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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剑圣一笑(聂叔和对聂叔来说所有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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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轲之死的真相,聂叔与天明的恩怨怎样了结……
根据前三部和原著小说的内容,酌情取舍写出来的故事。
主要人物:盖聂,荆轲,卫庄,天明,端木蓉(排名为出场顺序,不分次重)。
欢迎插楼交流XDDD


IP属地:日本1楼2012-10-13 00:15回复
    上部 夏花与秋叶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盖聂没有料到,初入江湖自己就会大开杀戒。
    ——他的声名,正随着他的脚步,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迅速传扬开来。
    剑,本是凶器,杀人的凶器。
    剑术,本是杀人术。
    然而在这弱肉强食的时代,要救人,就得杀人。
    所以盖聂学剑、出剑、杀人……从不迟疑。
    以凶制恶,以杀行善。
    天下第一剑,是济世救民之剑。
    剑圣盖聂走过韩国,走过魏国,走过赵国,周游列国之后,在赵国榆次蛰伏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一剑之力不足以救万民于水火。他需要时间思考。
    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是纵横家的基本素养。
    盖聂并不是一个只知道挥剑砍杀的武士。
    榆次近郊有个小村子,叫聂村。这一定是缘分吧。盖聂在聂村择定了居所。
    兵荒马乱流寇肆虐,聂村也好,聂村邻近的村庄也好,都饱受刀兵之苦。而盖聂来后,岂止村镇,连榆次县城都重返了久违的太平与安逸。
    这让盖聂意识到,滞留一处的价值未必比周游列国小。
    于是,他决定在聂村滞留更长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到聂村来找盖聂比剑。
    人人乘兴而来,个个败兴而归。
    终于有一天,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这个人,叫荆轲。


    IP属地:日本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2-10-13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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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荆轲第一次来的时候,带来了十二坛烈酒。
      大碗喝酒,大声说笑,大谈剑术之奥妙。
      盖聂不喝酒,冷着脸,冷眼以对。
      于是,这个夸夸其谈虚有其名的剑客悻悻然走了。
      荆轲第二次来,是在七天之后。
      这回他没带酒,带的是上好的茶。
      以茶论剑,谈笑间,倒也不乏真知灼见。
      盖聂不喝茶,低着头,没吭声。
      于是,这个笑呵呵的剑客灰头土脸地走了。
      每隔七天,荆轲就会来拜访盖聂一次。
      原来他已在聂村的破祠堂里住下了。
      荆轲是卫国人,文武兼修,声誉甚隆,是世人敬仰的剑客,人称荆卿。
      出于礼貌,盖聂总会请他进上房就座,然后,冷脸冷眼以对。
      也比剑,盖聂小胜。
      看着荆轲,盖聂有时会想到自己的师弟卫庄。
      小庄的剑术和自己不相上下,就像眼前这位姓荆的仁兄一样;却常常败给自己,也像眼前这位姓荆的仁兄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
      江湖中人,为争夺一本剑谱手足相残,为争抢一把宝剑夫妻反目,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殊不知剑之锋有限度,剑之术有尽头,剑谱也好宝剑也好,无非是身外之物。而用剑之道,道漫漫其修远兮,只能用心去悟。
      练剑术,是练身。
      修剑道,要修心。
      小庄争强好胜,故此悟性不足;荆卿热情豪爽,难免灵性稍逊。
      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愤怒,悲痛,喜悦,迷惘,都会让灵性蒙尘,干扰悟剑之道。
      所以剑就是盖聂的人生伴侣,盖聂不亲近任何人,也不欢迎任何人亲近,不容许任何人比剑更亲近。不管身处孤高的山颠,还是身处汹涌的人群,盖聂,始终是孤僻的。他和他的剑之间,容不下任何人。
      所以,要了解盖聂,要亲近盖聂,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碰他的剑。
      所以,每隔七天,荆轲就会来找盖聂比一次剑。
      盖聂没有爱人,没有友人,他完全彻底地不想交朋友。
      所以荆轲非交他这个朋友不可。
      ********************
      “我说,你就没有哈哈大笑过吗?”
