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见那天,天晴雨停,我赤足在山间寻着能带去师傅墓前祭扫的野花,无意间抬眉,看到了你。雾云烟水间,你青袍冉冉立在对岸,刹那,神思摇颤,心花开遍。
情,是毁人的东西,可又有几人能舍。
情到深处,便不管不顾的只想要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携琴共坐幽篁,一炉烟缕飘散,看你且弹且吟;淡墨晕开宣纸,素颜潋滟,远远看你提笔落款,抬头,眉山目水汇映出我微红的颜。
那时,不见远山不见天。
快乐短暂如斯,你需暂别,我不便追随,柳絮飘落在彼此纠缠的发间,你眸中依旧明月静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洛儿,等我。”
于是,**日站在分别的小道
边,等你。陪伴的是抓心挠肝的思念,一遍一遍看你留下的画卷,一遍一遍轻抚画中人幽郁绝世的容颜,想着当时的情景,痴痴微笑。午夜梦回,意识到寒冬将至,
苦你回来无御寒之物,忙下的床来,到院中为你捣衣。晨露清霜,微风吹起墨发迷蒙双眼,仰头沐浴晨曦,一时间恨不得将三寸芳心托青鸟相寄,让它告诉你:左
郎,我想你,腹中的孩子,也想你。
三个月过去了,六个月过去了……日益笨重的身子限制了我的行动,我换做在青崖上眺望你的身影,渐渐的,我记起,对你的家事,我一无所知。
别后的第一个端阳,我不管不顾的去路口守候,但,你没有来。望执手偕老,却等不来偕老之人,应是万念俱灰了吧,可我,偏偏忍不住奢望,奢望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独身回转,泪未出眼便已干,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婴儿诞生了,剪断脐带,拼力拥孩子入怀,长吐一口气,我倒在血泊之中,仰望天际时,我今夜最后一次想你,我不知道,明日明夜的此时此刻,我还有没有命能继续思念远方的你。左郎,你在哪儿?你可知,感情会被时间晾干……
所幸,母子平安,我陶醉在初为人母的快乐里,虽然,身边少了你。
命运总喜把美好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下,任那碎片刺得人鲜血淋漓。
产后第九天,一群衣着怪异的人冲进竹屋,打砸抢掠,满口胡言,说什么圣女?什么不洁?竟还要从我手中夺走孩儿!不可以!我拼死抵抗却如蚍蜉蝼蚁,眼睁睁的看他们手中的长刀划破孩子的颈项!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此刻,在我怀里。
是的,我这还未命名的孩子,在我的怀里,安安静静。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笑意深得空洞,静听着山下异样的嘈杂声,又搬救兵来了吗?很好,你们,就全部来陪葬吧。
“以血为媒,以命为引,无尚的白凤,借吾至高红莲之力,将这崷洛山上的所有,焚化。”
转身,昔日明眸血般赤红,目光凌迟四周每一个人,看他们痛苦,看他们嘶吼,看自燃的他们带起一片又一片的山火。而我,抱紧了我最最亲爱的孩儿,在一团烈火中,坠下山崖。
师傅的话果真应验了么,崷洛山,囚洛山,一切始于此地,一切也终于此地。
术法反噬,千刀凌迟,心如死灰不复温。
所有相依为伴的,青山绿水,竹舍石龛,从来不知其名的师傅,以及,明知是鹤顶红又偏偏要一饮而尽的恋情。
左郎,我们有孩子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左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左郎,是你吗?在崖前奋身跳下又被后来之人死死拉住的青衫男子,是你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