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后第三天放榜,所以虽说考完了,大家却也都没怎么放松下来,脑子里的神经都还绷得紧紧的,谁也没心思出去逛街或是玩闹,半分都没有想象中考完的如释重负,反倒比在考场里还要焦躁纠结。 放榜这日,还不等榜贴出来,贡院门口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荷花死死地抓着博荣的袖子,坚决不让他跟着往前面挤,“早看一会儿晚看一会儿都一样,你看看那门口的人,若是等下一出来贴榜,所有的人都往里挤,到时候踩伤踩死都有可能的,咱晚点儿再看,反正考上的就是考上的,又不是看谁挤得前头就取谁。” 旁边的人闻言噗地笑出声来,见博荣跟荷花都扭头看自己,赶紧拱了拱手道:“兄台,令妹说话很是有趣,失礼失礼。” 这时贡院大门一开,贴桂榜的差役走出来,人群顿时开始呼啦啦地往前挤,博荣护着荷花到后面人少的地方,孙建羽和齐锦棠也都过来等着,不多时就见孙家的家丁汗流浃背地挤出来,喜笑颜开地恭喜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少爷高中,祝爷高中,齐爷更是得中亚元,第六名,六六大顺,瞧着就是个好兆头。” 三个人听了这话都喜形于色,尤其是齐锦棠,竟是激动地抬手拭了拭眼角,扭头看向荷花,见她也是满脸满眼的喜色,心下顿觉大安。 几个人乐得连给赏都忘了,荷花见那家丁还弓着身子候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丢给他道:“赏钱一并地给了你,自个儿拿去吃茶吧!” 孙建羽抬头见他眉开眼笑的,抬脚就踹过去,“你这猴儿崽子。合着是等着爷给赏呢,荷花姑娘既赏了你就拿着,自个儿找乐子去吧。记得打发人回家送信儿,爷要找个酒楼庆贺庆贺。” 方氏得知了博荣高中的喜讯,系着围裙扎着手。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脸上连点儿表情都瞧不出来。荷花心道别再欢喜出什么毛病来,赶紧上前唤道:“娘,娘你咋了?你别吓我啊?” “我的儿啊……”方氏猛然间哭嚎了一声,一把将博荣搂进自己怀里,哭得那叫个昏天黑地。 祝永鑫打外头买东西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得方氏的哭上,吓得手中提着的鱼和肉都落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见方氏搂着博荣哭得上起步接下去,心下一沉觉得定然是没中的,但是这会儿他心里再难受也不能跟着一起去哭,只能上前扶过方氏,拍拍博荣的肩膀道:“没事,考不中便算了,若是想考咱再念三年,别往心里去。” 方氏伸手朝祝永鑫的肋下狠掐了一把,满脸眼泪地嗔道:“呸。说什么呢,咱儿子中了,中了,是举人老爷了。” “中……真中了?中、中了就好啊!”祝永鑫目瞪口呆地。一说话舌头和牙都直打架,眼圈顿时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推了方氏一把说,“那你哭个啥,吓得我……” “还说我,你不也哭了。”方氏扯着帕子擦脸,顺便还不忘了挖苦祝永鑫。 “我、我那是刚才不小心咬了舌头。”祝永鑫忽然一拍大腿,“坏了,我买的东西。”转身跑出去一看,胖头鱼正在地上蹦着高儿地扑腾得欢实,五花肉上沾得全是灰尘,豆腐更是摔得四分八瓣儿,捡都捡不起来了。 “我再去买点儿菜,咱今个儿好好吃一顿。”祝永鑫说着就快步走了出去。 荷花瞧见他出门后才偷偷扯起袖子擦拭眼角,也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珠来,赶紧蹲下去把鱼和肉捡起来,扭头朝灶间走去,“我去给洗洗。” 到灶间先打水洗了把脸,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这才开始收拾鱼,破膛刮鳞之后,剁了鱼头准备炖豆腐,鱼身子一片两半儿,取了少带点儿肉的鱼骨搁在一旁,用黄酒煨上,准备等会儿炸酥了给祝永鑫下酒,两片鱼身子都顺着鱼刺切开,剔除大根的鱼刺,一半儿做醋溜鱼片,另一半做油浸鱼。 五花肉搁在清水里洗了两遍,切取一块儿四方的肉块,准备做一做自个儿从书上新看到的菜——千连福万字扣肉,这个菜工序有些繁琐,荷花也从没试过,但是一来名字喜庆,二来她也想试试身手,便照着书上说的,把肉方上抹了黄酒和酱油,搁在一边腌制,出去买了干香蕈用热水泡上,还不等香蕈完全泡发,肉就已经腌制得差不多了,沥干肉上的腌料,放进锅里小心地两面煎出金黄色,另外起锅加进葱姜八角桂皮和泡发的香蕈,另倒进一大勺黄酒,烧开后把炸过的肉方放进汤中,小火煮到五成熟的时候捞出来。 看着案板上的肉方已经有些发出香味儿,接下来就是最难的切片了,荷花寻了磨刀石把菜刀又打磨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沿着肉方的边缘,一边翻转肉方一边切出尽量薄厚均匀的连刀片,一直切到肉方的中央,中间不能切断,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里的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切到了最后一刀,右手这才从绷紧的状态放松下来,甩了甩酸麻的胳膊,将肉片一圈圈缠上去恢复到肉方的形状,肉皮朝下地放进碗里,上面铺上发好的香蕈,倒入少半碗黄酒,将刚才的肉汤沥干渣子,放入酱油香醋,烧开后浇入碗中,上锅小火蒸足一个时辰,下屉将汤汁滗入锅中,菜肉一起扣到盘中,摆上烫熟的整颗菜心,汤汁烧开勾芡,热滚滚地浇在肉和菜上。五花肉肥嘟嘟地微颤,万字纹清晰可见,看着就很是诱人。 端上桌方氏就说:“呦,咱家荷花又琢磨新花样儿了?” “这不是给大哥祝贺嘛,总得有些表示才行。”荷花笑着把菜放在博荣面前,“这是我新学会的,叫做千连福万字扣肉,正好跟今个儿的喜事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