      “没有。”
      “也没有放声痛哭过?”
      “没有。”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产生过愤怒悲伤之类的感觉?”
      “有过的。”(从土匪刀下救下了一家人,可三天之后这家人所在的村子,全村被屠。)
      “当时没有放声痛哭的冲动吗?”
      “没有。”
      情绪的剧烈波动会干扰人对剑的悟性。所以盖聂修心。结果越修心越静,越修越恬静,喜怒哀乐之程度再甚,也不会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我明白了!”荆轲一拍桌子。
      “……”
      “那你有过开心的时候吗?笑过吗?”
      “有过的。笑过的。”
      “嘿,居然笑过呢。”
      “…………”
      “那是什么时候?”
      “我有一个师弟,叫小庄,三年同窗,我每天都做饭给他吃。”
      “做、做饭?”荆轲捧腹大笑。
      “小庄高傲,不耐烦做饭。”
      “噗……啊,抱歉,你继续。”
      “他是个聪明俊秀的孩子,我很想拿他当兄弟。”盖聂面无表情地说,“可他却视我为最大的对手。”
      “贵派门规如此奇特,也难怪啊。”
      “我辞别师门的那天晚上,小庄请我喝酒。他终于向我敞开了心扉。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嗯,看得出来。
      因为那平板的表情中,竟然透出了淡淡的笑意。
      荆轲凝视着这个珍贵的笑容,久久无语。
      “荆卿,我也想请你喝酒。”盖聂开口打破了沉寂。
      “……哈?”
      “你似乎很吃惊?”
      “我以为你茶酒不沾,也就你那宝贝师弟能让你破一下戒。”
      “不是的。”仍然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荆轲大笑。
      酒来了。是香醇的酎酒。
      “你挑酒倒还真有眼光,这可是当世最好的酒!”荆轲眼睛亮了。
      “嗯,我也是想尝尝,才辗转托人购得。”
      “酒性极烈,只怕你尝一口就醉了。”
      “那我就尝一口。”
      盖聂拍开泥封,真的只喝了一口,就把酒坛子交给了荆轲。
      


      IP属地:日本4楼2012-10-13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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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性情孤僻,但向来斯文有礼。拿喝剩的酒招呼客人,这举动多少有点离奇。
        荆轲生气吗?当然不,不拘小节的荆轲,常和陌生人就着一坛酒乱喝一气,何况盖聂还不是陌生人。
        荆轲甚至有点高兴。动过口的酒坛子,就好像刚用过的筷子,有一种脏兮兮的亲昵感。
        “……你醉了吗?”荆轲问。
        “……没有。”盖聂答。
        “那就再来一口?多好的酒啊。”
        “你好酒,你只管喝。”
        “我我我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不碍事。”盖聂笑了,“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这酒给我这不爱酒的人喝,就可惜了。”
        “你你你对我笑了……”
        “我说过我会笑的。”(就是,盖聂又不真是木头。)
        “噢,对啊。”荆轲把酎酒一饮而尽。
        “我曾经以为,酒易乱性,会影响我练剑修心。可自从喝了小庄那桌酒,我的想法就变了。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神游物外心无挂碍,醒来后头痛欲裂却似有所悟。”
        “悟了什么?”
        “吾身即吾剑,是为身剑合一。”
        “吾身即吾剑,是为身剑合一?”
        “是,剑术有止尽,而修心悟剑之道,永无止尽。”
        “修心悟剑之道……”
        “如果小庄只是一味苦练横剑术,那么,即便将横剑术练到极致,他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了。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和他之间已经拉开了差距。”
        “嘿,我猜他会后悔请你喝酒。”
        “你不了解他,我越强,他只会越兴奋。”
        “只会越兴奋……”
        “我再也没有喝到过那么好那么有劲道的酒。那种飘飘欲仙昏昏欲死忽忽如狂的感觉,再也没有过。”
        “难道能比这酎酒还好?”
