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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浪涌苍穹(第四部分)——作者:慕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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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二哥


1楼2012-03-03 20:48回复



    2楼2012-03-03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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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延州少年(下)
      虬髯将军瞄准了一名抱起孩子拼命奔跑的妇女,引弓欲发,他打算射一个“串糖葫芦”,好震慑这些竟敢在他眼皮底下逃跑的汉人。弓已拉满,却停下了,因为那汉人少年并没有随着大家奔逃,而是站在了他的箭尖之前,一双黑亮如暗夜之星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
      虬髯将军嗤笑一声,放下弓箭,举起马鞭,“好,汉人小崽子,让本将看看你有多大的种!”狠狠一鞭抽去,虬髯将军武艺高强,这一鞭力大势疾,那单薄瘦弱的少年又如何能经得起躲得开?
      却见少年眼睛不眨,只迅速抬手迎向来鞭,破风之声后,鞭子断为两截,离线的前梢远远甩在了边旁——那是少年用手上的匕首削断了鞭子。
      虬髯将军大惊,这鞭经过特制,又结实又坚韧,刀剑不能断,那少年手上的匕首,竟锋利如斯,可以削断他宝贝的马鞭。
      “小崽子身上竟然有宝刀!”虬髯将军驾马靠近少年,一探腰,出手迅捷而凶狠的擒住少年握着匕首的手腕,向上一提,少年双脚离地被提在半空。虬髯将军把少年的腕骨捏得咔咔作响,少年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仍紧握匕首不放松。虬髯将军左手在少年手臂曲池穴上一点,少年全臂酸麻,顿时失力,终于被夺去了手上宝刀。
      虬髯将军把匕首别在自己腰间,再去看那些逃亡的“撞令郎”时,百姓们已经躲进了道边沟渠。西夏士兵由于没有得到统帅的命令,之前并未行动,而现在,若再去追击,必然会破坏阵型。虬髯将军目露凶光与少年对视,紧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这汉人小崽子倒有些豪气,好,本将就亲自带你看看,我西夏大军是如何神勇。待破了这城,再去捉回更多的宋人!”虬髯将军手上一带,就将少年横挂在前鞍上。少年肚子被顶在坚硬的鞍缘,肋下硌得生疼,却一动不动。
      西夏帅旗挥动,军号呼喋,全军前进。
      宋军近在眼前,相隔只有不到二百步(1)了,只听一声呼啸,便见前方寨楼上一个黑点破空而来,有人惊声叫起“床子弩(2)!”声音未落,夏军阵中一名帽带红缨的军官,已经连人带马,被一人长、手臂粗的弩箭牢牢的钉在了地上,成了“串糖葫芦”。
      夏军中有了一些骚动,虬髯将军高声一呼:“杀!”指挥夏军再向前进。
      却见此时宋军旗手将军旗一扯,扯下的竟是罩布,迎扬在风中的军旗上,赫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生翼猛虎。这是“虎翼军”的旗帜,虎翼军是征战的劲旅,战功赫赫,所向披靡。夏军这才知道对手竟是无往不利的虎翼军,军心骤乱,阵脚不稳。
      虎翼军旗挥舞,宋军将士声如雷霆,呼喊着冲杀向前。那名手持凤嘴刀,一直焦急欲战的都头,一马当先,勇猛无比的冲入敌阵,所过之处,血溅人翻。
      夏军猝不应变,阵型已散,步卒畏缩不前,骑兵收势不住,冲击间相互践踏,阵中混乱一片。
      混战中虬髯将军一面大喊着以稳定军心,一面挥着狼牙棒凶猛的击杀宋军士兵。
      夏军在主将的威力影响下方缓过心神,却又听到了让他们更为胆寒的呼喊:“狄天使来了!狄天使来了!”
