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并没有冬天
【序】
我曾经无数次地回想，那些大雪弥漫的冬天，你披着一身黑色貂皮的披风站在雪中，任凭风扬起你的披风。
白雪顺着记忆绵延了一整个堤岸，掩埋了纯白的梵唱。鲜血顺着心脉流淌，逐渐冷却。
不再回来的两千年，你是我万里黑暗中唯一的光。
风夹杂着冰雹卷起地上一层层的雪，腹部溅开一朵朵血花，蜿蜒着流淌着融化我身下的冰雪，将无暇的雪染上了梦幻的粉红。
你用沾满鲜血的手捧着我的脸，笑。


【Part.1 年少】
再之前的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我仅存的记忆里，慢慢的都是你。
时光追溯到记得初见你的初春，天山的积雪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我看着头顶被微弱的阳光照耀着的雪莲，花瓣都结了冰，在阳光下闪耀着迷离的光彩。彼时的你还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骑着你胯下的骏马向我奔驰而来。
我一下子愣住，你身上的黑狐披风一定很贵吧，黑狐，那么难于见到。我和你的初见，真是可爱呢，我心里居然是这个想法。
你胯下那匹毛色乌亮的骏马前蹄使劲一抬，正要往我的脸上踢去。一阵长长的嘶鸣声响起，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黑暗中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过了好久好久，似乎没什么动静，我才敢从手臂后探出了头。
先小心翼翼地睁开左眼，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然后再睁开右眼，放下高举着的手。你高坐在那匹骏马背上，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脸。壮志凌云，神采飞扬。你高挑的眉，紫色的瞳，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你年少的模样。你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睥瞰天下的霸气。
于是你对我说，“你是要采那株雪莲吗？我帮你。”话音未落，你纵身一跃，略微带紫色的发在空中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手紧紧抓住冻成冰块的雪莲，将其拔了下来。这一下你用尽了全力，雪莲被采下，你失去了着力点，身形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然后往地面降落。
那一瞬，我看见了你的眼睛，有沉着，冷静，却也有一瞬间的慌张。一转眼的时间，来不及思考，我下意识地想要接住你。
可是你在半空中身子早已翻了过来，直直的扑向我。一个漂亮的侧身，身体一旋，单膝跪地，右手撑起了你整个身体的重量。
然后你笑，起身，将一直放在胸口的雪莲递给我。我接过被你体温融化的在滴水的雪莲，清晰地看见了一片花瓣冻结的冰尖上，有刺目的红色。
你将被雪莲划满了伤痕的手从黑狐披风下伸出，递给我，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问：“你愿意跟着我吗？”那时的你才16岁，却以传出了“霸王举鼎”的美名。你说，你叫项少羽，等长大后，会改名叫项羽。项籍，字羽……
手掌紧紧握着你给我的雪莲，明明是被冰冻着的雪莲，可是为什么，我能够透过寒冰，感受到属于你的温度……
你抚摸着我的白色貂皮大衣，凝视着我姣好的容颜，魔术般从紫色的袖子里掏出一支乳白色的玉钗，钗头是凤凰状，手轻轻一用力，玉钗便已没入我的发中。你拍去了我肩上积起的薄薄一层雪花，不顾我有些惊愕的神色，又问：“你愿意跟着我吗？”
那时我自认为已经很心如止水了，在你的话前却还是微微露出了几分惊愕，头轻轻地仰着，你比我高，高了半个头。于是，我听见自己温润如玉又凉如水的声音。
“……我，愿意。”


