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nk world.|
The world is black in your eyes,but blank in mine.
在黑暗中前行时听见脚下传来细微的断裂声,咔嚓,好像有什么易碎的东西被自身的重力碾压成碎块。小心翼翼地压低提灯,绵延的金属光泽纠缠下的镂空花纹丝网中,牛油蜡烛萤萤的弱小暖焰兀自照亮的是某种动物狰狞的头盖骨。
在这片整齐划一、就连墓碑样式都别无二致的墓园里,即使不是人类的尸骸,孤苦伶仃地被弃于荒野也会带来博人同情的违和感。毕竟这里不是荒冢——对的,虽然地处偏僻,但规划有条有理一丝不苟,而且有像我这样的守墓人存在——应该称之为,美丽的,公墓。然而实际上,自从我开始这份工作之日起,就没见过有谁来祭拜过他们,就像被从记忆中永远地删除掉了。
啊啊,真是太可怜了。
故意拖长了语速这么叹息着,可就连自己都找不到诚意。
不远处的塔楼挂钟敲响了十二下,尾韵厚重又悠远。前方的长势茂盛的杂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杂音,我调高提灯,毫不意外地看见黑色制服包裹的少年的颀长身影。说实话,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像是要融化在黑夜中的颜色,表面看起来是无感情但实际上还是代表着死亡。
我不否认我们很相似,应该说是无法否认也不该否认——因为我们就连名字也完全相同——不过这样一来就像是要抹去其中一个人的存在那样,有许多传说都证明了这一点。也正是因为相似,以至于少言寡语的我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试图去打破沉默的,在闷热的空气中都快凝结起来的氛围。
“一切顺利么?”
“是的。”
“我想我们应该清除这些杂草,它们太碍眼了。劳烦您了。”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谨慎地使用着敬语,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与自己对话。他礼貌地微笑着,转过身走向那边的钟塔。将提灯倚在大理石旁固定好,我开始拔除石碑附近那些疯狂交织的纤维,并且仔细辨认着草丛中是否隐藏着漂亮的蔷薇。其实我认为自己确实很喜爱那些爬满了蔷薇花的石碑,那是一种荒凉极端的美感。
有时我会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块残破的墓碑出神,嘴角挂着惨淡的苦笑,我想那一定是什么勾起了他的回忆,或许是一个漫长又悲哀的故事。不过就算它再凄迷,有可以回忆的东西倒也不错。
世界的色彩很单调,每当这种月夜一切物体都会显得惨败而又无力,那座塔楼也会垂下可怖的阴影。
“……这是那个人的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真正把他当做兄长大人来看待。”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确定他是在与我对话。
“他们都在这里。”
我将提灯置于他身侧,以便能看清墓碑上的字。
“请您在我死后把我埋起来。”
他指着旁边那方空白的坟冢。
“谨遵吩咐。”
“那些杂草也请您适时拔除。”
“我明白。”
“还有请代替我看护好它。”
“这是我的荣幸。”
在这种地方对于时间的观念会很模糊,我可以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然而我也说不清是有多久,总之我可以看得出这个地方的所有物品都很古老。我忠实而又认真地一句句回答着,犹豫片刻后轻声开口:“其实,您可以不用使用敬语的,毕竟我是您创造出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把您作为机器看待。”他说。
“我明白。”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真正的本田菊了。”
“是的。”
我应该坦白地说我知道他在一天天衰弱下去,也许从其他方面还不会察觉,但我看得出他的视力在衰退,以至于现在要凑得很近才能看得清某样东西。我不知道他眼中的一切是否还有色彩残留。
“谢谢您。”
他伏在墓碑上合起了眼睛。一直到沉默中不再有心跳声的交迭,我想我一定要完成他的遗言——然而在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我明显感觉到那是在熟悉不过的人造表皮组织和肌肉纤维。
“一开始就对我有所隐瞒,这是您的不对。”我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