      斜刺里,一队一百多人的精锐部队密林中杀出,从侧翼攻入夏军军阵,将夏军阵势完全打乱。为首一将跨雪蹄赤褐马,身披朱漆铁骨浑铜甲,手执白蜡杆单勾锥棱枪,最特别的是,他披散头发,头戴一副凸额竖眼、盆口獠牙的青铜面具,如同斩邪天使,又似地狱煞神,冲杀在敌阵中,神佛无挡,血光四溅,沾了血的面具更加狰狞可怖,那身朱漆铠甲仿佛是自无间血池中炼出,敌人见了心胆俱裂、伏地求降。
      夏军已溃不成军,那虬髯将军却还在奋力坚持,死伤在他棒下的宋军将士亦不可数。那铜面将军血路中向这夏军主帅冲来,一路上又不知刺杀了多少夏兵。虬髯将军终于感到势不可挽,拨转马头,号令冲杀突围。
      一直伏在虬髯将军前鞍上静静不动的少年,这才突然动作,他抬首一望,腰身使力,一手将别在虬髯将军腰间的匕首取回,扭身翻滚下马,扬起匕首就向马腿砍去。虬髯将军见状,匆忙在对战中将狼牙棒收回一挑,挑中少年前胸,少年却在向后抛飞之前已割伤马腿,马失前蹄,虬髯将军被撂翻在地,与此同时,少年亦重重跌落在数丈以远。
      铜面将军在此一刻冲杀上来,那虬髯将军未曾站稳,已被铜面将军一枪刺中腹部,战马的冲力令枪杆弯成了月弧形,铜面将军运力一抖,尖枪弹直的强大力道令枪头深深刺入虬髯将军腹中,铜面将军抽枪而出,虬髯将军鲜血喷涌,仰面倒下。少年在昏厥前的一瞬间,看到了这一幕……
        注(1):三百米左右。
      注(2):据《武经总要》,床子弩是北宋时期著名的重型远程武器,利用复合弓的原理设计,具有极强的力度和极大的射程。床子弩有多种规格,射程一般从200多米至500多米,操弩士兵数从七人至百人。宋朝拥有非常发达的军事科技,令今人愕叹。


      6楼2012-03-04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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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已不再是震天的呐喊厮杀,大战后的战场上渲染着血色的寂静,黄土上横七竖八陈列着已开始冷却的躯体,风中传递着伤重者的呻吟,给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士兵,带来了濒死的恐惧。
        “小兄弟,醒一醒,醒一醒!”
        一个温和亲切的声音,是这染着腥味的霜野上的一缕和风。一个仿佛浑身浴血的人,半跪在少年身边,一声声的焦急呼唤着。
        “呵?”少年微微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
        带着面具的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摘掉面具,面具移开,露出了被遮在后面的面孔,那是一副俊美得任谁见了都被吸引不愿移目的面容,又极其柔和温厚,谁能想象得出,他就是战场上的那个凶煞天使呢?
        当这副面孔映入少年眼中时,他却突然呼吸一滞,瞳孔骤缩,随后竟紧紧闭起了眼睛。
        年轻英俊的将军一看变故,急忙去握少年的手,却发觉少年的脉搏急剧甚至有些杂乱。他情急不已,连声再唤:“醒醒,小兄弟,坚持住啊!”
          少年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玄密黑暗的隧洞,长长隧洞的尽头,是朦胧的亮光,鼓动着他向往去前进,却又畏缩着踯躅——那是什么呢?
        “醒醒,二郎,快起来。我知道你没睡着,别装病了!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爹娘今天给咱放一天假,让咱们出去踏春,三妹要上山采花,哥哥正好可以带你去打鸟。快啊,再不起来我们可不等你了啊!……”
        谁?这是谁的声音?遥远得像在天外,亲近得又似就在耳旁。这是梦?那个不敢去想不可触及的梦?——可是现在明明清醒得很,怎么会做梦呢?
