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熊他们还没干完吗？说好下午给我们的！”亚瑟不满地说，这个高傲的英裔永远看谁都不顺眼，再完美的人在他眼里也是一身毛病，更不用说周围这些粗糙的战友。阿尔觉得像亚瑟这种人应该送进教堂去当神父，而不是在战场上端着枪。
“伊万那家伙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马修能不能使动锤子还是个问题，所以别指望他们能早早把工具拿来。”阿尔拍拍手上的灰，“得有人去催他们一下。”
“我不去，难得的假期，我要享受生活！”弗朗西斯侧卧在行军床上，摆着自以为优雅的姿势，他在亚瑟眼中是个“无聊的法/国人”。
“我也不去，我不跟北极熊打交道！”亚瑟抱着胳膊一扭身子。
“那我去。”阿尔无奈地耸耸肩。
伊万·布拉金斯基是俄裔，是军营里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但是性情古怪冷淡，总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即使大家私下里开心地交流黄笑话和女人经的时候他也从不插嘴。马修是加/拿/大裔，胆小腼腆，是个最不像士兵的士兵。大家不屑于跟马修打道交，又不敢跟伊万打交道，只有阿尔是个例外，以Hero自居的他喜欢迎难而上。
来到伊万和马修的寝室——其实那只是离他们的集装箱不远的另一个集装箱，阿尔看到伊万和马修正在完成一张桌子的最后工序，这两个人确实都不怎么擅长木工活。但是吸引阿尔的是这个寝室里的第三个人——
王耀坐在一张行军床上保养他的狙击步枪，对伊万和马修弄出的叮叮咣咣声充耳不闻。与之前阿尔见到他时不同，他现在没穿迷彩上装，只着里面的T恤。与其他士兵相比，他身材略显单薄，但却匀称矫健，像只猎豹。
“嘿！王耀！你也在这里？”阿尔兴奋地大声打招呼。
王耀抬头看看他，声音没有一丝喜悦：“如你所见，我分到这个寝室。”
“我劝你别去招惹小耀，”伊万用他男孩似的柔软声音说，“他不喜欢别人打断他和情人交流感情！”他俏皮地眨眨眼，冲王耀的方向努努嘴，王耀正以极其认真甚至可以说是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M24。
阿尔撇撇嘴，如果不了解伊万，可能会误以为他是个可爱的家伙。不过和伊万比起来，能跟M24谈恋爱的人才更可怕吧，阿尔如是想。
“阿尔，帮一下忙好吗？这样速度能快些。”马修怯怯地说，脸都红了。
阿尔爽快地接过马修手里的锤子，几下子干完了最后那点活计，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王耀已经不在屋里了。他转向伊万：“王耀呢？”
伊万指指正上方笑着说：“集装箱顶上。”
“他去那干什么？”阿尔下意识地看看头顶。
“他想上网，某个混蛋告诉他，那里能收到信号。”伊万的表情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阿尔出了集装箱，跑远几步，果然看到王耀正盘腿坐在集装箱顶上，腿上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与刚才不同，现在王耀一脸烦躁，秀气的眉拧在一起，手指狠狠敲击按键，最后放弃了似地把笔记本往身边一放，舒展开身体平躺下。阿尔悄悄爬上去，尽量不弄出声音地挨近王耀身边。王耀闭着眼睛大张着四肢，马尾辫甩在一边，明明很不雅的姿势在他身上却很可爱。阿尔的脚停在他头顶上方，再向前一点就会踩到他的脑袋，他低头看着王耀，与此同时，王耀猛地张开双眼，黑水晶般的眼中是猎杀者特有的警觉而洞悉的目光。
从阿尔踏上集装箱顶部的时候，王耀就察觉到他的到来，他闭着眼睛也能确定阿尔的方位和移动方向，他静静等着，等阿尔到他身边的时候忽然睁开眼，映在他眼中的是西亚澄澈的蓝天和阿尔那双比西亚的天空更纯净的蓝眼睛。
一时间两人都无语，静默而微妙的气氛在两双视线相碰的眼中隐隐漫开，有那么一瞬间，王耀想就这样看着天空直到永恒；阿尔失神了片刻，他似乎看到王耀原本不友善的眼中流露出柔情。
打破僵局的是阿尔，他在王耀身边坐下，拾起王耀的笔记本电脑，发现键盘里落满了沙子，完全按不动，网络信号是出现了，可是每次只能坚持几秒钟，可以想象王耀为何那么烦躁。阿尔很替王耀抱不平：“哪个混帐东西告诉你这里能上网的？”