【Part2 成长】
很久很久以后，我还是会怀念我与你的初见，你一身紫色长衫，笑容飞扬，意气风发。那个干净的冬天，白雪覆盖了每一寸土地，绵延着像是烈火，沿路封锁，沿路阻绝。
我记得那年冬天，你的眼睛好清澈好清澈，让人一眼就望到了底。于是你对我说，“你愿意跟着我么？”我怔怔地回答，我愿意。
后来有一天，你蒙住我的眼睛，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等你将手拿下，我睁开眼睛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虞美人花，艳丽到了极点。我歪着头，朝你柔柔地笑。看到你眼底的笑容与溺爱，开心地在花丛中扬裙飞舞。
可是，我看着你短短一瞬间就消失了的笑意，难过的说不出话。我一边舞一边难过地掉眼泪。羽。你已经好久都没有笑了。就算笑，也达不到眼底。
我知道，你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16岁的，可以不经思考就向我伸出你的手的少年了。现在的你，已经逐步开始走向与秦国，与刘邦交战，争夺天下的不归路了啊……
满城繁华，谁的天下。
无数的虞美人低垂着脑袋，衬着花瓣的白边绽出妖冶的笑容。我知道我不适合这样的妖媚，可是我还是舞下去了，
我小心地踏着舞步，生怕踩坏了那妖艳的花朵。舞步轻点，折腰盘旋，你痴痴地望着我，那表情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白狐披肩随着风漾开一道道盘旋的波纹，像极了我们初见时那多雪莲上的冰在阳光下折射出漂移不定的光彩。
我跟着你，踏遍大江南北，经历过无数场战争。
巨鹿，你那晚意气风发杀了宋义的时候，我躲在你身后惊恐地不敢置信。你杀人了，你第一次……在我面前杀人。
我俯身蹲下去触摸宋义已经冰凉的头颅，缓缓帮他合上了双眼，沾染了一手血污。你笑的张狂，说，虞姬，待我争得这天下，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从此，你便成为东宫之主，母仪天下！
我第一次没有回答你，咬了咬嘴唇，转身，皮草的袍子在地上的血迹中浸红了，拖出了长长一条血的线。你看着地上蜿蜒着的血，看我的目光十分复杂。
对不起，羽。我实在，实在不能够忍心看着你踏着众人的尸体，去征服天下。
彭城一战，最为刻骨铭心。我看你脸上失落的表情，看刘邦从一个小小的亭长变成可以跟你争夺天下的人，左边胸口，那个被唤作心脏的位置，忽然就痛的无法呼吸。
楚汉两个大枭雄，在争夺楚家或是汉家的天下。
你一身金色铠甲，手执虎头盘龙戟，与蒙恬斗争，与刘邦争夺天下。寒光闪过，一个个人倒下。
我看见你咬着牙，侧着好看的脸颊。
在水一方的蒹葭，染上了绚丽的血花，染红了谁曾有过的洁白无暇。战火纷乱，硝烟散乱，你站在最高的地方，执戟睥睨这天下。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项王。


【Test3 入骨】
豪杰纷涌，群雄乱世。你手执虎头盘龙戟，身披金色的铠甲，跨上一匹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马，你笑，对我说，虞姬，你看，这是我的新坐骑，它叫乌骓。
乌骓……乌骓。是一匹上好的千里马吧？看你看着它温柔宠溺的目光，我只能无奈的笑。你早已不是那个玲珑的少年，你有自己追逐的目标，你想要称霸天下，你的披风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我怎么擦，也擦不掉。
你的雄心……我阻止不了。
所以我只能看着你身上的血色越来越浓，你的金色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好看的弧线，一个个人便倒下。刀戟相撞擦出漂亮的火花，你身上的鲜血入了骨，成了毒。逼你到绝路的毒。
是你要争夺这天下，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不想这样的，可是形势所逼。那么多场战争，谁都会厌倦了吧。你渴望的，永远都是安宁。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谁是秦，谁是鹿，谁要……杀了谁。
也罢也罢……即使是兵临垓下，乌江自刎也罢。我记得初见你那年，你还是那个玲珑的少年，一袭乌黑的袍子，不染尘世的喧哗。你的那双眼睛漂亮的足以让人嫉妒，亮紫色的瞳孔，是世间少见的重瞳。你的嘴角勾起的弧度，炫目得令人窒息。
我陪你四处征战，你早已不复当年的玲珑模样。现在的你，眼神凌厉，黄金铠甲，虎头盘龙戟。冷峻的线条，是威震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改变你的决定，但是我可以，改变我自己的决定……
亲爱的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我不在你身边。
可是为什么我会看见你眼瞳中转瞬即逝的一抹泪光……羽……你是霸王……怎么可以……哭？
也罢也罢，不过是四面楚歌，兵临垓下。这三千繁华凋零了你的盛世，凋零了你的天下。我难过地望着你，羽，哪怕这世界都崩溃了，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可是你看着我，良久，对我说，虞姬，我爱你，我也……对不起你。就算知道结果，可是事实还是真的太残忍了……而且……我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看见当年江东的八千子弟无一人生还。也许……我真的不应该走这条路……
我抿了抿唇，握紧了手中的剑，凝视着你刚毅的容颜。你脸庞的线条凌厉，是的，羽，你不应该走上这条成王的路。可是，既然已经不能回头了，就请挺直了背，走下去吧……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倾城的伊人也老了吧，夕阳笼罩着我们初见的天山，被你摘下雪莲的附近，又有一株小苗缓缓钻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有多怀念……初见你的那年。项王，不要颓废，请继续，战斗到最后一刻！我虞姬，会陪你，哪怕是……死亡。
项王，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陪你一起，陪你听那绕梁三日的倾城绝唱，看那在水一方的蒹葭苍苍，并肩踏上江南的青石长阶，抬头看那灰色的一排排的瓦片……
项王，我不奢求你的心里能够一直有我的身影，但是我可以让我自己的心，满满的，都是你。