        呵,不是梦,这不是梦,他在身边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嗯”,少年轻应一声,缓缓又睁开眼。
        将军欣慰的松下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明媚温暖、令人沉醉。
        少年脑中一时有些空白,回神时却猛然看见将军身后三丈外倒着的那西夏虬髯将军,竟捂着腹部的伤口爬了起来,拾起身旁散落的钢刀,红着双眼,向着一心唤醒少年、丝毫没有在意身后动静的年轻将军,狠狠劈来。
        一幕幕深埋的血红过往在少年脑海中闪电般耀过——锋利的钢刀,劈空划下,那道弧线的终点,是曾经嬉笑玩闹的肩背;倒下的,是支撑;剩下的,只有血光,鲜红一片……
        ——阴影,一旦驻下,便是一生的噩梦。
        “不!”少年失声叫出,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紧屈得青白的手指就要抬起时,虬髯将军却停在了举刀的动作上,接着向后一仰,便轰然倒下,在他的胸前,插着一杆尾部还在摇摆的长枪——英武的将军在那西夏虬髯靠近的一瞬,反手刺出了长枪。
        “我带你去治伤。”将军看了一眼再也起不来的西夏虬髯,回头对少年柔声道。
        少年点了点头。将军横抱起少年,扯过披风为其遮挡山风,一步一步向营寨返去。


        7楼2012-03-04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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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摆放在床前的桌上,匕首的刀刃上隐约有着三条碧绿的青线,中间一条延至刀尖,好似一道碧血之线,一眼看去,就知这是一把载着故事的宝刀。
          “这是你的吧?”将军轻声问向躺在床上的少年,少年只是望着将军,并不去移目去看那匕首,点了点头。
          方才军中的大夫已为少年清理伤口并包扎起来,因为肋骨受伤,他被要求卧床,不能走动。不过大夫说少年身上只有外伤,并不要紧,他年纪轻,只要好好养,恢复也会很快;只是,他的胸前却有一道触目的旧伤,那是一条很长很深的斧痕,似乎已有一段时日,却不知当时受了如此重伤的人是怎样挺过来的,也难怪这少年身体会这般单薄瘦弱。
          “你不太爱说话——胸前那道斧痕是怎么回事?”将军笑了笑,他看得出少年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便又继续与少年交谈。
          少年垂下眼,把头微微偏开,没有回答。
          “你家在哪里?”将军换了话题再问道。
          “我没有家。”沉默了很久,少年终于开口。
          即便是太平的内地,也总有受苦的百姓,更何况是不断被袭扰的边疆,家破人亡的遭遇并不罕见。将军也低了头,睫下的眸中不知是什么表情。少年清楚的看到了,将军俊美的脸颊之侧,在发际边上,有一行刺字,上写“义勇”二字——这是士兵的印记,这位将军是从底层士兵中出身的。
          将军抬起头,还是温和的笑着,在床边的凳上坐下,“我叫狄青”,他道。
          “狄天使(3)?”少年抬起眼。
          “西夏人是这么叫我。”狄青答,又道:“你呢,小兄弟?”
          “我……我叫——杨晋。”
          “阿青。”此时从门口传来轻柔悦耳的声音,狄青忙起身回头,面对来人颔首应道:“永齐姑娘。”
          永齐走近几步,探身看了一眼狄青身后的杨晋,“这就是那位在阵上勇救百姓的少年?”
          “正是。”狄青点头。
          “哦”,永齐轻叹,又对狄青道:“阿青,范大人请你前去相询。”
          “好。”狄青应着,却放心不下的又看了看杨晋。
          “不必担心,这位小兄弟就让我来照顾吧。”永齐走上前。
          “劳烦姑娘了。”狄青垂下眼,侧身从永齐身旁行过,离开了房间。
          永齐来到床边,为杨晋盖好被子,微笑问道:“你姓杨?你需要什么吗?”
          杨晋的目光一直驻留在门口很久,才收了回来,摇摇头:“不用,谢谢。”
          接着就是两下默然,场面颇有些拘束。永齐低头心思着再寻些什么话题来进行交流时,对方黯沉的声音令她愕然抬首。
          “永齐?——永七,永妻……”
          “你?”永齐惊异的望向杨晋,她一见到他就觉得那容貌有些眼熟,好像在很久以前见过,她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终于有一幕闪现出来——那是已经太久太久、似乎被人遗忘了的一幕——或许有人永远不能忘记、却也是再不愿提起的阴霾。
          “二……”永齐失声叫道。
          杨晋缓缓对上永齐的目光,轻轻开口:“七姐……”
            注(3):“狄天使”,是西夏人对狄青的畏称(见沈括《梦溪笔谈》);因狄青连战连捷,之后宋人也喜爱的称其为狄天使了(见王辟之《渑水燕谈录》)。
          注(4):本章描述的战斗中,虎翼军使用万胜军旗出战,和以少打多时抛弃弓弩假装后退这两个惑敌骄兵计,选自《梦溪笔谈》记载的狄青指挥的两次战斗,文中将这两次战斗糅合为一,其他战场情节为原创设计。


          8楼2012-03-04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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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暗夜下的杀手
            杨晋将目光扫过四周,屋内整齐简洁的陈设让不大的空间显得宽敞明亮,唯一的装饰便是窗前几上摆放的素胎银梅瓶,一束梅枝铮骨疏秀树于瓶中,斜阳投射其上,分明的光影成就了美丽的风景。
            这里是范仲淹为狄青在府中置下的厢房,亦是狄青口中称为“家”的地方——他因着杨晋那句“没有家”,便将这名一见之下就似能感受到其与自己类同的透骨伤痛的少年,带回了家。狄青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像是播撒光明的天使,驱散黑暗的角落。杨晋在他的照顾下,日渐一日露出狡黠,恢复出一个少年应有的模样——他在表演,却更是在经历,经历一段早已缺失的时光。
            杨晋慢慢走到里外间隔的门廊,轻轻倚着门柱,看那外间的布置——狄青因为常有军务要处理、加之夜间外出巡检,担心会打扰杨晋,便将他安置在里屋休息,自己则住在了外间。杨戬目光停留在了摆放文书的案台上,当中端端正正放着一本书,能看出这本书每日被主人研读摩挲,而受到的待遇又是极为重视和郑重的。方要移步去看个究竟,院落里却传来齐整有力的脚步和爽朗的笑声,杨晋弯起嘴角,转身看那英武和厚的身形,轻轻推门而入。
            “小晋?”狄青迎头看见站在眼前的杨晋,愣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卧不住也是正常,我也卧不住的,正好有几位兄弟想要见见你,可愿出来走走?”