“费里西安诺，他说他试过。”王耀仍然躺着，侧过头看着阿尔。
阿尔忍不住笑出声：“你居然听信费里西安诺那个迷糊鬼的话？他连出任务时该带M4还是葡萄酒都分不清！”
“伊万也这么说，可是我想试试。”王耀小声嘀咕，微微撅起线条优美的嘴唇。
阿尔拍拍额头，回过身双手撑在王耀头两侧，一脸无奈地说：“不听战友的话是会吃亏的！好了，现在我们下去吧，再待在这里会吃满肚子沙子！”说着抓住王耀的胳膊将他拉起来。
阿尔跳下集装箱，回头冲上面的王耀喊：“喂！跳下来吧，别告诉我你不敢！”
王耀冷哼一声，合上笔记本拿在右手里。正当他欲纵身而下时，一阵猛烈的风沙袭向他，瞬间迷了他的眼睛，王耀抬手捂眼睛的时候，笔记本滑出他的右手，急待去抓，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直接从集装箱边摔下去。
阿尔顿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王耀下坠的身体，王耀的笔记本掉在他们旁边，登时摔得惨不忍睹。两人定下神，同时睁开眼睛，先看看对方，又看看脚边解体的笔记本。
“至少你以后不必再为上网发愁了。”阿尔总结性地说。
三
自从笔记本事件后，王耀见到阿尔时表情总是冷冷的，话比以前更少了。阿尔起初以为王耀因摔坏笔记本而对他怀恨在心，但是后来阿尔发现王耀只是尴尬，这更令他奇怪。在一个不需要巡逻的午后，阿尔在离军营不远的一座废弃民房后拉住了王耀，王耀对他十分抗拒，但是阿尔从不懂得什么叫放弃，他几乎强迫性地把王耀拉到房子的阴影里。
王耀发现逃跑无望，终于投降了：“行了，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阿尔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你想捏断我的手腕吗？狙击手的手是很宝贵的！”王耀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别装傻！”阿尔加重手上的力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因为我没接住你的笔记本电脑？”
“我没生气，只不过……”王耀把脸转向一边，被沙漠的太阳晒黑的双颊泛起红晕，“那天我摔下来的样子太蠢了！”
阿尔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这个答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俯身更靠近王耀的脸：“就因为这个？”
王耀却在发愣，离得这么近，他更清楚地看到阿尔湛蓝的双眼，那颜色是透明的，如此澄澈，所有的谎言在这双眼睛里都无处遁形。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太容易吸引别人的爱慕了。
“喂，我在问你呢！”阿尔轻轻摇晃王耀的肩膀。
“是……是的。”王耀梦呓似地说。
阿尔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容：“你摔下来的样子一点也不蠢，就像——就像一只坠落的雁，很美。”阿尔想起少年时代亲眼见到一只受伤的雁从高空坠下，凄美动人。
这种形容没让王耀耳根都红起来，他用力甩开阿尔的手：“别说这些无聊的了，赶快回去！”刚转过身去，忽然又回头说：“还有，那天谢谢你接住我。”说完几乎逃也似地跑开了。
阿尔看着那个矫健的背影，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
第二天凌晨，阿尔被亚瑟摇醒，他们刚刚接到命令，去突袭离驻地四十公里远的一个小镇，那里常被武装分子骚扰。没浪费一点时间，阿尔已经武装到牙齿，迅捷地跳进装甲车。天还是漆黑的，沉重的装甲车前进的声音打破沙漠的宁静。开车的是亚瑟，弗朗西斯观察周围的状况。车里有空调，比集装箱改造的营房要舒适得多，但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一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装甲车停在小镇外面，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天开始发亮，进攻的指令下达，先由一支小队冲进可疑的建筑侦察敌情，阿尔这时看到了同样全副武装的王耀，王耀是小队里的最后一人，而阿尔是第一人，伊万是第二人。王耀提出跟伊万换，理由是第二人会吸引敌人的大部分火力，伊万目标大，容易被击中。连长路德维希驳回王耀的请求，他不想冒险失去一名优秀的狙击手。王耀急切地争辩：“我个子最小，也最灵活，我受伤的可能性很小，如果让伊万去才是最危险的，他会……”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伊万重重拍了他的头盔。