【Part4 雪燃】
公元前202年，十二月，雪。
一个个月白色的帐篷伫立在雪地上，安详而又宁静，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断地落，不断地落啊……像一簇簇未散开的盐，生生洒在每个人的心口上，弄得鲜血淋漓。
呵呵……你的披风，真好看啊……我凝望着你站在雪中的背影，一团团散开的，未散开的雪花落满了你的肩头，你的身影一下子凄凉起来，雪花滞在你的披风的上，一点点化开晕上一层层的玄色。
我的眼睛一下子涩起来，不知怎么痛得厉害，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你的样子，于是你便在不停翩跹着的雪花中，逐渐隐去了身形。
我想追上去，拉住你的衣角，对你说，别走。
可是我怎么都开不了口，我只能看着你，一点点被大雪覆盖，一点点小事。呼啸的冷风将雪花吹得四散，把你一点点隐藏在这大雪中，再也不见。
——不知道，究竟是你在远离我，还是我在远离你……
恍惚中，似是有枯燥的梵唱回响在垓下的天空中，一声声拖长了调子，似是无奈又凄凉的悲鸣。白雪绵延着落下，冷，彻骨的冷。视野所见之处是一片白色，纯洁而干净，就好像是天地间最干净的颜色被点燃了一般。我紧了紧身上你一年前送我的袍子，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该下的冬天总是寒冷而又漫长，你孤单地立在雪中，伸出右手，接过落下的一片雪花。你来时在雪地上的脚印已经被大雪填满，于是，我们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英雄末路，万劫不复。
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吗？那年的雪没有如今这么大，我笑着在雪地中奔跑，扬裙飞舞。雪像柔软的泥沼，我在里面不停沦陷，你看我的眼神，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亲爱的羽，我爱你，很爱很爱——比爱自己还要爱你。
可是，为了天下，你争来争去，又争到了什么呢？那金色的帝位，满载了多少人的冤魂！你一步步想要接近，最后却发现，一场梦，一场空。
可是，我依旧会笑着对你说，羽，哪怕死，我也要陪你一起。
我朦胧地看见，你转过身来，对我伸出手，嗓音在大雪纷飞中模糊而不真实。于是我听见你低低地唤我
我用力握住你的手，指尖有些发白，你测了一下头，凝眸定定地看着我，用极遥远的声音对我说，虞姬，你可曾后悔过？
那一瞬间我好像是看见了你16岁的模样，那样玲珑儿富有朝气。我似乎看见，你拿着一朵仍被冻住的雪莲，在那匹赤色的马上，对我伸出手来。
你问，你愿意跟着我吗？
于是我做出了我一生中最重大也最正确的决定，因为我说，我愿意。
我提起皮质袍子的裙角，在漫漫大雪中向你一步一步走来。你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我能看见你眼角那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忧伤，一点点渲染了整个冬天。你的哀伤是潺潺的消息一点点缓缓流淌，连绵不绝。我看见你眼瞳中浸染的迷茫，于是眼泪又一次濡湿了我的眼角。
有凄凉哀绝的调子一点点荡起，天空似是跟着这楚歌声一起，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Part5 血漫】
我陪你四处征战，看你骑上乌骓踏遍一寸又一寸的土地。当你扬起手中写有“楚”字的锦旗，笑得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会在你身后，浅浅地笑，看你一点点成长起来。岘港，你生于乱世，伐无道，诛暴秦，可到最后，刘邦背叛了，韩信背叛了，范增走了……时不利兮，时不利兮啊。这垓下之战后，又有谁还能陪你去看那艳绝天下的繁华，去听绕梁三日的绝唱啊……
真好，哪怕是兵败垓下，你也依然是你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刻。
胸口学期有些商用，多年来水土不服地陪你参加大小战争数百场，已经落下了去不掉的病根。乱世出英雄，我都陪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后悔？也罢……也罢，不过是盛世凋零你称霸过得天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看见了你眼眶里的泪水。在皑皑白雪中，我忽然就难过的好像不能呼吸一样。
你的嗓音低沉而动听，像是天山千年的积雪萦绕出的乳白色的雾气，终年不散。你顿了顿，说，虞姬，委屈你了。
我一下子笑了，笑容像冬日清晨浅薄而温暖的阳光