            杨晋微笑点头:“好。”
            这几位都是军中士兵,咧着嘴笑着,连面上的刺纹都显得格外可爱,迎着狄青带同杨晋来到他们中间。
            杨晋一眼看出其中一位膀阔腰圆、身材壮实的,就是那在虎翼军中手持凤嘴刀、冲入敌阵勇猛刚悍的都头,抱了抱拳:“将军可是那杀敌的英雄?”
            都头正兴致勃勃打量着杨晋,一听这话却不好意思了,摸了摸头:“小杨兄弟折煞俺,嘿嘿,可这话还真中听。”
            旁边众人一齐起哄,都头瞪了一眼、挺了挺胸膛道:“有什么好笑的!那些直娘贼的西夏狼,忒没良心死缺德,咱大宋好吃好喝的喂他,就喂出这样的白眼狼,俺一心就盼着多宰他几头呢!哼,竟然还拿咱们的乡亲父老撞令郎,小杨兄弟好样的,若不是你帮了这大忙救了百姓,我们就是赢了也没脸回来见乡亲们。英雄出少年,俺老焦最喜欢结交你这样的好兄弟!”
            众人又是哄笑,狄青没好气的在那“老焦”肩上一捶:“年纪比我还小,就敢自称老了!”
            “老焦”讪讪直笑:“咳咳,区区面向显老,哪赶得上狄大哥这般俊俏?”
            杨晋听着这些质朴士兵的直言直语,也不禁爽朗的跟着笑了。狄青摇着头笑着为他介绍道:“这是焦用,打仗一把好手,就是太粗!——说起来,兄弟们都是武人,说话粗了点,小晋别介意。”
            杨晋扬起眉,再次抱了抱拳:“焦大哥,杨晋喜欢大哥这直性子!”
            “爽快,哈哈!”
            “我说焦大哥这拼命的立功是想回家娶媳妇的吧?”旁边一个声音插进来打趣。
            “你不想?”焦用一个白眼翻回去,转过头时却是脸上带着红光眼中流出向往,“那么好的女子,怎么能让人家等太久!”
            “哎,我们可没这么好命,有好女子等着的呀!”
            笑声一片,一种久违了的军中的朴实粗厚,让杨戬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做一个单纯的凡人少年,去追随简单的快乐。


            12楼2012-03-04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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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杨戬却无法入眠。听着狄青巡检归来,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点开油灯。他静静的起身走到外间,默默看着狄青端坐案前,极认真而带着思索的读着正放面前的一本书,似有所悟,转而却又皱眉不解、神情凝重。
              “狄大哥。”他轻声开口。
              狄青一震,抬头看是杨晋,柔声道:“我吵醒你了?”
              “已经睡得太多,还是卧不住了。——大哥在看什么?”
              “啊,是《左氏春秋》,范公赠我此书,嘱我‘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当悉通历史,方可明辨运筹。”
              “范公此言富理。”
              “哦?”狄青招呼杨晋坐在一旁,“小晋看来读过书的?”
              “从前,父亲教过一些。”杨晋轻声答。
              狄青看杨晋脸色不佳,想其是忆起了前事,默了一默,再道:“这《左氏春秋》你可读过?”
              杨晋点点头:“大哥遇到了不解之处?”
