门紧锁,她望着一扇扇亮着的窗户,有一种不顾一切翻门进去的冲动。
              兰吉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拉住了她:“肉,我们总算找着你了,还以为你被谁抓走了呢!
              “别拦我!”海莉安泽丝猛然推开她的手。兰吉儿退了一步,呆住了。舒希雷疑惑地说:“海莉,里面有狗,不能这样进去。”
              


              15楼2012-10-21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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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莉安泽丝眨眼看着他们,像刚从一个梦里恍然醒来。她居然毫不犹豫地扔下了他们,扔下了与她相伴十六年的家人,来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甚至还这么粗暴地对待他们的善意。
                “对不起,我不知我这是怎么了……”她惭愧得泪珠在眼睛里打滚,坦白了一切。这些日子,她心里只有那个少年,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你一定是爱上他了。”兰吉儿说,
                “我……爱上他了?”海莉安泽丝按住胸口,一阵晕眩袭来,有些站立不稳。面对有生以来的第一场恋爱,她就像暴风中的小树。
                舒希雷一言不发。兰吉儿却显得比她更热衷,追问那少年的情况,直到问得她词穷才笑着说:‘他可不就在里面吗?让我们去瞧瞧他吧。”
                “不!我不去!”海莉安泽丝忽然害怕了。怕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她,怕他的病是别的原因引起的,和她没半点儿关系。
                “嘿嘿,这可由不得你了。”兰吉儿恶作剧地笑了。
                狗怯懦地在吸血鬼面前臣伏,他们避开佣人,循着药水的味道,到了那少年的房间前。
                “我们不打扰你们了。”兰吉儿把海莉安泽丝推进门,随即把门关上。
                海莉安泽丝跌跌撞撞地走进去,一抬头,便看见那个少年的脸,险些惊呼出声。他睡着了,幸好如此。她凝视那张睡脸,慌张不翼而飞。
                她想,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她真是治他病的良药,那她愿意做任何事。可如果他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冷淡,她马上就走。
                即使这样下定了决心,她仍犹豫了三次,才从喉咙口逼出了一声“晚上好”。话才出口,她立刻觉得做了一件丢脸极了的事,巴不得他没听见。
                他却偏偏醒了,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他呻吟似的嘟浓:“梦,又是梦,如果是个不醒的梦倒好,可天总是要亮的。”
                她压抑不住狂喜,说:“是我,我就在这里。”
                他一愣,猛地坐起身,随即脸色惨白地强撑着看她。她忙去扶住他。两人手交握住,再不肯松开。
                海莉安泽丝编造出一个自己和院子里的狗混熟、才得以偷偷爬门进来的故事。他信得有如真理。
                他们了解越深,就越觉得找到了另一半。他们喜欢同样的东西,讨厌同样的东西,互相被对方眼神中的神采吸引。直到兰吉儿敲门,海莉安泽丝才发觉天快亮了,再恋恋不舍,也得告辞了。
                “是谁在敲?”索梅德抓住她的手,“敲响的不是门,是我的丧钟啊!
                “没良心的男人,我好心倒成恶棍。哼,我先走了!”兰吉儿说。
                海莉安泽丝再怎么被爱冲昏了头脑,也知道不该这样来历不明地留下。她再三发誓自己一定还会来,又拖了一阵,才离开了。
                