        “是,我尝过了,我确定。”
        “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酒吧?”荆轲的眼睛又亮了。
        “是,是春酒。”
        “春春春酒?街头巷尾随便找家酒铺,一吊钱就能喝到饱的春酒?”
        “倒也不是。我走遍大江南北,不知尝过多少家酒铺的春酒,却再也找不到那一夜的滋味。”
        “……我明白了。”这回荆轲没有拍桌子。
        “明白了什么?”
        “不是酒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人的问题?”
        “你面前是我,所以绝妙的酎酒也寡淡无味,不是吗?”
        “不是的。”
        “去吧,去把你那宝贝师弟找过来,坐在他对面,哪怕是最平庸的春酒,你也会甘之如饴啊。”
        “荆卿,你醉了。”
        “别叫我荆卿,叫我大哥!”
        荆轲真的醉了,一派胡言之后,倒头大睡。
        盖聂无奈,只得把他抱进自己的卧房,放在床上。
        这里只是盖聂暂居的寒舍,没有多余的床和被褥。
        所以盖聂就在床头坐了下来,打算闭目养神。
        结果,却真的睡着了。
        这位姓荆的仁兄有一种奇妙的亲和力。
        盖聂明明不欢迎他留宿,却在那陌生的汗味与鼾声中,心平气和地陷入了梦乡。
        或许是因为那口酒果然余威无穷?
        醒来时天已大亮,荆轲已经走了,被子在盖聂身上。
        盖聂把被子叠好,然后洗漱,练剑,修心。用过午饭后,则是先读书,再静思。
        这是他的日常生活。他每天都这么过。
        如果有人上门来挑战,就挥剑把人打发走;如果有人慕名前来拜访,照例,冷脸冷眼以对。
        这乱世风云变幻,变幻莫测,他正在思考的问题又实在太难。他需要静思,需要充足的时间静思。
        七天过了。荆轲却没有来。
        这对盖聂来说,似乎不是一件坏事。
        又一个七天过了。荆轲还是没有来。
        不请自来的客人终于不再来,这似乎是一件好事。
        眼看第七个七天就要到了。
        这天夜里,盖聂沉思到了三更,却仍不就寝,他提剑出房,在月色下舞剑……直至天明。
        荆轲还是没有来。
        盖聂并不欢迎荆轲来做客,并不是特意等在房外看荆轲来不来。
        然而彻夜舞剑的情怀,不是期待,胜似期待……
        盖聂一直没去找荆轲。
        他不知道该对荆轲说些什么,他对荆轲无话可说。
        或许他可以问问荆轲为什么再也不来了,但是,既然他并不欢迎荆轲来访,不来的原因又何必去问呢。
        而这天晌午,盖聂终于走进了那个破祠堂。
        草席上积着薄薄的灰,没有人在上面睡过的迹象。
        荆轲显然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荆轲已经离开聂村了吗?
        都不打个招呼……
        不过,既然不是朋友,也就没有告别的义务。
        盖聂没有生气,更没有伤心、失落、惆怅以及所有诸如此类的情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破祠堂里……直至日落。


        IP属地:日本5楼2012-10-13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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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


          IP属地:湖北来自手机贴吧7楼2012-10-13 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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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钳留名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2-10-13 06:32
            收起回复
              恩。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2-10-13 06:42
              收起回复
                还更新吗,这文很喜欢


                来自手机贴吧12楼2012-10-13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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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走出祠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田野黑了。路也黑了。
                  盖聂暂居的寒舍已遥遥在望……
                  竟点着一盏灯!
                  是什么人,不请自来,擅入民宅?
                  是仇家?是敌人?不,仇敌会埋伏在黑暗里,而不是点灯。
                  寒舍里点着一盏灯。
                  在灯下,有一个等他回家的人。
                  这寒舍他原本只是一时栖身,此刻却依稀仿佛有了家的感觉。
                  连鬼谷都不曾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于是他加快了回去,噢不,回家的脚步。
                  ——荆轲正坐在那个老位置上。
                  ——面前摆着一杯清水。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或许,盖聂本来就对荆轲无话可说。
                  他向荆轲挥出了剑。
                  他俩从房内打到房外,从灯下打到月下。
                  一个,热烈奔放,胜似夏花之绚烂,是荆轲!