              狄青报赧一笑:“匹夫愚钝,只恐负了范公期望。小晋见识不浅,或可与我开惑。”狄青神情转肃,续道:“书中载:‘楚人伐绞,大败之,为城下之盟(2)。’绞人乃大败而被迫和盟;然则我大宋与辽澶渊之役,大宋战利,声势皆威,何以屈为澶渊之盟(3)?”
              宋辽澶渊之盟宋廷挟战利之威而签署纳币求和的盟约,军中谈及此事常有不甘。狄青身为铁血军人,如何不想收复失地,承太祖太宗之志,复汉唐之辉煌呢?那道有些莫名的城下之盟,着实令他难以开解。
              杨戬很喜欢研究人间战争历史,从中他能悟出许多战术技法的运用和运筹决策的方略,对宋辽澶渊之役,他亦有了解。狄青所困扰的这个难题,答案他已用在了当年逼迫沉香上进修改天条的过程中。
              “如果当时不议和,以其时之势,与辽决战,胜算几何?”杨晋不答反问,不提人为因素,而将视线转向于“势”。
              狄青一愣,继而沉吟,最终一拳抵在台上,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大宋当时之利多少有运幸之数,其实却仍是君臣不能齐心,斗志不能坚定,战术不能精准制奇;而辽,大军还在元气尚存,困兽犹斗,若强行交兵,我方骄怠意散而敌方哀兵同心,胜算未得多者。”
              “其势既不能成胜算大成,又要了结,所签之约自难以如意。”
              当年沉香救母途中,也曾要到过玉帝特赦旨意,亦可看作沉香与天庭的和约,却被杨戬破坏。只因杨戬心知,其时沉香一派之势还远未能达到迫使天庭放下尊贵实现真正改变的程度,仓促和盟解决不了本质的矛盾,却很可能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所以他宁愿顶着骂名益加心狠手辣的施展手段,去加速促使其势成形,不管他自己能支撑到什么程度,他知道积势越大、胜算越高。他其实也是在赌,赌自己能坚持到最后,赌沉香能坚持到最后,倘若过程中他们有一人崩溃,结局就将另为书写,那或许会比之前便接受“城下之盟”还要不堪。
              是否有魄力勇往直前去赌回一个最佳的结果,还是制于现实接受不甘却也勉强不好不坏的和约,关键还在决策者的能力和决心,杨戬选择了前者,而宋廷选择了后者。
              狄青合上书页,手按佩剑,亮剑出鞘:“成强兵之势,责在吾辈!”
              还剑入鞘,狄青转身直面杨晋,合拳一揖,“小晋一语解惑,狄某拜谢。”
              杨晋连忙去搀,“小弟只是曾听父亲言于此事,我本无甚见地,了悟皆在大哥自己啊!”
              狄青温然一笑,双手将《左氏春秋》端放一侧,又把案角叠放的一摞文书移至面前,对杨晋道:“夜深了,小晋先去歇息吧,我再把这些文书抄完。”
              “这么多文书大哥都要亲自抄写?”
              “是要呈送各府审度的军报文书。读书人不愿当兵,军中缺少文吏。我那些兄弟们你也见了,都是粗人,看到文书什么的就会犯怵,我也担心他们粗心粗意的弄出差错难以向上交代,所以只能自己来抄汇了。”
              


              13楼2012-03-04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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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晋微微侧头,“原来是这样。大哥收留我,我也不想吃白饭,如果大哥信得过,我与你抄写文书。”
                狄青欣悦拍手,“如此太好了!明日我便报予范公,想他定会允准。”
                  注(1):见《宋史·狄青》:“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尔。」青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法,由是益知名。”
                  《左氏春秋》即《左传》,为春秋时期左丘明著,是我国第一部叙事完整的编年体历史著作,其内容记述了春秋时列国的政治、军事、外交等方面的重大事件和有关言论。
                注(2):出自《左氏春秋·桓公十二年》,意思是在敌方兵临城下、己方战事不利时被迫签订的屈服的和约。
                注(3):澶渊之盟是北宋真宗时期与辽签订的和约,当时辽国侵宋至黄河边的澶州,威胁国都开封,宋真宗差点要迁都逃跑,被宰相寇准制止,并要求皇帝御驾前线鼓舞士气。真宗最终听从寇准要求,来到了前线但不敢渡过黄河。这时宋军的秘密武器床子弩发挥了神一般的作用,超远程狙击射杀了出营查看的辽军统帅萧挞凛,萧挞凛战无不胜,是辽国的精神领袖,其一死辽军顿失主心。寇准于是再次要求真宗渡河,太尉高琼更是直接赶起真宗御辇,强行渡过黄河浮桥。当真宗出现在宋军北城城头时,军民大振,“万岁”之声雷动。辽国萧太后知大势已去,抱辽圣宗恸哭后,派使与宋议和。