“喂，耀，你不会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吧？”阿尔突然冲后面喊。
亚瑟回头看看王耀：“嘿，王耀，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王耀闷声回答亚瑟。
“我说，再怎么说吃亏的都是我吧？为什么你反倒是一脸被人QJ了的样子！”阿尔耐不住这种闷劲，“你自己不是也说了？你又不喜欢小菊，那他跟希/腊人跑掉又怎么样？就算你想杀人也该去崩了希/腊人吧？又不是我把他拐跑的！”阿尔终于把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
王耀还是一声不吭，抱着枪低下头去。
亚瑟听得云里雾里，看看王耀，又看看阿尔：“阿尔，你是不是对王耀做了什么？”
阿尔无奈地说：“你该问问他，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亚瑟皱着眉头说：“可我觉得你干坏事的可能性更大。”
“哈？别被一张天真的脸骗了！”阿尔哭笑不得，心里骂王耀是个中/国骗子。
此时车已开到镇里，路上有零星的行人，店铺多被砸坏，很少有铺面整齐的。阿尔将车停在一座居民楼底下：“亚瑟，你留在车上，回去时换你开。”
亚瑟点点头。王耀的车技不好，如果没有必要，他巡逻时从来不开车。
阿尔和王耀两人端着枪跳下车，两人并排走，不时向相反方向张望。今天的镇子一片祥和之景，如果忽略那些焦黑的房屋。路上的行人不多，但比起之前的一片惨淡之景已经好多了，无论战争要持续多久，人们的生活还得继续，街上的女人不多，但偶尔也能看到穿长袍的女性到尚能营业的店铺里买食物和生活用品。这里的居民不怕美军，其实他们对美军的情绪是复杂的，带有敬畏，更多的是好奇，有很多人甚至将美军当成英雄，尤其是小孩子，总是用带着稚气的崇拜目光看着美军士兵们。
男孩子总是崇拜威风的男人，他们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变成那个样子；女孩子总是憧憬英武的男性，她们幻想自己将来会遇到这样的王子或骑士。
只不过他们现在还不懂得分辨，无法明白他们眼中的英雄正是毁灭他们家园的凶手。
有小孩子围着阿尔和王耀打转，他们对阿尔更感兴趣，相比小个子的王耀，高大的阿尔更像一个标准的美/国式英雄。阿尔帅气地微笑，拍拍孩子们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分给他们，立刻引来一阵欢呼。
王耀看着阿尔的行为，觉得这像收买人心：“这种事情令人恶心！”
“为什么？”阿尔不解地看着他。
“我爷爷说，以前日/本鬼子在中/国的村子就这么干，给小孩子糖吃。”王耀撇着嘴说。
“这说明谁都会喜欢小孩子，哪怕是敌人。”阿尔笑着拧了一个孩子的脸蛋。
“日/本鬼子可不这么想，他们前一刻笑着给孩子糖，然后就可能毫无预兆地把孩子的脑浆打出来。”王耀盯着阿尔拿枪的手。尽管脸上笑得十分友好，阿尔可一直没放开手中的枪。
阿尔耸耸肩：“好吧，那么你会怎么做？”
王耀一低头，看到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三四个小孩，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王耀温和地笑了，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糖果，一个一个放进他们脏兮兮的小手里，立刻有更多孩子涌过来，王耀的糖果不够分了，他不得不去掏阿尔的口袋：“你怎么在身上揣这么多巧克力？会化得满兜巧克力酱的！”