                  一个,恬淡平和,恰如秋叶之静美,是盖聂……
                  直打到黎明破晓旭日初升,依然不分上下。
                  荆轲只说了一句,多谢。
                  盖聂只说了一句,恭喜。
                  遂相视一笑,相拥入睡。
                  从此荆轲不再拘泥于七日之期,要来便来,要去就去。
                  有时留宿,三五日不走,和盖聂挤在一张床上;有时远行,十天半月也不见其踪迹。
                  盖聂只好给他配了一把钥匙,方便他进出家门。
                  剑的修为日益提升,荆轲的性情也产生了变化。
                  他的脸上常常会显出坚毅之色,持剑的时候,神色尤其沉静。
                  他坐在盖聂对面,不再喝酒,不再饮茶,不再高谈阔论。
                  两个人总是静静地相对而坐。
                  面前只放清水一杯。
                  剑与剑的碰撞,就是心与心的交融。
                  不言不语,已胜千言万语。
                  君心知吾心。
                  吾心如君心。
                  吾心即吾剑。
                  ——是为心剑合一。
                  “如果不是荆兄与我双修,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我才能有此进境。”荆卿,终于变成了荆兄。
                  “如果不是老弟你热心提点,只怕我终其一生,也摸不着修剑的门道。”盖先生,早已变成了盖老弟。
                  “那倒该谢谢小庄了。没有他那桌酒,没有他酒后陪我过招,我也是久久不得其门而入的。”
                  “嘿,要不要喝一杯?”
                  “现在?”
                  “今天我请客!”
                  荆轲不喜欢那个小庄,所以岔开了话题。
                  邪里邪气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好。
                  盖聂会提到那家伙,只不过是因为除了那家伙和师父,他根本就没有别的熟人可提。
                  盖聂会怀念那家伙,只不过是因为除了那家伙和师父,他根本就没有别的熟人可供怀念。
                  和盖聂交往越深,就越是了解他有多善良,多么爱为人着想。可是他天天冷着一张脸,以至于没有熟人,没有友人,始终孤独一人。
                  想到这里,荆轲不禁有点佩服其自己来了。
                  能让盖聂称兄道弟的人,舍我其谁?(呃,除了那个讨厌的小庄。)
                  “心剑合一之上,不知又会是何等好风光?”盖聂醉了,喃喃低语。
                  “放心,有大哥我陪着你,你很快就能看到了。”荆轲用力拍着他的肩。


                  IP属地:日本13楼2012-10-13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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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姿势看 很舒服


                    IP属地:吉林15楼2012-10-13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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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有一次,荆轲离开的时间比较长。
                      他回来的时候,神色很忧伤。
                      “我早就成亲了,有媳妇。一直没有告诉你。”荆轲用一种完全不能称之为愉快的口吻对盖聂说。
                      “……恭喜。”
                      “你心里明明在想何喜之有,嘴上却假客气。”
                      “我没有那么想。”
                      盖聂的表情,一般来说,就是没有表情。
                      荆轲看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心情有点复杂。
                      他打开手里的提篮,取出从老家带来的糕点,请盖聂吃。
                      他不知道离开过多少次,又回来过多少次,拎着糕点上门,却还是第一次。
                      盖聂进食的时候一般不吭声,和荆轲那爱娇的小媳妇不一样。
                      荆轲看着他默默地吃糕点,心情越来越复杂。
                      粗茶淡饭和美味佳肴,对于盖聂来说,似乎完全没有区别。总之就是维持生命的东西。俗话说,食色性也,又说饱暖思淫欲,这个人连最基本的食欲都如此淡薄,还会有淫欲吗?他清心寡欲已到了极致,固然令人钦佩,可是,又好像很可怜,很可怜……
                      深知云雨之欢的荆轲,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
                      “老弟,这糕点怎么样?”