                  澶渊之盟内容主要是:辽国不再索取被宋占领的南瀛、莫二州;宋辽约为兄弟之国,永不交兵;宋每年向辽纳岁币三十万;开放互市,通贸易。
                  此约为宋金钱换和平的第一例,又是在战局有利的条件下签署,未能乘胜而收复太祖所致力于收回的燕云十六州,常令后人扼腕。
                  但从客观角度看澶渊之盟,当时宋年收入一亿,一场大仗的军费可能达到五千万,只用三十万钱就可以买到和平,而且宋辽休战长达一百二十年之久,经济上看是非常划算的。此外,宋通过互市贸易,从经济上控制了辽(因为宋币是硬通货,亦有人称这是对辽使用了货币战争),也为日后辽灭奠定了基础。而且宋朝和约,向来只纳币,不和亲、不割地,也在某些方面是有进步意义的。
                  然而,宋朝因为金钱换和平,从某种角度上抹杀了宋人的血性,在一个外敌环伺的环境下,总想着求和而缺乏了勇悍敢斗的性格,导致了终宋一代虽然有着极其先进的政治制度、开放的言论环境、活跃的思想文化、超级强大的经济科技和教育水平,却不但未能收复领土,反而不断被动挨打,最终被外族所灭。


                14楼2012-03-04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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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仲淹看到身体很快健复的杨晋,非常欣慰,而杨晋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则更让他喜爱。不单是狄青的军报,就连范仲淹的一些行文,也交与杨晋誊抄。杨晋亦着意从这些来往的文书中,查看有无异常状况的蛛丝马迹。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月亮由缺至盈、由盈至亏,渐渐只剩弯牙,而府上的气氛也逐日紧张起来。狄青加强了戒备,城中加派了驻军,布置了罗网,并安排了联络火箭,以便事件发生时可以迅速通知驻军前往州府封围擒拿来犯刺客。
                    这一夜,乌云覆顶,本已无月的天空星光亦被遮挡,风起啸叫声,令人心生寒意。
                  杨戬站在窗前:要来了吗?
                  范宁鸣持起宝剑,来到父亲所在的书房:“孩儿愿护父亲,斩去邪魔鬼妖!”
                  七儿守在书房外,目光扫过院落四角,敏锐而犀利。
                  狄青在庭院正中点起火堆,火光照亮四周,光明驱散阴寒畏惧,让潜入者无所遁形。
                  夜,最静之际,院中骤然邪风自起,灯火俱灭。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燃烧正旺的火堆火势不断减小,直至最后一点火苗猛一跳动,熄于风中。黑暗彻底笼罩庭院,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吱呀”,所有门窗皆被风吹开,不停摇摆,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七儿站在门口,警心提到最高,能听到狄青等人向这边赶来,接着却不动了——不,是动不了了!
                  耳中仿佛听到万钟齐鸣,眼前摇晃着无数金钟的影子,身体好像被缚住不能动弹。七儿想要挣扎,却没有作用;默念心诀欲施展法力解这束缚,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连法力都被抑制住了。她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听不清身边的动静,却感觉得到一个黑暗的身影在向她靠近,要进入她身后的房间。她越来越慌,却发不出声音也做不出动作,只能在心底焦急的呼唤:“二郎,快来!”
                  “倏”一道破空的声音迎天而上,正在靠近七儿的黑衣人惊而回首,却见一支火箭射向天空。这是传信的火箭,火箭射出,卫兵将至。
                  又一声箭啸破空响过,紧接着屋顶响起金器滚落之声。黑衣人情知不妙,箭步上前探手去扣七儿的脖颈,却被七儿一个敏捷的旋身躲过。七儿知道定是第二箭破了邪术,她此时行动已无阻碍,便出手与敌对击,凭着声音打杀起来。
                  最后一声箭啸,火箭落入篝火柴堆,火势复燃,明亮四方。
                  分散于院角八方的黑衣人再也不能躲藏,会同屋顶一人、与七儿对打一人,共十名暗幕杀手,被狄青指挥亲兵团团包围。范宁鸣亦从房中跃出,挺剑而前,与七儿一起对战敌首。
                  黑衣人亦是武功高强,手中短刀流畅利落,拼死抵抗,七儿暗暗用上了些法力来强化力量也奈其不得。
                  狄青则更是出手迅疾如风,与众亲兵配合无间,影攒形移之后已有五名杀手被斩于剑下。狄青以战法运用于此,先行击杀以灭其气焰弱其声势,再行拘捕以擒得活口。他大声喝道:“放下武器,饶尔不死!”