【Part5 血漫】
我陪你四处征战，看你骑上乌骓踏遍一寸又一寸的土地。当你扬起手中写有“楚”字的锦旗，笑得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会在你身后，浅浅地笑，看你一点点成长起来。项王，你生于乱世，伐无道，诛暴秦，可到最后，刘邦背叛了，韩信背叛了，范增走了……时不利兮，时不利兮啊。这垓下之战后，又有谁还能陪你去看那艳绝天下的繁华，去听绕梁三日的绝唱啊……
真好，哪怕是兵败垓下，你也依然是你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刻。
你的眼神执拗明亮，即使明明知道未来的路是输，你却依然能够，笑着，走下去。
胸口血气有些上涌，多年来水土不服地陪你参加大小战争数百场，已经落下了去不掉的病根。乱世出英雄，我都陪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后悔？也罢……也罢，不过是盛世凋零你称霸过得天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看见了你眼眶里的泪水。在皑皑白雪中，我忽然就难过的好像不能呼吸一样。
那种难过而又心痛的感觉，就好像是春天枯萎后凋零了的树叶的痛苦，像是被断绝氧气的金鱼的绝望。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我只看得到你黑色的背影，在白色的世界中显得那么突兀而孤独。于是我突然觉得，好像，我的心，已经……不跳了。
你的嗓音低沉而动听，像是天山千年的积雪萦绕出的乳白色的雾气，终年不散。你顿了顿，说，虞姬，委屈你了。
我一下子笑了，笑容像冬日清晨浅薄而温暖的阳光。我轻轻地摇头，看了一眼你紫色的重瞳，而后转身踏入白雪之中。我要为你舞一曲，舞最后的一曲。
青灰色色的天空笼罩着一层烟云，忽然有细小的雨珠像眼泪一样落下来，夹杂着密密的雪片，滴答滴答唱着最后的一曲挽歌。它们停在我肩上的白狐披风柔软的白毛中，跟我一起，再为你舞这一阙大好河山。四周月白的帐篷越发凄凉，在这荒凉的北地，在四面传来的楚歌声中呜咽。
荒原雪夜，与你相见，不过是一场离别。天涯萧瑟，白血纷扬，几曲笙歌灭。
我立于城墙边，紧紧握住你送我的长剑。擦去唇边的血，我开始舞，不停地舞，舞步轻点，折腰盘旋。那天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我一身烈火一般的红衣，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翩然起舞。我挥动长剑，想要把自己最美丽的样子展现在你面前，一如之前你带我去看虞美人花的那一天。
只是，这一次对你的爱，叫做刻骨铭心。
记忆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蜀山的大长老爷爷曾经为我算过一卦，他说，我这一辈子都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我很清楚地记得他临走时看我的那一眼，哀伤而无奈。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跟随了你，哪怕，前方是绝路。
今天的妆是我画的最认真的一次，我只是想在扑火之前，对你回眸的一笑，能让你铭记一生。
项王……我要……走了。


