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说白了，张起灵不过是吴邪年少轻狂时一段不愿意清醒的美梦，而吴邪也不过就是张起灵过于漫长的一生中唯一色彩斑斓的一段记忆。只怪，梦再美，总有醒来的一天，而那段色彩斑斓的记忆却在张起灵近乎黑白的漫长的记忆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在他会定期格盘的记忆里，绚烂与否又何妨呢？只要不去触碰，那么消失了，就是真的消失了。
　　张起灵攥了攥手中已经泛黄的笔记本，那是他刚从一家老旧到不行的古董店里淘来得。
　　小老板没心没肺却天真无邪的笑着说：“这位老板，店里这么多宝贝您瞧都不瞧一眼，就要我这本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翻过的笔记本？”那腔调与表情，分明是那样的熟悉。张起灵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付了钱背起刀，在走出门口前回了回头，留下一句：“吴邪，你还活着，为了什么？”他分明看到小老板的笑脸突然愣住了，宛若当年。
松了松手，笔记本掉进火堆，带着本不该还残留的记忆。
　　笔记本的主角们，除了张起灵现在在这里烧着那些过往，吴邪仍然在没有目的的物质化自己，其他人都不知在几个世纪前就该化为白骨了。或许，再几次轮回，吴邪会连自己物质化的理由都忘却。这样，也许他会停止物质化吧？张起灵如是想着，抬眼看火堆后的墓碑，这里已经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个吴邪了。
这是张起灵的决定，他倦了每十年去寻找记忆时，都忍不住去撩动那唯一色彩斑斓的片段，然后找到那个记忆的主角，看着早不该是吴邪的吴邪，一点又一点的，将自己忘记。上上个吴邪对他说：“我觉得，你给我一种细微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上一个吴邪对他说：“我只是在冥冥之中知道，我在找一个人。”而这次的吴邪，面对站在店里的他，仅仅是笑着说：“哟，老板，随便看看。”
初夏夜晚的风，吹得恰到好处，张起灵看着火堆，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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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小哥！小哥！！！”迷糊中的张起灵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慢慢的睁开眼，只能看到对方因焦距过小而模糊的脸，还有背景满片满片的白。“吴……邪？”张起灵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吴邪一把将张起灵抱入怀中，张起灵有些莫名得推开了他。吴邪将眼前的人松开，稍稍退后几步，带着些绝望的眼神，说：“小哥，你……又不记得了么？”张起灵默默的数着医院的地砖，吴邪一步步的靠近，在床沿边小心翼翼的坐下，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想触碰眼前的人，可末了还是将手放了下来，转过头背过身去不看他，迷茫而犹豫着说：“小哥，你……平安就好了……”
张起灵怎么会忘呢？不如说，他怎么舍得放掉那他过于单调而冗长的生命中唯一的暖色？所以他一次次的遗忘，又一次次的拼了命的找回那段短得微不足道却还是舍不得忘却的记忆。
　　只不过，在他找回的记忆中，吴邪死了。
　　车祸。
没错的，他亲眼看见吴邪尾随出走的他拐过街角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混凝土车撞上。他亲自跟上载着吴邪的救护车进了医院。他亲眼看见病床床头的心率仪和呼吸器都变成了一条平整的直线。最后，他亲自将吴邪葬下，独自一人守了七天七夜谁都没有告诉。
他记得，他哭了，虽然只是不经意间划下的几道泪痕，他惊异并茫然着，惊异自己居然还会哭，又茫然自己到了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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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子最后苟延残喘得扑腾了几下，终于在清晨的光曦散射开来前沉寂下来。张起灵被初夏的蝉鸣声吵醒，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搅了搅烧得只剩灰烬的笔记本，有些留念得再看了一眼那个墓碑，伸手抚上冰冷的石头。好冷……吴邪……我好冷……


