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几日的瓢泼大雨过后,清风乍起,天气转凉。此时的沈晗,仿佛也随着季节的转换而变了很多,至少,不再像几天前那般温和。
妹妹说,她要让沈家攀上权利的高峰,做不到,她就去死。闭上眼睛,眼前却总是浮现妹妹的眼眸——坚定与无助并存。他唯一的妹妹,他最疼爱最宝贝的妹妹呵,就要成为这个攀权附贵的世界的牺牲品,虽然这牺牲品并不止她一个。
镇纸定住了纷乱的诗句,却定不下纷扰的思绪。
“我不会让你成为牺牲品的。”沈晗拿起镇纸,下一秒钟却又将它摔的粉碎。瞬时,风携着纸在屋内凌乱飘散。
“阿晗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还是那种不务正业的样子,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笑容,“莫非……你最近没钱连茶水都喝不起?”
沈晗却也不恼,淡然的拿起杯,不再理会对面的人。
“真被我猜中了?我想也是呢不然你怎么肯降低身份到我这小破院落里叙旧呢。”自顾自的絮叨着,丝毫不在乎有没有人理他,“不过阿晗你越来越冷淡了……你怎么了?”
“林远。”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
“嗯?”“陪我去外面走走吧。”以后,或许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好。”
街上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更没有什么别致的风景,只不过两人却还是饶有兴致。
“阿晗,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城郊的寺庙里,你站在姻缘树下,对着树许愿,还扔香囊呢。”
“嗯,你那会儿还问我‘可否在等姻缘’。”那时的你坐在树上,带着一种俯视众生的高高在上的气质,仿佛不属于这个喧嚣世界。
“我总觉得你那时是在等我。”林远一如既往的开着玩笑,没错,在沈晗眼里,他一直都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或许吧,能认识林兄,在下三生有幸。”可林远你不知,那香囊,和那香囊中的愿望,都是沈舒的。
“天色也早,不如……我们再到城郊的古乔寺看看吧。”对上沈晗犹豫的神色,又再次补充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的愿望是否实现?”
沈晗沉默,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古乔寺香火依然,二人进入大殿拜了佛祖,来到了当年的那棵姻缘树下。
“刚才在大殿,我许了三个愿望。”沈晗望着林远,一字一句的说道,“一愿你福寿安康,永无病痛;二愿你寻得真爱,结发此生。”
“这两愿听起来倒是不错。第三愿呢?”
“第三愿……第三愿不是给我朋友林远的。” 沈晗跪在地上,低头不语。“三愿陛下您江山永在,万世千秋。 ”沉默了许久,二人却也都无话可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林远,或许称呼他为陛下才对。
“上个月随家父参加诗会,满朝文武大都去了,臣岂敢不知陛下尊容。”
“你想说什么?特地算计朕到这里。”与平时那番玩世不恭不同,或许,这个时候的林远,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
“臣有个妹妹,叫沈舒。”
“沈舒?”凤眸微挑,“你说的是那个母后替我挑选的新妃?”
“是。她还小,也不懂宫里的规矩,臣怕她会受欺负。”
“沈晗,你告诉朕,凭什么要帮你。”
“凭那三愿,还有臣在您心中的分量。”沈晗在赌,他不信,林远会不帮他。
微凉的秋风吹过,扫下了几片泛黄的叶子。
“你站起来。”林远,不,陛下说道,“我应你便是。”
“谢陛下。”
“阿晗,靠近点,我抱你一下好不好?”林远的声音不知不决中,带了一丝哽咽。
沈晗点头,算是默许。他不知道,林远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或许只是朋友,或许只是好兄弟,或许从没把他放在心上。从今往后,不复相见。
“阿晗,你送我三愿,我自然也要还你三愿:
一愿你情深缘浅,孤老一生;
二愿你仕途不顺,当年愿不得;
三愿你此生再也遇不到像我一样爱你的人,也没人像我这样爱你。”
一阵寂然,接着,沈晗似乎是笑了,“臣谢主隆恩。”
推开林远,沈晗走的义无反顾。
后记:
我知道我早已留不住你,所以你转身离去,我不加阻拦。你走了,可你却不知,我的内心是多么希望能与你同行。我们相依相守的岁月,会成为你出现于我梦中时最大的安慰。左手春华,右手秋实,我知道你不会回心转意,不会回到我身边。十年生死两茫茫,当年只道是寻常。风入疏窗,无关任何脂粉气息,我只要这一梦,永远不醒,永远沉寂在有你的梦境中。 ——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