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肩膀被捏得生疼,直至出现一条血痕。
妖刀王被几双手狠狠地压着,胸闷得有些难以喘息。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几个壮汉如今个个脸色铁青,几双手重重叩在妖刀王的背上,力度大得仿佛就要将他捏碎。
心里不禁埋怨起那个老人来了——不是说好只是做梦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还要抽干我所有的能量?
这不是赤裸裸的谋杀吗?
忽然被人用力一推,妖刀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就生生摔在砂石便布的地上。
血一点点从手臂上渗出来,仿佛要将他所剩的唯一一点力气也流干耗尽。
投在地上的阳光也随着关门声逐渐缩成一条缝隙,直至完全消失。
周围是一片恐怖的黑暗。
草香味与血腥味一起传来,浓郁的气味显得非常刺鼻。
妖刀王跪在地上,一点点摸索着,很快便触到了墙壁。
他重重地倚了上去。
心中不免狂呼——这些人未免太野蛮了!关押犯人的地方居然连个透气口也不留。恐怕还等不到明天被烧死,就活活憋死在这小屋里了。
想到此处,他便愈加胸闷的厉害。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淌,滴在手臂的伤口上,引起一阵阵干涩的疼。
一想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稻草堆的屋子里,却没有丝毫办法逃脱,他便不禁扯出一丝苦笑。
心中蓦然黯淡,加上长时间的挣扎,使他更加疲惫不堪,他只觉得脑子一沉,便又睡了过去。
——真可笑,梦里的人居然也会累得睡着。
然而这一觉是没有梦的,或许是因为梦里无法再套着梦。
然而这本又不是梦。
或许只是他太虚弱了。
时间过了很久,可对于没有梦的沉睡者,它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
时空的变幻都随着他的沉睡而变得凝固。
直到他最终睁开惺忪的睡眼,才重新感觉到时间的存在。
脑子里一片空白,险些忘记自己在哪。
但身体的力量居然缓缓恢复了回来。
这种久违的充满精力的感觉——它又回来了。
妖刀王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他只觉得有股力量要冲出胸膛,将自己穿透。
几步跳起,屋顶的稻草顿时散落了一地。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牢狱的顶端飞身而出。
然而外面却依旧是黑暗——已是深夜。可起码还有点点火光在尽情的跳跃。
四周一片宁静。
只有几名战士在四处巡逻。
妖刀王纵身一跃,从一座屋顶跳到另一座屋顶。
月黑风高。
他身手敏捷地在半空中穿梭。
没有人发现他。
力量的回归就像一场梦一样,美得要让人流泪。
被关押的地方离首领的营帐不远,他很快就跃上了那座规模最大的草房。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再说这屋顶也着实够大,倒不如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罢。
他轻轻地整了整屋上的稻草,正准备躺上去,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些声响。
“凫兰,你去送送追风!”
“是!”
妖刀王顿时来了精神,俯身趴在屋顶上偷偷窥视着四周。
不一会儿,凫兰和追风就并肩迈出了首领大营。
——不是吧?这追风到底要和首领商讨什么大事啊?居然谈到这么晚。
凫兰手里抱着一张虎皮,待出营之后,她将它缓缓地披在了追风身上。
“夜里冷,披着它可以御寒。”她娇羞地说道,充满野性的脸上竟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一种莫名的情感正在她的眼睛中翻滚,漆黑的瞳眸中丝毫不见刀光,只有一片汹涌澎湃的江河。
追风也默默看了她一眼,双手扯了扯那张虎皮,将它披得更紧了一些。他的脸上竟也有一种淡淡的温和,与他白天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他只是钩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便不再言语。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的祭典上,你还要亲手点燃祭祀火神的火种呢。”凫兰用一种充满魅惑的嗓音甜甜说道。
但当她提起“火神”二字时,还是不禁透露出一丝鄙夷。
追风竟在此时轻笑了一声:“我知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无论什么重大事件都要先祭火神。只可惜我不信什么神灵!”
凫兰的脸上顿时闪出一丝惊喜:“你是说……你是说你不信火神?”
追风似乎被她这种喜悦震惊住了,但随即便和她会心一笑。
在这个迷信神灵的时代,像这样的知音是何其难觅啊——更何况——还是一位红颜知己。
凫兰的脸颊顿时变得绯红,即使在远处也能隐约听到她心跳的声音。她眼眸中的江河也更加翻滚得厉害,好像就要喷涌而出,将面前的追风活活吞噬。
夜。
月亮被乌云笼罩。
布满青黄植物的大地上,仿佛有几朵蔷薇花隐约在暗处显现。
而云后的月亮,居然也执着地散发着光芒,冲破浓密的乌云,洒下淡淡的银辉。
两个人忽然热烈地抱成一团,散乱地长发不停地交错、摩擦。凫兰迷乱地倒在追风怀里,脸红得就好像喝醉了一样。而追风的脸色也愈加温和,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在月光中显得温润如水。
他们将头搭在对方的肩上,无尽地缠绵着。仿佛那不该开在此处的蔷薇是为他们而开,那不该穿透云层的月光是为了他们而亮。
天地,顿时就像一场梦一样虚无缥缈。凫兰的脸上挂着激动的泪水,将那张野性的脸衬得更加风情万种。
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就像无情的大水席卷了苍天大地。
而这一切,妖刀王都看在眼里……
另一个人也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