表示我长期蹲xie瓶吧神马的……嗯…… 虽然是all xie all 党，但是……各种偏向xie瓶嗯……

抱抱

扑倒！（你够了喂！

　　吴邪开始每天花大量的时间来记忆他们的曾经与过往。
　　“吴邪，够了。”张起灵抢过笔记本，收进自己的背包里。他要的，不是近乎怜悯的给予。眼前的“吴邪”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机械般重复着做那么几件事：找到张起灵，爱上张起灵，帮张起灵找回记忆，如果死了再次物质化。
　　这是一个吴邪自己都找不到原因的执着，纵使他已经再也做不到帮助张起灵找回记忆了，一来二去，除了让自己物质化和爱上张起灵，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同样也是张起灵打不开的死结，他知道，每一个吴邪都很爱他，可这却已经成了束缚他们的源泉。什么都变了。
　　吴邪触碰张起灵的时候，仍然是令人心碎一般的温柔，可是，就连他手上本该有的温度，都渐渐的失去。
　　什么时候温存之中，温存之中，温度较高的人却变成了张起灵，身上的人喘着粗气却温柔的进入，还存有一丝温度的部分在自己体内戏谑着，可抚上自己额头的手心，却再也传不来令人安心的热度，但那熟悉温柔的触感，却令人不可置否的怀念。熟悉的触感，陌生的温度。
　　张起灵抓住吴邪的手，喃喃的地说：“吴邪……我冷……好冷……”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空气中的炽热因子并没有因为空调的启动而散去多少，张起灵手中紧攥的被单被汗打湿，因疼痛为忍住呻吟而紧咬着的下唇同样火辣辣的，从胸前延伸到后背的麒麟，张牙舞爪的舞弄。可张起灵，仍一遍遍的念着：“吴邪……吴邪……我冷……好冷……”
　　吴邪把张起灵整个抱入怀中，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小哥……对不起……对不起……小哥……”张起灵推开了他，不想再深陷这矛盾螺旋。明明就是吴邪，可却又不是他。
　　明明，如此熟悉。为何，这般陌生？
守得一时，就守一世吧。张起灵原本是这么想的，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原因沉沦在这个早就该醒来的梦里，只为抓住那残留着的点滴色彩。
只可惜，时间太短，守得沧海，难守桑田。张起灵看着眼前的人竟然微微的勾起了嘴角，眼前人疑惑了，张了张嘴，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虽然是质问，却没有透漏出强硬的表情，一脸天真，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张起灵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面对着这般，他笑了，苦涩。眼前的人慌了神，结结巴巴的说：“那什么……唉先生你别……别这么笑着行么？看着瘆人。发生什么事了？”
张起灵突然想起最初的那个吴邪，某一个冬夜，抓住他的手，说过的那句话：“小哥，我好怕，怕你有一天突然问我‘你是谁’。我真的好怕，你不记得我了。”
　　张起灵记得他说话时的认真模样，记得他吞吞吐吐的语气。他紧紧的握着张起灵的手，手中过于炽热的温度，在那个夜晚异常的令人安心。
　　只是，人是物非。
　　此情此景，角色调转得可笑。张起灵再次摆出笑脸：“先生您忘了，我只是昨夜来借宿的。您病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这就离开。”他伸出那两只许久没有用过的长指在吴邪颈后的某个穴位力道适中捏了一下，吴邪便又一头栽进枕头中。
　　—TBC—

　　张起灵拿起背包收拾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上了阁楼将黑金古刀一并拿了去。他突然记起某个片段，吴邪单手抡起刀，丢过来说：“刀是黑瞎子找回来的，爷我是不是强了很多？”偷瞄了自己一眼，接着说：“以后跟着爷混就好，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没理由也没借口再TN的去找死。爷只要活着一天，你就要陪着爷一天！”边说边把黑金古刀锁进阁楼里。是的，自己的青铜门里十年，吴邪的长进真的不是一点。张起灵也曾小小的郁闷过，我用一生来换你十年天真，你却把这十年都用在学坏上面了。但张起灵知道，吴邪并没有变，至少在自己的面前没有。虽然他开始霸道的自称“爷”，用霸道的语气说着霸道的话，可他眼中闪过的不安，总能被自己恰到好处的捕捉到。
本以为十年很长，长到吴邪可以忘了自己，自己也可以忘了吴邪。可时间却在俯仰之间流走。他没能忘掉他，他也没能成功。
十年很短，一生太长。