阿尔抬着胳膊由他掏，王耀的脑袋正好送到他鼻子底下，可以嗅到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
孩子们议论纷纷，似乎惊讶不已。
“他们说什么？”王耀问阿尔。
“我怎么知道！”阿尔对阿/拉/伯语一窍不通。
忽然一位路人走过来，用带口音的英语对二人说：“孩子们感到奇怪，因为你们的女人居然可以离男人这么近，还去掏男人的口袋。”
“女人？”王耀气得直咬牙。
阿尔在一边偷笑，故意搭着王耀的肩：“美/国是个开放的国家！”
“我不是女人！”王耀急忙强调。
阿尔一把抓起王耀的马尾辫扬起来：“是因为这东西吧？”


“请问，您是中/国人吗？”路人笑着问王耀。
“是的，你怎么能看出来？”王耀仔细看面前这位路人，看上去与一般的阿/拉/伯人没什么区别。
“中/国是个好地方！”路人显得很开心，“我喜欢中/国！”
王耀有点腼腆地笑笑，表示感谢。
在伊/拉/克，有一些人把中/国想象成天堂，因为相对西方国家，中/国对伊斯兰教更加包容。
这次巡逻还算顺利，只剩最后一条小街道就可以结束了。王耀和阿尔都不自觉加快脚步，希望早些回去。
忽然一声枪响，两人反射性扑倒，子弹落在他们身边的地面上，激起灰尘。接着四面八方同时传来枪声，子弹噼里啪啦落在他们周围，两个不得不连滚带爬地躲进附近的建筑里。
靠在半塌的墙壁上，阿尔冲着通话器大喊：“亚瑟！我们遇到袭击！你快请求增援！”
“收到！”亚瑟接到信息立刻向上请求增援，同时开着装甲车向枪声响起的方向驶去。路上的行人飞奔着四散逃开，这样的场面才是伊/拉/克的真相。
阿尔和王耀背靠背战斗，且战且转移，有一名敌人冲进来，被王耀精准的枪法撂倒。外面的枪声停了，两人放轻脚步，躬身前行，这是一座数层高的废弃公寓楼，两人寻到楼梯慢慢向上，这相当于把自己赶进绝路，但眼下只有控制致高点才能坚持一段时间以等待救援。
到达最高层，两人找到位置向下观望，有敌人冲进来，但由于找不到目标，敌人也一样小心地前进，四处搜寻。
“阿尔。”王耀忽然轻声呼唤。
“嗯？”阿尔靠在王耀背上，眼睛仍盯着瞄准镜。
“对不起。”王耀低声说。
“为什么？”阿尔很是奇怪。
“上次，在王宫，我不该那么做。”王耀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似地说。
“你做错什么了吗？”阿尔仍然不解。
“我强迫你，不是吗？”王耀很难为情地说，“也许今天真的会死在这儿，所以，我向你道歉。”
阿尔感到好笑：“嘿，等等！难不成你这些天躲着我是因为觉得自己犯了错？”该死的、保守的中/国人，令人讨厌的东方逻辑。
“难道不是吗？”王耀的声音更低了。
“不，是两情相悦！”阿尔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喜欢那样，你不喜欢吗？”
王耀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转过来一下。”阿尔用臂肘碰碰王耀。
王耀刚一转头，阿尔飞快地吻了他一下。
“你干什么？”王耀不满地往后一退。
“电影里都是这样，”阿尔笑着说，“万一我们能活着回去，跟我约会吧！”
“好吧，”王耀咬咬下唇，“如果能活下来。”话音刚落，他已经放倒第一个冲上来的敌人。
枪声交杂，两个人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对方。

六
把两个不停挣扎叫骂的俘虏押出去，王耀和阿尔终于完整地活着坐回装甲车里。增援及时赶到，那时两人已陷入苦战，对方至少有十几个武圉装圉分圉子，虽然他们俩都经历战斗无数，但这还是头一次孤身陷入包围。
击毙七个敌人，活捉两个。那两个俘虏即使已经被解除武装，还是像疯子一想拼命反抗，不停地用能够想到的所有英文骂人词汇问候美/国及美/国总统，骂婊圉子养的美/国狗毁了他们的家园，杀害他们的亲人。阿尔听得无聊，这些话他天天都骂，而且用词绝对比两个俘虏丰富得多，他敢打赌，没有人比他更痛恨这场战争，他不止一次梦到自己端着M4冲进白宫，冲总统的脑袋打光所有子弹。国内财政危机的消息传来时，他几乎要欢呼，他倒希望情况更糟，那样政客们就没钱花在万里之外的战场上了。
王耀受了点轻伤，他的腰被一名武圉装圉分圉子用钝器挫伤。这种伤没有太大影响，但是却很疼。王耀捂住伤处，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喂，阿尔。”王耀叫身边的阿尔。