                      “……难吃。”
                      “你你你居然也会说难吃!”
                      “……我会的。”
                      (荆卿,聂叔又不真是木头,不但味觉功能正常,你最关心的那方面功能也很正常哦。)
                      “这是我姨姥姥特意为你做的,我不远千里拎过来,你居然说难吃?”
                      “……抱歉,见谅。”
                      姨姥姥,姨姥姥?姨姥姥!
                      好吧,就算是剑客,在老家也难免会有几个远房亲戚。
                      “荆兄稍坐,我去去便返。”
                      “嗯,去吧去吧。”
                      说是去去便返,却让荆轲等了老半天,回来也不解释原委,只管闷坐。
                      “我媳妇叫丽姬,人如其名,十分美丽。”
                      于是,荆轲打开了话匣子。
                      “……请替我向嫂夫人问好。”
                      不明所以的盖聂礼貌地应答说。
                      “不用问了,她一点也不好。”
                      “……荆兄何出此言?”
                      “她已经在几年前失踪了。”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盖聂霍然而起。
                      “你要干什么?”
                      “帮你去找嫂夫人。”
                      “我交游遍天下都打探不到她的下落,你这个无朋无友的家伙能干什么?”
                      “……我有朋友,你就是。”
                      “……嘿。”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盖聂按例是一板一眼的口吻。
                      “不,你说错了。”荆轲的语气倒是罕见的认真。
                      “…………”
                      “我是你第一个朋友。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第一个……朋友?”
                      “我认识几个非常有趣的家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回头介绍给你。”
                      ——我会带着你结交很多朋友。
                      ——他们是一些真正的好人。
                      ——比你那个心术不正的小庄值得挂念得多。
                      “……多谢。”
                      “又来了!口头上的假客气。”
                      “……我没有。”
                      “好吧我的朋友,既然你要帮我找人,是不是该听听她长什么样?”
                      “请细说。”
                      “她是个美人。”
                      “……你说过了。”
                      “大眼睛,白皮肤,高鼻梁,肩膀窄窄的,腰细细的……”
                      “美人都这样。”
                      “呃,她身上应该有一个玉佩,一个碧玉佩,那是她的传家宝,她平素从不离身。”
                      荆轲蘸着水,在桌面上画玉佩。
                      解说了老半天,盖聂才表示心里有数了。
                      期间荆轲离席上了一次厕所,盖聂也离席一次,依旧原因不明。
                      “荆兄此行时日甚久,可是有了嫂夫人的消息?”
                      “据说有人在咸阳见过她,还有人说,她已经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好歹算是有了进展,荆轲的神色却十分忧郁。
                      失去身怀六甲的妻子,是荆轲心底最深处的隐痛,最深的痛,痛得碰不起提不得。
                      就算有人在咸阳见过她,可和她团聚的希望毕竟太渺茫。
                      “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动身去咸阳。”
                      “我有些要紧事,必须去燕国一趟。”荆轲苦笑着说。
                      “是这样啊,那嫂夫人的事就交给我吧。”
                      “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商谈间,窗外隐隐传来一股香气。
                      热乎乎香喷喷,闻起来就觉得好好吃。
                      此刻正是饭点,左邻右舍都在烧饭做菜。荆轲早就闻到了各种各样的饭菜香,但他并没有产生想吃的念头。因为他心情不好,还陪盖聂吃了一肚子硬梆梆的方糕。然而现在这阵香气,让荆轲突然想到自己该吃饭了,自己饿了。
                      “老弟,我该走了,现在动身,还赶得及在榆次县城吃晚饭。”
                      “荆兄且稍坐,我去去便返。”
                      这回倒真是去去便返。盖聂转眼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包裹,说是回礼,给荆轲在路上吃。
                      “五十天后,还在这里见。”
                      “说定了,不见不散!”