                16楼2012-10-21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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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莉安泽丝握紧拳头,发觉自己犯了多残忍的错误!难道自己就这样答应他们?可她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一句劝他们留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一半是因为留不住,另一半却是不愿让自己的幸福受到损失。
                  “你留下吧。如果你因我们而得不到幸福。我们会自责一辈子,很久的一辈子。留下吧,就算是为了我们。”舒希雷看透了她的想法。
                  “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兰吉儿断断续续地说。
                  海莉安泽丝心里乱成一团,可又无话可说。
                  不知是谁起头开始聊天。
                  聊到舒希雷对她的初恋,舒希雷当场表示只把她当妹妹看。
                  “妹妹?我现在是你们的姐姐呢。”她自豪地挺起胸。
                  又聊到兰吉儿曾经对她的恨,兰吉儿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手臂里。她爱怜地摸着兰吉儿的头。
                  多少难堪的事、甜蜜的事、伤心的事,她是与他们一起度过的啊!
                  天色暗了下来,晚饭的钟声响起,沉默骤然降临。海莉安泽丝走出房间,回望。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种令她不安的神情,尽管两个人都想掩饰,但还是被她一眼看透了。她依稀在哪里见过这种神情,可想不起。
                  “关上门吧。”舒希雷说。兰吉儿紧紧抓着他的手。
                  她默默关上门,光线一点点收拢,那两双鲜红的眼睛消失在黑暗中。
                  下了楼,她对领主说他们因为身体不适,不能下来吃饭了。领主没有在意,索梅德却发现了海莉安泽丝的异样。等人了席,他关切询问。她装出没事的笑容,握着他的手加倍紧了。
                  现在,她只剩下他了。她无比爱他,这确信无疑。可她觉得踩不着大地。这十六年,那兄妹俩早成了她灵魂的一部分。忽然没了,空落落的。
                  到了半夜,她辗转难眠。他们那红色的眼睛总在左右晃动。窗外掠过的一只鸟、一片叶,都会让她惊起身,以为是他们回来了。
                  她回想着离别时的神情,忽地惊然。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问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妈妈就流露出那种神情—暗示着死亡的绝望。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们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变成吸血鬼,现在更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变成怪物。
                  这些日子来,海莉安泽丝对他们的疏远,更令他们觉得自己不再被需要,坚定了决心去死。即使如此,最后,他们仍为了宽慰她而演戏。
                  海莉安泽丝跳下床,来不及穿上衣服,跑到他们的房间。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声哭叫,弄醒所有人。旁人以为她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失踪而悲痛欲绝,谁也不知道她心中有多么悔恨,多么愧疚。
                  海莉安泽丝不顾一切地骑马奔出庄园,一路向东。他们肯定是去迎向初升的太阳。离天亮还有半个夜晚。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跑了不知多久.远处的一个村庄忽然升起浓烟。等赶到时.整个村子已全部化成火海,问聚集的村民发生了什么事。谁也答不上来。
                  


                  18楼2012-10-21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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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隐隐听到火中若有若无的哭声,问村民全逃出来了吗?得到的回答说全逃出来了。话音未落,她绑住马的眼睛,抽着马鞭,冲人火海。
                    举目是蹿动的橙红,海莉安泽丝高声呼唤兰吉儿和舒希雷的名字。才叫一声,兰吉儿哭着从火中跑了出来。
                    他们果然一如海莉安泽丝的猜想,可饥饿拖慢了他们的脚步。他们本打算忍过这最后一夜,可路过村子时,舒希雷竟突然发狂了。
                    他并没有外表那样坚强,只是惯于忍耐。越是这样,一旦爆发出来,谁都无法阻拦。为了阻止他杀人,兰吉儿只能用火困住舒希雷。
                    火光闪动中,舒希雷正把一匹吸干血的马撕得粉碎,活像一头野兽。海莉安泽丝心碎地叫了他一声,一阵风猛地把兰吉儿打飞出老远。
                    舒希雷扑倒海莉安泽丝,死死压住,张口要咬下去。海莉安泽丝凝视他血红的眼睛,心中无比宁静。要吸血,先咬死我吧!
                    舒希雷一声惨叫,硬生生转过身,咬住海莉安泽丝骑来的马。吸干后,他清醒了少许,悲痛地大喊:“为什么你要回来!让我死吧!
                    兰吉儿趁机擒住舒希雷,转头哭道:“决走!
                    海莉安泽丝却走近他们,一手搂住舒希雷,一手搂住兰吉儿。现在她远比他们高大,就像他们的姐姐。眼睛里凝然的光,如一乱秋水。
                    “有个人告诉过我,要走好多好多路才能去天堂。”她说,“我一个人没办法走那么长的路,要有你们陪着,才行。”
                    火光蹿动,海莉安泽丝依稀听见了索梅德追赶上来的呼唤。只隔着一层火,她看见自己所爱的人就站在那里,焦急地指挥人灭火。
                    幸福的人生,就在火的那边,化成了灰。她默默说:“永别了。”
                    这是她一生唯一的一次恋爱。
                    