“什么事？”阿尔转头看他。
“拳王阿里说过，他决不会跑到万里之外去谋杀那里的穷人，”王耀的眼中有一点悲天悯人，“我们杀了很多穷人，是不是该下地狱？”
“我们已经下地狱了。”阿尔说，将来真的下地狱他会谢天谢地，任何地狱跟伊/拉/克比都是天堂。
王耀瞟他一眼：“你当初为什么要参军？”
“为了做点事情，”阿尔回想自己当时的想法，“美/国需要有人上战场，所以我就来了。”他没有什么漂亮的理由，只是单纯地觉得可以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同时军人也是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于是刚刚高中毕业的他便报名参军。
“你又是为什么参军？”阿尔反问王耀。
“为了钱，”王耀说，“我需要交学费的钱，在中餐馆打工或者当超市收银员都挣得太少，有一天我看到征兵广告，待遇好得让我眼珠快掉出来了，而且上面说在美参军，上战场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我想都没想就报名——然后就赶上这场战争。”
“真蠢！和我一样蠢！”阿尔嗤笑。
王耀没说话，默认了阿尔为他下的定义。
回到基地，医生给王耀开了一瓶止疼片，王耀把药瓶小心地收好，这东西很可能被别人偷走当大圌麻吃。有好几个战友向他索要，被他一一拒绝，没准下次缺胳膊断腿的时候就得用上这药了呢。
吃过午饭后，亚瑟蜷在行军床上睡午觉，弗朗西斯拿一本法语小说盖在脸上打盹，阿尔悄悄离开。
跑到王耀的宿舍，只见伊万和马修在桌子上玩牌，王耀侧身窝在行军床上休息，他似乎刚躺下，还调整了一下姿势。阿尔不由分说走上前，把王耀从床上拎起来。
“你干什么？”王耀不满地挣扎。
“跟我来。”阿尔连拖带拽把王耀弄下来。
伊万和马修也向这边看过来，伊万笑着说：“呀，手下留情啊h-ero！”
阿尔忙里偷闲看了一眼伊万的牌：“你输定了。”
王耀被阿尔拉着一路跑到停放着的斯特瑞克装甲车旁边，阿尔拉开车门，先把王耀推进去，自己也跳到车内。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耀不快地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刚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就被莫名其妙弄到装甲车里。
“你答应过的。”阿尔打开车内的空调，装甲车里比闷热的宿舍要舒服得多，所以总有士兵躲在里面睡午觉。
“我答应过什么？”王耀奇怪地问。
“活下来就跟我约会啊！”阿尔调皮地说。
王耀想起来在那个近乎绝望的时刻两人的对话，他没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可是你管这叫约会吗？”
阿尔满不在乎地说：“的确，我省略了一些中间步骤，但这里可是伊/拉/克，我想我们不必讲究太多，可以直奔主题！”
王耀又好气又好笑：“你这算什么理论？”
阿尔已经懒得再回答，他粗暴地把王耀按倒在车底的铁板上，急不可待地去撕王耀的衣服。


“你来真的？”王耀惊问。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受伤了！”
“那点小伤要不了你的命。”
于是王耀放弃了，跟一个头脑发热的一根筋讲什么都没用，他小声抱怨：“我从来都是在上面的！”
“我也是，”阿尔嘴上说着，手底下没停，“可是我为你破了例，你也该还礼吧？”暗色调的沙漠迷彩上装被他随手扔到一边，又去扯下面同色系的T恤。
王耀不想再争辩，他干脆躺平了随阿尔爱做什么做什么：“轻点。”
“不太容易。”阿尔诚实地说。
车厢内的空间太小，动作大了就会撞到车顶或车壁。王耀很后悔之前没有坚持原则，阿尔简直像头发疯的野牛，像遇到猎物的美洲狮，而他自己就是那倒楣的猎物。阿尔一动真格的，王耀差点疼得惨叫出声，他拼命拍阿尔的肩膀和胸膛要求他温柔些，可是阿尔充耳不闻，还把他的手按在地上禁锢住。动作依旧凶狠，毫无怜悯，令王耀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劈成两半了。
他是故意的，他在报复！王耀愤恨地想。
赤裸的肌肤摩擦在粗糙的金属地面上很难受，视线变得模糊，仰面看着阿尔变了样子的脸，王耀的眼泪夺眶而出。阿尔还算穿戴整齐，他居然急得连衣服都没脱！