                  被包围的黑衣人闻言停下了手,待众兵要上前捉拿时,却见那黑衣人忽然抬手一甩,一把暗器向众兵飞出,兵将们急忙闪身堪堪躲过,暗器却飞向了后面正与匪首交战的七儿。
                  狄青一见大惊,腾跃而起挡在七儿身前,在那暗器将要及体的一瞬,一个旋身挥剑一挡,终于将暗器格掉。可就在这个当口,他的后背却暴露在了匪首的攻击范围内,匪首不错时机,一只手继续与七儿对抗,另一手顺出暗器便要射向狄青。
                  千钧一发时,一支火箭穿过人群射中匪首手腕,暗器应声落地,匪首吃痛,动作一滞,终被七儿剑抵喉头。
                  狄青抬起头,只见杨晋持弩站于人群中,其身后一黑衣人被众兵逼到近旁,正一掌向杨晋击来。狄青急忙大喊:“小晋小心!”杨晋却躲避不及,被一掌打中胸口,击飞而倒在假山旁石影中。黑衣人扬手一镖向石影下掷去,狄青心口一滞,手中之剑怒投黑衣人,长剑穿胸而过,黑衣人终于倒地。
                  众兵终于制住余下四人,狄青连忙跑到假山旁,扶起杨晋,细看伤势。杨晋却冲着落在一旁的暗器努努嘴,调皮的眨了眨眼:“没打中!”
                  狄青长舒一口气,却忽然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哨声,然后就有人惊呼:“将军!”他急忙转身去看,却只见被制住的那四人口鼻流血,已没了呼吸。
                    范仲淹来到院中,看着这十具尸体,长声一叹,默默摇头。
                  “大人,在院中发现了这个。”一卫兵持一物事交于范仲淹,那是一座巴掌大的小金钟。
                  范仲淹翻看金钟,发觉上面隐隐刻有文字,便借着火光细看。
                  七儿在旁向金钟上的文字一瞄,不禁失声:“是梵文!”


                  15楼2012-03-04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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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儿讶道:“没有不死之身!可远的不说,单说那刘家村的不死村民?”
                    杨戬笑了笑,细细解释:“当然生死簿也不是单纯的登记册,它的另一半神力却是真的。一个人死亡,便是魂魄离开肉体,这有几种途径:一是魂魄被毁,此人消弭于世;二是肉身被戮,魂魄无依,枉死之人大多为此之类;三便是最通常的状况,亦是生死簿之用,生死簿的神力可对登记其上之人在其亡限之时,发出信号,告知死亡,并令其魂魄离体不能归附,肉身没有魂魄支撑、日久腐烂,此人就真正死亡了(1)。那刘家村的村民,被勾去了生死簿上的名姓,则不会收到生死簿发出的死亡之讯,所以自以为不死。可他们毕竟仍是肉体凡胎,只要对其肉身的伤害是致命的,魂魄不再能附,当然也是会死的。”
                    “但你不是亲自出手击杀他们的吗,他们也没有死啊?”七儿奇道。
                    杨戬笑着看向七儿,“正因为是我亲自出的手,我又没有真的伤了他们,他们怎么会死?”
                    七儿恍然大悟,亦笑了起来:“原来把他们那销了生死簿的不死之身捧得那么神,是你搞的鬼!”
                    杨戬但笑不语。
                    七儿细细咀嚼着这答案,紧了紧秀眉,又接着问道:“生死簿的奥秘,你是如何探知的?恐怕,这连阎王也不是很清楚吧。”
                    对于七儿这刨根问底的追问,杨戬却并不敷衍,只是反问:“那么姐姐为何会注意到生死簿的破绽而生出疑问的?”