                      盖聂从不出门送客。这一次却破例把荆轲送到了门外。
                      妻儿的讯息让荆轲情绪不稳,盖聂有点不放心。也不知燕国的要紧事是什么事,可别让正处于感情用事状态的荆轲送了命。
                      因此在荆轲背转身去的一刹那,盖聂挥出了剑。他想让荆轲吃个苦头,清醒清醒,引以为戒。
                      仓促招架的荆轲甚至来不及回头,连剑都来不及拔出鞘。
                      他只能反手用剑鞘接住盖聂的攻击。
                      一回合转瞬即过,结局:平局。
                      盖聂没有占到便宜,荆轲没有吃亏。
                      但盖聂是突袭,而荆轲以鞘迎剑。所以这一回合是荆轲小胜。
                      两人都愣住了。
                      迄今为止,荆轲还没有胜过盖聂。
                      这破天荒的第一次,居然发生在他为妻儿愁肠百结的时候?
                      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难道不是吗?
                      午后的风,吹拂着两个默不作声的男人。
                      盖聂的额发轻轻扬起,荆轲的衣襟簌簌作响。
                      然后,荆轲笑了。
                      “我明白了!”
                      这回荆轲没有拍桌子,因为他无桌可拍。
                      他咣当一声连剑带鞘丢在盖聂脚边,大笑而去。
                      


                      IP属地:日本21楼2012-10-14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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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部 刺秦与侍秦
                        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咸阳,甚至在梦里……盖聂都在思考。
                        荆轲剑力不退反进,究竟是何缘故?
                        他自己显然已经解开了这个谜,盖聂却一点也摸不着头绪。
                        只能等到重逢时请他指点迷津了吗?
                        他竟然抛下了象征着剑客的尊严与生命的佩剑,不知重逢时,又会携带什么样的新剑来。
                        或许,不是剑?
                        五十天弹指即过,盖聂带着丽姬的消息回到了聂村。
                        “荆兄,嫂夫人确实在咸阳。”
                        “你没把她带回来?”
                        “她很有可能是进了宫。”
                        “……你想不想看我的新剑?”荆轲出人意料地转移了话题。
                        “想。”盖聂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荆轲解下佩剑,放在案上。
                        鞘革泛黑,不起眼;鞘身略短。
                        盖聂看得出其中大有讲究,不敢直掠锋芒,只伸二指轻推半分。
                        但见清光一缕,徐徐绽放,冷冽胜霜雪,盛气冲霄汉。
                        一横心,仗剑出鞘,真真是一把宝剑!
                        剑身如渊,深不可测,水势从容;剑刃似岳,高且巍峨,山势压人。
                        这把渊渟岳峙的宝剑,恰似剑中圣贤人中龙凤。
                        然而盖聂并没有拍案叫绝。
                        他冷着脸,不吭声。
                        “剑名残虹,是铸剑大师徐夫人的杰作。”
                        “……哦。”
                        “老弟,你好像不太欣赏这把剑?”
                        “盛气凌人,杀意弥漫,不祥,是大凶。”
                        “剑本来就是凶器嘛。”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你弃剑而去是何用意,对于你今天会带来什么样的剑,我也十分好奇。其实我心里本来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设想,可我万万没想到,你抛下了你的剑,竟换了一把更锋利的剑!换了一把锋利无比锋利绝顶的剑!”盖聂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这把剑会让你伤人更伤己,害人反害己。如果你真当我是你的朋友,就快点扔了。”
                        “如果我说不行呢?”荆轲还想嬉皮笑脸。
                        “那你不就再是我的朋友了,好走不送。”
                        荆轲有很多朋友,盖聂的朋友则只有荆轲一个。
                        所以这话说得有多绝情就有多深情。
                        “我弃剑而去的本意决不是想换一把宝剑。”荆轲认真地进行了解释。
                        “我曾经以为你是想点醒我,放下,把剑放下。”
                        “我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放下。把剑从手里放下,从心里放下,你才能更上一层楼。”
                        “那么,为什么残虹会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你带来的只是一根木棍,也不会比残虹更让我惊讶。坦率地说吧,今天你真是让我失望到了极点。”
                        “抱歉,因为我要办一件大事。”荆轲的声音沉了下去,“那件事很难办,一把宝剑,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众所周知,剑之术有高低,故此剑谱是否高明十分要紧;学剑的禀赋也有高低,并不是勤学苦练就必成大器。但是,如果两个禀赋极好的人各自练成了极好的剑术,决斗的结果会是什么?