结束之后，阿尔靠在车厢壁上平缓自己的呼吸，车里安静得只剩他的喘气声。片刻后，阿尔去看王耀，王耀依然平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长发散在地面和胸前，沾上他自己的汗水。
“喂，王耀，还活着吧？”阿尔心虚地碰碰王耀的脸，抹掉脸颊上的泪水。
王耀没反应。
“不会真被我弄死了吧？”阿尔使劲晃王耀的肩膀，冷不丁肚子上挨了一拳。
“王八蛋！”王耀用中文恶狠狠骂道，然后又转成英文，“你想让我变成‘非战斗减员’吗？”
“呃……对不起！”阿尔无话可说。
“舒服够了就滚！让我歇着！”王耀眼睛也不睁地冲阿尔喊，声音还是哑的。
阿尔也自知没什么立场再留在这里，只好打开车门爬出去。
不知道这样一来王耀是不是又会很长时间不跟他说话，阿尔丧气地想。当天晚上，他没在食堂看到王耀，心里更加惴惴不安。
不过事情没有阿尔想得那么遭，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王耀无精打采地用勺子搅和面前的炒鸡蛋。阿尔一声不响地把盘子放到王耀对面，自己也坐下来。
王耀用左手撑着脸，愁眉苦脸地说：“我最讨厌这些炒鸡蛋了！还有这个薄饼！为什么食堂总是供应这些油腻腻、甜兮兮的东西？我讨厌布丁！讨厌黄油！讨厌奶油面包！”
阿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抱怨连连的王耀，最后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的香蕉和橙子全放进王耀盘子里：“那你吃这个吧。”
“这还差不多！”王耀撅着嘴把盘子里的炒鸡蛋全拨给阿尔。
“喂，那个……”阿尔鼓起勇气说，“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
“你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吗？”王耀斜着眼睛看阿尔，同时满意地咬了一口切好的橙子，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开心。
“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高兴的！”阿尔想挽回自己的形象，“我以前的情人都说我非常棒，而且很体贴。”
“我没看出来。”王耀意犹未尽地吮了一下沾上橙汁的手指。
阿尔忽然觉得被勾引了，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那要怎么样你才相信？”
“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能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爱人。”王耀坏笑着说。
“嘿！你不会想让我给你买花吧？这里可是伊/拉/克！只有人血溅成的沙漠玫瑰！”阿尔发现自己落入圈套。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巴/格/达不相信玫瑰！”王耀不屑地说，“好吧，我得说你也不是那么糟糕，虽然在那种时候像头没进化好的大猩猩，但是跟金刚恋爱也是个挑战！”
“恋爱？”阿尔忽然意识到王耀用的是这个词。
“是的，恋爱，我讨厌纯粹身体上的关系，”王耀邪邪地笑着，“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们不如各走各的！”说着拿起盘子里剩下的两根香蕉和一只橙子就准备离开。
阿尔一把抓住王耀的胳膊：“好，我愿意，跟你恋爱或许真的不错。那么，要不要来一个定情之吻？”
“呀，你们聊得很开心嘛！”一个柔软得像小男孩似的声音插进来，伊万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两人身边。
王耀看看伊万：“我们在谈哲学问题。”说着扬长而去。
伊万看到两人的餐盘，意味深长地说：“小耀昨晚回来时就发烧了，一直说吃不下去油腻的东西，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尔重重一拍脑袋，光着身子在开着空调的装甲车地板上躺一下午，不生病才怪呢！