【Part6 终别】
狂风猎猎，帐外写有“楚”字的锦旗已经残破不堪，在呼啸的寒风中摇摇欲坠。我看着那面跟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年战争的旗，被温暖裘衣包裹着的身体突然就很冷，冷的好像要冻住骨头一样。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于是，我微笑着将手中的剑插入了胸膛，舞步一个踉跄，柔软的雪花深深塌陷，再也支持不住我的体重，一脚踏空，红裙凌乱。
汩汩而下的鲜血将纯白的雪花染成了既漂亮极梦幻的粉红色。我看见了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朝我奔来。你的披风在风中扬起漂亮的弧度，我听见你哽咽的声音，虞姬……
你拥住我，丝毫不介意我的鲜血染红了你的双手，你喃喃地唤我，虞姬，虞姬。
我敛眸，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牙齿红红的一片。
我对你说，项王，我在这里。
羽，我在这里——就在这里。可是，你……已经离我，越来越遥远了啊……
但是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永远会在原地等着你，等你回来。
你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在我的脸上脱出一道道血痕。你的声音悲恸而低沉，你说，为什么？
我眨了下眼睛，冰雪落在睫毛上，睫毛被冻住了。眼眶凉凉的，不知道是雪花还是眼泪。努力在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阿虞……阿虞还是……不想成为……王的……累赘……王，天下还未定，你……你一定……一定要……要……
我想伸出手触摸你的脸，却只能够动了动手指，然后一点点软倒下去。
那样的无力感，就好像是坠入了地狱深渊，被万蚁噬心一样的痛苦和难过。对不起……羽，我活在这世上只能够给你增添麻烦，所以……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的累赘。
王，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千万不要因为阿虞，延缓了你行走的步伐。
周围突然暗下去，于是，我再没有力气说话。呵呵……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是笑着的呢。意识里最后传来的，就是你撕心裂肺的声音，虞姬……
恍惚中，我看见了你的笑颜。都说人死之后会再走一遍生前走过的路，我又一次走过了我们初见的地方，那里的雪依旧是厚厚的一层；你带我去看虞美人的地方，已经不再有艳丽的花朵，而是一片枯败的景象；你杀宋义的地方，皑皑的白雪将一切都覆盖了，已经没有了血迹……
而垓下……我想要伸出手，抚摸你嘴角的温度，可是我的手却穿透了你的脸——果然吗……果然……我再也不能……感受你掌心传来的温度了……
再也不会有人，在寒冷的冬天，用自己的手包住我的手，让热流一点一点流经四肢百骸了……再也不会有人，在终年积雪的山脚下，第一次见面，就俯身下马为我摘一朵雪莲了……再也不会有人，眼里能够流露出你那样凄凉而又让我无法自拔的哀伤了……
垓下的雪还在下，项羽捧着虞姬的尸体，跪坐在雪地上，不语。
鲜血入了骨，成了毒。
那柄虞姬用来自杀的断剑依然插在雪地里，随着不断翩跹的雪花一起，沉入了历史的长河……


【后记】
夜。
我的双眼猛然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漆黑，散乱的星光透过厚厚窗帘的缝隙渗透进屋角。我定了定神，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记忆会像潮水一般涌现在脑海里，于是我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播放着我对你的回忆。
你坐在马上向我伸出手来的样子，你带我去看虞美人花时安详的样子，你杀了宋义笑的张狂的样子，你举起锦旗占领又一个城池的样子，你兵败彭城眼里流露出不甘心的样子，你在垓下的雪地里……背影……孤单寂寥的样子……
……什么嘛，原来，只是场梦啊。原来……那些循环往复的繁华哀伤都不过是一场旖旎的梦。
可是，真的……是梦吗？在梦里，我回到了公元前那个神奇的时代。在梦里，我邂逅了那个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在梦里，我……爱上了他……
可是……项王……如果，我真的是历史上那位虞姬，那么，时间会慢慢掩埋我们所留下的痕迹，就像大雪一样覆盖上去，再也不会出现。
原来……并没有，那个冬天。
楚汉争霸，始终……如梦一场。


【尾声】
我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在大街上行走，漫无目的。
好像突然有一截紫色的衣角在前面道路的拐弯处闪现，我心念一动，却又自嘲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是他。
但是有什么东西还是支持着我走了过去。
2010年1月21日。同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在那个街角，我看见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面。
我掩住唇，惊道：“项……项王……”
END。


马克慢慢看~

恩，慢慢看，文笔好好啊。。。。

- -路过。。。

亲爱的~大爱这种风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