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像快下雨了。
迎面吹来的风带著潮湿的气息,夏目蹙起眉尖抬头看著黑压压的天空。
早上出门时不小心把折叠伞忘在玄关处,没想到才过午后,天空渐渐累积起挟带满满水气的厚重云层,随时都有可能降下倾盆大雨。
要是能在下雨前回到家就好了。这麼想的夏目於是加紧脚步赶路,然而还走不到半途,几滴水滴像是预警般落在脸颊上,传来点点冰凉。
糟糕,似乎来不及了。夏目用袖子抹去脸上的雨水后,瞥见就在道路旁的森林。
如果穿过森林的话,说不定能在全身被雨淋湿之前到家。只是,平时阳光透不进去的森林,在雨天里更显阴森幽静,况且妖怪似乎偏好在这时候出没……
再转头看看愈来愈大的雨势,夏目深深吸了口气。
「淋湿的话,塔子婶婶会担心吧。」
只能祈祷不要碰上什麼突发状况了。打定主意,夏目偏离步道快速钻进树林,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树影浓密的阴暗处。
雨水从树叶缝隙间打湿了衣服,耳边不时传来风呼啸过的飒响。
不在乎脚步踩进潮湿的土壤里溅上裤管的斑斑水渍,夏目快步走著,并小心翼翼观察四周,总觉得今天的森林实在安静得令人有些心神不宁。
不止是大妖怪,连偶尔会遇到的小妖怪也不见半只。夏目在心里暗忖,是发生什麼事了吗?
然而眼角忽然闪进的一抹光亮,在灰蒙蒙的森林里引起他的注意。
夏目视线往发出光亮的方向瞟去,下一秒却从树影缝间传来一声尖锐惨叫;让他霎然停下脚步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眩目的光线再次爆发出来,才再次移动脚步往那方向跑去。
「怎麼回事?」
格外刺耳的惨叫声令夏目不由得一阵心悸,但又不能放著不管,於是他穿过杂乱草丛、拨开低垂枝叶后,看见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画在地上的奇怪圆阵,及站在其中心——差不多一般人的高度,穿著花色鲜艳的和服,青白面孔上只有一只充满血丝的偌大眼睛,长长的黑发被阵法里刮起的强风吹得漫天飞扬……
他能笃定那是被称之为妖怪的东西。
真是糟糕,没想到会是妖怪的惨叫。夏目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任何疑似为画下这阵法的除妖人在场,虽然知道不能随便插手,偏偏现在这情况也不好说走就走。
夏目只好先眯起眼勉强才看仔细画在发著强光的圆阵里、那扭曲怪异的符文。凭著帮名取封印过几次妖怪的经验,直觉认为那并不是封印的阵。
然而不是封印用的——会不会是毁灭的咒印呢?
踌躇中,那妖怪似乎发现正朝这里观望的夏目,於是一脸惊恐地大叫:「喂、救救我!我不小心中了人类的陷阱了,快救救我!」
那妖怪在阵法里虽然拚命挣扎,却还是逃不出光芒之外,只能无助喊著:「求求你,再不救我,之后一会被抓走的!」
「被抓走?什麼意思?」
「这是该死的除妖人设下的陷阱,求你快点把我拉出去!」
——并不是毁灭的阵法,而是用来捉妖怪的阵法。
曾经在东方森林发生过的类似情景,当时的记忆又鲜明地浮现。布置在森林各处的符咒陷阱、惊慌逃窜的猿面妖怪,以及冷酷无情、将妖怪当成道具般利用——强大而危险的除妖人。
基於烂好人的个性,无法对於妖怪见死不救,更无法认同捉妖或除妖的这种做法,於是夏目很自然地将手伸进光芒内:「好,你快点抓住我。」
见夏目伸出手,妖怪鲜红血唇咧开一条上扬长缝。他搭上夏目的手后,态度倏地一改,邪笑道:「看样子你果然不知道吧——如果不找一个替死鬼,我是出不去的。」
「什……」
夏目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加重了力道,硬生生地把他拖进光芒里,长发妖怪将他当成垫脚石,踩过他的背后一下子便飞出圆阵外逃之夭夭。
被迫进入圆阵里的夏目在惯性作用下扑倒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后,接著他发觉有细长东西缠上手臂,却甩不开也脱不去,如细针刺著皮肤,带著浅浅的疼痛。
而阵法里字符发出的光芒持续扩大,直到遮蔽所有视线。
便於躲藏的阴郁雨天,夏目没发现到有个人影就在树林间。在光芒消失前,那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