城市已经在晨曦中露出原貌，依然空寂得像座鬼城，敌人可能躲在任何一个角落。美军士兵们在城中搜寻，在状如巨兽骨架的废弃建筑物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而过。
突然响起枪声，是亚瑟和弗朗西斯所在的方向，接着有还击的枪声，显然双方发生交火。阿尔立刻转身向那边奔过去，其他人紧跟在后面。
亚瑟他们正跟一小股敌人对上，对方有两挺重机枪，亚瑟他们一时被火力压住。王耀赶到后立刻瞄准机枪手，干掉了一个，想对付另一个的时候却被四面八方袭来的子弹逼得俯进掩体。
“用重型火炮干掉他们！”亚瑟指指外面正在肆虐的机枪。
“谁还有手雷？”王耀问。
伊万掏出两颗，马修也掏出自己的。
王耀把几颗手雷绑在一起，抱起来向楼上跑去——他们所在的掩体是一幢被炸塌半边的高层建筑。阿尔猜到王耀要做什么，他急忙跟上去，对面建筑里的敌人射来的子弹离他们很近，但谁也不敢停下，只有移动的物体不容易被击中。
跑到三楼，这里已经可以俯看对面楼上伸出机枪的位置，王耀冒险把身体半送出破损的窗外，拉开拉环，将手雷扔进对面敌人所在的位置，然后迅速扑倒，险险躲过飞来的子弹。
一声炸响，半塌的建筑被震得摇晃，似乎要再次倒塌。外面疯狂的机枪声停下了，然后是亚瑟他们还击的枪声，现在攻守易形了。
“干得不赖！”阿尔就着趴倒的姿势搂住王耀，“希望下次你还会走运！”
王耀迅速爬起来，端起他的M24跑到窗前，每一枪都结果一名敌人。阿尔在他旁边打点射，不过远没有那么精准。
敌人在向西南方向撤离，阿尔向连长路德维希报告，接着便同王耀一起飞快跑下楼去追击。
“有人挂彩？”阿尔冲亚瑟喊。
“马修，伤了额头！”亚瑟指指跑在前面的马修，马修的金发上缠着绑带，上面渗出红色。
“妈圉的！”阿尔狠狠骂一句，继续前进。
那天的战斗没有想象中艰难，敌人的火力比预计的要弱，并且没有增援，虽然一开始战况激烈，但到后来却是一面倒的态势。敌人被逼到城市里面的大清真寺里，最终跟那座寺庙一起化为灰烬。从俘虏的几名武装分子口中得知，原来他们之间发生了内乱，一部分人叛逃，还有一些死于争斗。
这次战斗中，有两名美军士兵牺牲。
撤离之前，王耀最后看了一眼被炸毁的清圉真圉寺，美军所到之处，从来没有完整的清圉真圉寺保留下来，也许信仰的不相容是人类最终极的狭隘。想起之前那名阿/拉/伯人对中/国表示好感，王耀现在有些理解了。
回到营地后，阿尔开始为回家进行倒计时，自从摧毁了武装分子的聚点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任务了，阿尔的心早已飞回美/国去。
王耀会过来看他，每次都看到阿尔兴高采烈的脸。虽然王耀总是跟他一起笑，但阿尔觉得王耀像在应付他，有某种情绪藏在他的笑容背后。
阿尔临走前，连里刚好开一个party，虽然只有饮料可以喝，但欢乐的气氛不减，阿尔不怀疑有人在这种场合私下交易大麻，这种事情也不止发生过一次。
趁每个人都在狂欢之中，阿尔拉着王耀离开，他们跑回王耀的宿舍。刚一进门，阿尔立刻把王耀推倒在伊万的行军床上。
“你疯了？这是伊万的床！”王耀惊叫。
“让他明天洗床单！”阿尔坏笑，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但王耀仍觉得那双蓝眼睛在发光。
“等等，去我床上……”王耀想推开阿尔，却被压回床里。
“这样更刺激，要是被伊万那个讨厌鬼撞见就更好玩了，你不如叫得大声点！”阿尔像发现了好玩的游戏。
“你这混蛋！”王耀气愤地扯开阿尔的领子，把他的迷彩上装拉下来。
“彼此彼此！”阿尔也动手去脱王耀的衣服。
那天他们很疯狂，陷入激情之中。也许双方都知道明天的离别很可能成为永别，所以再无顾忌。阿尔知道自己变得更粗暴，但这次王耀没有抗议，只是一味地容让。有人在流泪，阿尔发现竟然是自己的眼泪，在他发呆的时候，王耀的胳膊缠上他的脖子，鼓励他继续下去。于是他们更紧地拥抱着对方，如同这一刻便是永恒。


阿尔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出宿舍时，正好撞见伊万和马修，他先是愣在原地，然后尴尬地问：“派对结束了？你们刚回来？”
“结束很久啦！”伊万笑眯眯地说，“你差点把我们冻死在外面！”
阿尔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在这里……”