　　张起灵还是决绝的走了，曾经几次在“吴邪”死前他都轻声的说过：“我会忘了你的。”这句，不知是说给谁听，但每次每次，他都做不到。那本放在背包里几个世纪的笔记本，那俨然已经本能的字体，那万年不变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照射出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张起灵。所以他走了，将笔记本留在某个柜子的抽屉里。
吴邪，再见……
当两个人的生命终于像近乎平行的交线一般离开了交点，那么便只能越离越远，等到哪天终于远离到看不见对方的时候，就不可能再有交织。
　　这样就好……
张起灵背着包在这个城市中走了很久，偶尔也觉得某个迎面走来的人异常的熟悉，或笑，或淡漠，亦或只是举手投足间的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突然想到，是不是曾经的自己也同这些人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曾经，只是回忆已被洗净，再想不起。那么下一次再见到吴邪又会怎么样呢？也许是彼此都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又或许是一个人看着另外一个人，可那人，却不曾停下步伐。
嗯。忘了，就好。


　　离开吴邪的张起灵用了好几个十年去遗忘，他第一次觉得十年很长，真的好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起灵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大概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吴邪再也不能抱着他对他说：“小哥，没关系，你不记得的话，我告诉你。”

　　张起灵在整理日记的时候刻意将有关吴邪的一切都隐了去。张起灵看着自己重抄完的日记，里面再找不到有关吴邪的痕迹。原本厚厚的几本日记，重抄完只剩薄薄一本。张起灵重来没有想过，居然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在他生命中占有那么重的位置，居然到了后来，可以占据他整个生活。


　　张起灵默默的看着夕阳逐渐的殁入山头，猛然想起那天吴邪语无伦次的让自己忘了他的场景。
　　呐，吴邪，不是我忘了你，而是，你忘了我。

　　这之后的张起灵不再执着于过去，对于自己的过去，他除了始终没能明白自己长生不老的原因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清楚了，他习惯了失忆后自己翻看日记重新想起。只是偶尔看到日记本上漂亮的瘦金体，还是会想起曾经那人，想起那天手把手教自己写字时手背上传来的温暖的触感，想起那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着的模样。


　　有时候被回忆困得累了，张起灵会默默的站在镜子前，伸手抚摸着镜中的自己，嘲弄着说：“你是谁？张起灵在哪里？”然后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在光滑的镜面上，翻来覆去的写着同样的两个字。吴邪……吴邪……吴邪……那个忘了多次，仍然会在记忆中浮现的名字。
　　习惯是毒，无药可救。


　　张起灵默默的干起老本行，听到哪里有人夹喇嘛就往哪里去，过起没有碰到吴邪前的那种生活，只是这次再不为寻找，而是为了遗忘。
其实老九门在几世纪前就销声匿迹了，道上流传的早已是他人的名号。虽然手生了点，但张起灵毕竟是张起灵，几次大显身手，倒斗之王的称号，又回到了“哑巴张”的身上。
　　可是这种日子并没有让张起灵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始终没能把吴邪忘掉。其实有好多次都差点忘掉了，但总因为一些小细节让记忆的潮水再次涨起。比如碰上某个跟吴邪一样脱线的粽子最爱体质的人，比如街上某个哭喊着“带我回家”的走丢的孩子。再比如，包里塞着的几个世纪都不舍得丢掉的情话：“一生挚爱，张起灵。”
　　很多该过去的，一直没过去；很多该放下的，总也放不下。
张起灵捏了捏眉心，仰天往往澄澈的天空，忽然想起某个黑暗的地方。“青铜门……”他默默的念着这个地方，想着当时被吴邪接出来的自己，贪恋的躺在吴邪怀里说再不想去了的地方。
　　如果那样可以遗忘的话。张起灵打定主意，默默的向回避了那么久的古董店走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