                        结果,将由“剑”本身来决定。
                        一把宝剑,能让平庸的剑客变成高手,让第一流的剑客变成超一流的剑客。
                        那么,如果双方手里都是最好的宝剑呢?结果又会如何?
                        可盖聂以为荆轲比自己更明白,剑之术有尽头,人体的潜能有尽头,宝剑的锋锐也有尽头,惟有悟剑的境界永无止尽。
                        太在意剑的本身,就背离了悟剑的正道。
                        “悟剑需要时间,我没有时间了,只好急功近利。”荆轲进一步解释说。
                        “难道我不比一把宝剑更有用?这么紧迫的大事,为什么不找我帮你的忙?”
                        “因为你要帮我上咸阳救人。”
                        “……我明白了。”
                        “我的妻儿就托付给你了。”
                        “……必不负荆兄重托。”
                        “抱歉,我知道你在这里蛰伏,决不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你已经为我的私事耗费了太多时间,我很抱歉。”
                        “不,我正好也要办一件大事,正好是要上咸阳办。所以嫂夫人和孩子的事,就交给我了,没问题。”
                        “那孩子,原本和小丽约好叫天明……”
                        这个时代太黑暗了。
                        但愿我们的孩子,我们的下一代,能为这黑暗的时代带来曙光,能在这黑暗的时代看到美丽新世界的曙光。
                        “无论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我都会告诉他,他应该叫天明。”
                        “……多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老弟,不知你要办的大事是?”
                        “前些日子我在咸阳……”
                        “等一下,你先别说。”
                        “唔?”
                        “咱俩把各自要办的事写在手心里,再对照着看看。”
                        荆轲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这个人,无论历经多少风霜雨雪,赤子之心始终不变。
                        盖聂也笑了,笑着说了好。
                        两只手摊开,果然是同一个字。
                        一个侠字。
                        “你是要重出江湖了吗?老弟。”
                        “不是。”
                        “那你又如何行侠仗义?”
                        “侠之大者……”
                        “为国为民!”荆轲情不自禁地接上了后半句。
                        “没错,所以我要去的不是江湖,而是朝堂。我要去接近一位王者,掌控着千万人生死大权的王者。”
                        “这就是你蛰伏多日得出的答案?”
                        “如果没有这次咸阳之行,我可能还会迷惑下去。”
                        “那你可要谢谢我了。”
                        “是的,托你的福,我确认了自己要走的路。”盖聂沉稳地说,“我曾经相信只要剑法够高,就能救助所有需要救助的人,只要自己剑法够高,就不会再有无法避免的牺牲。然而需要救助的人实在太多,我出山以来,每天四处奔走惩奸除恶,获救者也不过是数万分之一,无异于杯水车薪。我深切地感到此路不通,才在聂村隐居,潜心思考自己究竟该走什么样的路。”
                        “这个时代错了,这个天下乱了,只有从错乱的根源着手,才能实现救世济民的梦想,是吗?”
                        “是的,荆兄。”
                        荆轲不再发话,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
                        君心知吾心。吾心如君心。不言不语,胜似千言万语。
                        很久很久,几乎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荆轲才感到盖聂的身体微微一震。
                        呵,这家伙毕竟还是受不了热情拥抱,所以最初的僵滞之后,就是奋力挣扎了吗?
                        然而盖聂抬起了手臂,却并没有挣扎。他抬起手臂,圈住了荆轲的腰。
                        这是第一次。这个孤僻的、不爱亲近人的家伙,第一次主动拥抱了别人。
                        他本来只会在十万火急要救人的时候伸手触碰别人的身体发肤,荆轲终于成了唯一的例外。
                        ——永别了我的朋友。
                        荆轲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忧伤。


                        IP属地:日本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2楼2012-10-15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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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楼2012-10-15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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