“都听到了哟！”伊万笑着说，“是吧，马修？”
马修躲在一边，比阿尔更尴尬：“我们回来好一会儿了，不过我真的没有故意听！”
“根本不用故意嘛！”伊万接着说，“那么大声音，整个营地都会听到啦！”
阿尔虽然理亏，但不想这么轻易认输，于是假装不在意地说：“这说明我很厉害！还有，谢谢你们的场地！”说着便吹口哨离开。
第二天阿尔和其他几名服役期满的士兵一同前往巴/格/达机场，临行前相熟的战友们来送他，王耀脸色不太好，看来昨晚的事情已经传开了，也许很多人用这件事打趣他或者为难他。
阿尔开始后悔了，他走到王耀面前：“他们都知道了？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王耀摇摇头：“你的噩梦结束了，以后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比如去上大学，或者……找个美人儿过下半辈子。”
阿尔笑着把王耀的领子拨下去一点，露出他昨晚留在那里的痕迹：“我的美人儿在伊/拉/克，我会等他平安回到我身边。”
王耀想作个轻松的微笑，却成了苦笑：“谁敢保证我能活到一年以后？”
阿尔忽然握住他的肩膀，低头与他亲吻。
有人在旁边发出嘘声，但是没人打断他们。
分别总是要来到，不管多么依依不舍，阿尔上了直升机，坐在敞开的舱门边，把腿荡在外面。直升机起飞了，螺旋桨带起的气流吹起王耀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两个人在直升机变换方向的过程中几次目光交汇，又几次错开，最后终于看不到了。
王耀还在看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伊万走到他身边，把王耀的领子扯高盖住脖子上的痕迹：“沙漠里怎么还有蚊子？”伊万不愿意看到那块痕迹，不知怎的，那让他有些不快。
“回去吧。”王耀嘴上这么说，却还看着天空。
“你相信他会等你回去？”伊万问道，“一年可是不短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王耀轻声说。
“今天早晨你拒绝路德维希了吧？”伊万想起他早晨在食堂外面看到的一幕，一向以硬汉著称的路德维希当时表情十分失落。
“嗯。”王耀转身慢慢往回走。
伊万跟在王耀身后，忽然觉得自己也像被拒绝了一样，他回头看看天边：“今天不会有风沙了，真好！”
八
阿尔一生也忘不了重回美/国的土地那天。飞机降落在华/盛/顿，他和其他大兵一样戴着墨镜走出机舱，华/盛/顿的天空是蔚蓝的，像西亚的天空一样澄澈透明，但这蓝色之下却没有硝烟战火，洋溢在耳边的尽是欢声笑语。
记得推开家门的一瞬间，艾米丽的目光由震惊变为狂喜，她流着喜悦的泪水扑到阿尔身上，拼命亲吻战火中归来的哥哥，把他的迷彩服肩部弄得湿乎乎的。
父亲和母亲也跑过来拥抱他，一家四口离得如此之近，像再也不会分开一样。
同所有西亚归来的美/国大兵一样，伊/拉/克战争给阿尔留下的创伤远没有痊愈。回美/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表现得暴躁易怒，每晚都在噩梦中重回伊/拉/克。
他已经很难适应平静的生活，可以在路上昂首阔步，不必再注意随处可能射来的子弹，这几乎令他无法接受，他不敢开快车，莫名其妙地焦躁，甚至会产生想回到伊/拉/克的念头。
这些都是每一名从伊/拉/克回来的大兵共同的症状，伊战的伤痕留在他们的身体和心里，将会伴随他们一生。
阿尔是幸运的，他的家人无私地关爱他，缓解了他的痛苦，让他慢慢回到他们正常的生活中。阿尔在家人的帮助下开始恢复，虽然仍会不时在噩梦中惊醒，但他终于可以像一个普通的美/国青年一样坦然地面对繁华的街道和喧嚣的人群。


只能说……从没在贴吧里转载过文的二缺给各位的阅读带来了麻烦，真心真心非常抱歉。【鞠躬+10086
如果恽大的文因此没+J的话很内疚呀TAT而且真心想诅咒度娘嗯哼。
最后……AT好了
@恽頫
@浅灰色at 

好萌的文WWW

回复54楼:
对于度叔最近不太好的胃口实在不想说什么了。。幸好第一遍发过去了，剩下的删吧TAT谢谢浅灰桑。
@浅灰色at 

终于删完了……OTZ
最近网速渣得我好忧伤=皿=
姑娘不用担心哟~已经删完+J咯~

很好的文啊，最近突然迷上了战争背景的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