                    19楼2012-10-21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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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这段日子里,神父对她的评价是:“活干得不错。但不够虔诚。”原因除了主日,她只有打扫时才进教堂。
                      村里的孩子全喜欢她,他们以前顽皮受了伤,总被大人责骂。可海莉安泽丝却会用清凉的草药帮他们止血。他们总好奇地往她的屋子里瞧,好像里面有应有尽有的魔法箱,他们常常对兄妹俩叫嚷:“一起来玩吧!
                      “一群小鬼,我们才不要和你们混在一起呢。’,兰吉儿在屋里尖声尖气地说。舒希雷只是笑笑。她分明是想去的,海莉安泽丝看得出。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加倍地努力,催促自己找到让吸血鬼恢复的方法。手边渐渐拼凑起一张地图,她压根不知道这张图会指引他们到哪里。
                      为了抓紧时间,他们不得不每夜去森林。一个村民无意中发觉了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于是几天后的一个夜里,人们偷跟着他们进了森林,看见两个孩子带着她飞跃过树梢。最大胆的人也吓瘫了。村里的孩子们也给出证词,他们天真地把她替他们治伤的事说了出来。
                      一个陌生的外来女人,两个会飞的小鬼,神秘的治伤灵药,总去魔鬼的遗迹。把这些串起来,想象力再差劲的人都能想到一个词—女巫。
                      人们在背地里对海莉安泽丝指指点点。谁家丢了东西,发生了倒霉事,甚至被菜刀割伤手,都怀疑是她的诅咒。
                      那几天正是要紧关头,她全部的心思都在地图上面,丝毫没有注意。只有兰吉儿一次说:“那群小孩子,最近怎么都不来了。”
                      神父知道了这件事,头一次走进她的屋子,这里塞得满满当当,简直没个立足的地方。他一眼扫过满架的书和瓶瓶罐罐,对空气里的草药味微皱眉头。
                      “你信仰神吗?”他问。
                      “当然。”海莉安泽丝不解地回答。
                      “可你已经背离了神的旨意,赶紧停手吧。”他痛心疾首地说。
                      “我没做错什么啊。”海莉安泽丝疑惑地说。
                      神父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你的态度,我已经了解到了。”
                      海莉安泽丝耸耸肩,与兄妹俩互视了一眼,忍不住因神父的装腔作势发笑。当夜,神父透过窗户目送她离去,写了一封信。
                      半个月后,海莉安泽丝终于完成了地图。她心情一阵轻松,牵着两个孩子,哼着歌回家。还没到村口,舒希雷就察觉到不对劲。
                      原来在前几天,一个孩子发起了高烧,至今没好。村民对女巫的愤怒达到了顶点,高举火把,砸开了她的家门,把她费尽心思收集的书和草药堆在广场上,浇上油,高喊要杀死带来噩运的女巫。
                      “住手!”海莉安泽丝的眼睛似在燃烧。她走到广场中央,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书和草药。这些东西是她二十年的心血!怎么能让人烧了!
                      村民叫嚣着向他们扔杂物。兰吉儿和舒希雷挡下大多数,仍有一小部分砸在海莉安泽丝的身上。她毫不畏缩,盯视众人。
                      


                      21楼2012-10-21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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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吉儿一脚在地上踩出大坑:“别不识好歹,我们可不是好惹的!
                        谁也不吱声了。人群散开,本地的神父与另一位黑袍神父出现。海莉安泽丝惊讶地一眼认出那是许多年前,捕猎吸血鬼的那位神父。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像是昨日刚从一个几十年长的梦中醒来。他双手握拳,每只手夹着四根长钉,如尖锐的爪子。
                        舒希雷胸口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兰吉儿一时也不敢冲动行事。比起当年,他们已经强大多了,却越发觉得面前这个神父深不可测。
                        “我就知道是你们。”黑袍神父冷冷地说,“认罪吧,女巫。”
                        “我们没有害过谁!我没有犯过任何罪,就算到了天上,我也敢说自己是
                        清白的!”海莉安泽丝按住心口。
                        黑袍神父扬起嘴角冷笑了,那笑容让她背脊一凉。本地的神父用义正词严的口气接过话:“你这个无耻的女巫!在你十四岁投靠魔鬼的时候,就已经被开除了教籍,放逐出神的国度!迎接你的只有地狱的烈焰!
                        海莉安泽丝眼神蓦地一空,天旋地转地摔倒在浸满油的书堆里。
                        黑袍神父大步逼近,村民扔出火把,火堆轰地点燃。
                        火光一闪之际,兰吉儿和舒希雷拉起她逃走了。他们在森林边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地面上有一条细沟,注满的圣水环绕森林。
                        舒希雷催促海莉安泽丝先走。“走?”她茫然说,“我··…能去哪里?
                        她觉得一切全是暗的,前方,什么也没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天堂就是一团温暖的光,遥遥地照亮前路。只要能够抵达那里,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走再长的路她也不觉艰辛。原来,她早没有了去那儿的资格,她失去了自己最后的归宿。那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什么!
                        在最苦难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万念俱灰过。兄妹俩面面相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别这样!”兰吉儿说,“这世上没什么天堂。”
                        舒希雷来不及打断,海莉安泽丝已经闹得像孩子:“有的,一定有的!
                        “对对,有的有的。”舒希雷哄她说。
                        “去不了就去不了,我们不稀罕!有什么了不起的!”兰吉儿一跺脚。
                        海莉安泽丝听了这话,歇斯底里地大叫:“全怪你们!是你们害了我!
                        


                        22楼2012-10-21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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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孩子插嘴说那他们应该是大人了。
                          “对,可他们不愿意长大。”
                          一个孩子又插嘴问他们为什么不长大呢?
                          海莉安泽丝微笑:‘他们太爱这孤儿院了,不想长大离开。”
                          女教师想到了自己,她也是不愿离开的。
                          “小家神啊,他们守护着这里,关心着你们每一个孩子。”海莉安泽丝说上一句话,就得休息一下。
                          趁机,孩子们立即又补充他们遇见小家神的故事。人人都得到过他们的帮助,撕破的衣服过了一夜就会补好。找不到的东西会摆在床头。几个孩子晚上偷溜出去玩,迷了路大哭。一个小女孩儿把他们训了一顿,带回家。于是大家得出一个结论,小家神总在晚上出现。
                          孩子们说着说着声音低了。海莉安泽丝已经轻轻打起呼噜。女教师做了
                          一个手势,大伙轻手轻脚地把她推回房间。孤儿院的构造在一般人看来有些奇特,除了几间大房间,其他地方终年不见阳光。
                          海莉安泽丝浅浅地睡了几分钟,便醒了。兰吉儿嘟着嘴坐在屋梁上,荡着脚。“谁爱发脾气了!”她气乎乎地说,“下次我再也不帮他们了!
                          海莉安泽丝笑了。最疼爱这帮孩子的,还不是兰吉儿。
                          “奶奶,你来评评理……”兰吉儿说溜了嘴,猛地住口,躲回阴暗的阁楼。
                          只有舒希雷知道她有多羡慕这些孩子。有一次,她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说:“我好想推着她出去晒太阳,一次也好。”
                          不知何时,他们并不那么渴血了。或许是一直服用的药产生了奇效。除了无法走到阳光下,不会长大,他们和这群孩子几乎没有两样。
                          五年前的生日,海莉安泽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对兰吉儿说:“你还记得不,你当时对我说,要把我的血全吸干,比老太婆还皱。现在我可不就是这样了?
                          兰吉儿想了很久才回忆起似乎这样说过。当时就哭了,抱着她的脖子:“我要把你变成吸血鬼,我不准你老,不准你死!不准扔下我们。”
                          “别胡闹!”舒希雷斥责她。
                          海莉安泽丝神情一愣,死什么的,她不怕。
                          可是,死却意味着分别,与兄妹俩分离。她似乎又站在一条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她不知该往哪里去,不知她究竟能抵达何处。
                          每到主日,全孤儿院的人都要去教堂做礼拜,海莉安泽丝每次都推说腿脚不方便而不去。没人知道她其实已经被开除教籍了。
                          今天,她独自坐在院子里,不知怎么频频回忆起往事。
                          她一天比一天累,说话喘气都累,年轻时的精力全不翼而飞。她迷迷糊糊睡着,迷迷糊糊地醒来,来回好几次。她恍惚还在童年的庄园里,心想:“今的钟不响了,为什么没人叫醒我吃饭呢?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她害怕整着眉头,发起低烧,脑袋昏昏沉沉的。
                          


                          25楼2012-10-21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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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吸血鬼中有一支古老的教派,自称“向日者”。直到现代,他们仍在寻找完全不受阳光侵害的方法。研究者对他们的目的众说纷纭,或许是为了征服世界,或许是为了完善自身……

                            或许,其中的某些吸血鬼,是为了抵达一个满是光芒的地方。
                            -END
                            泪腺崩坏!!!!!!!!!!!!!!!!!!
                            


                            27楼2012-10-21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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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感


                              来自手机贴吧28楼2012-10-22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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