                    七儿结舌,移开视线微微低了头。
                    杨戬不待她答,自行续道:“因为关心。——阎王只知按部就班,有点心思也都放在别的地方了,所以即使生死簿就在眼皮底下他也没有考虑过其中的玄奥。”静静的看着七儿,杨戬坦然道:“而我,的确曾因为想要寻找复生的法门,研究过生死簿。”
                    此言亦如叩砖击在七儿心上,她微微一颤,抬眸与杨戬直视良久,终于心思一松,展开淡泊笑意,轻轻点头:“我明白了。”话锋轻转,又道:“那么昨晚的黑衣人,就是在收到生死簿的死亡讯令而魂魄离体之后,在肉身腐坏前,又被人以某种术法使其归体,从而‘死而复生’并受控制的?这是何种术法,竟有此效?”
                    “很可能是一种傀儡术,傀儡术通常要辅以药物实现,姐姐曾说那暗器有奇毒,想必其中应有关联。”杨戬不动声色的把手臂换了个姿势。
                    七儿紧皱着眉,“傀儡术可是天庭禁止的秘术,这里一下子出现这许多奇术,作祟之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还有那以金钟发动的怪阵,对了,金钟上刻的竟是梵文,难道此事佛门也有牵涉?”
                    “现下所知,还不能断言。”杨戬虽如此答,神色中却愈现凝重。
                      注(1):一项现代科学研究认为,人类身体寿命潜能应可达到300岁,而当前70多岁的平均寿命,则是因为大脑在相应时期发出死亡讯息,分泌死亡激素促使人体衰竭死亡。本文关于生死簿的设定,依该项研究为启发而生。


                    17楼2012-03-04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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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府为这要结拜为兄弟的二人准备了简单但郑重的仪式,范仲淹亲自主持,焚香致礼,敬天地,敬先人,敬英魂。兄弟誓言:甘苦与共,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狄青端起面前的酒碗,面向杨晋:“小晋,既然你也是行二,我便唤你二郎。二郎,你我共饮此酒,永为兄弟,为兄先干为敬!”说罢,与杨晋手中之碗一碰,仰头豪饮入腹。
                      杨晋端着酒碗,再也顾不得酒气入鼻时感到的阵阵眩晕,不作犹豫,便即一口将酒饮下。酒方入肚,却立知不妙,翻江倒海般的绞痛让他不禁冷汗直冒,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在奔驰,好像高峡深涧内在波涌中失控的扁舟一般四处乱撞。他努力去克制,刚运起的法力却激得情况进一步恶化,终于无法坚持下去,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杨晋醒来时,已躺在了床上。大夫正在旁解释:这孩子体质虚弱,受不得酒劲,猛然饮下烈酒,方致于此,只是这样的身体,恐怕也不耐药力;还好这次关系不大,清淡食物调养几日,也便恢复了。
                      狄青很是自责,只道杨晋原本有伤不宜触酒,自己为何不曾想到。
                      杨晋开口去唤“大哥”,话未出口,便已呛咳起来,引得狄青等人更是揪心。杨晋无奈,也不敢再出声,只能眨眨眼睛带着笑意示意自己无碍,一面心下微词着师祖那金丹着实太有个性,真不愧是昆仑之物。
                      不过杨晋经此一折腾,也的确力竭,加上狄青催其好生休息勿再费神,心情一松就沉沉睡去了。
                      杨戬再次睁眼,却是被藏在腰间的玲珑配的震动扰醒的。这时已过子夜,狄青还坐在床边一面读书一面看护着他。杨戬轻轻一叹,额前一亮,一道柔光照向狄青,狄青倚着床沿便睡着了。
                      杨戬遁出元神从床上坐起,轻轻把狄青扶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略微自己调息了一番,暗暗感慨那连元神都被累得酸疲无比的效果,取了玲珑配,旋身上了天。
                        “陛下唤杨戬有何要事?”银河旁的罡风激得杨戬忍不住的想要咳嗽,不再顾什么礼仪,直截了当的便问玉帝将自己召来的缘由。
                      玉帝瞟了瞟杨戬的脸色,却只不咸不淡的开口:“蟠桃园的一株桃树长势不太好。”
                      杨戬冷眼觑向玉帝,随后半转身道:“陛下无事杨戬就走了。”
                      “你怎么沉不出气了?”
                      玉帝淡淡的一句话让杨戬驻了脚步,随着一连串的剧咳后,杨戬却静下了心,抬起头问:“那意味着什么?”


                      19楼2012-03-04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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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株桃树别具灵根,是蟠桃园桃树之王,娘娘最为爱它,以仙供为其灌溉,故所结仙桃有蕴天灵地之效。灌溉由仙法支配,定时定量,从未间断。这株桃树近日长势不好,就说明,仙供出了问题。”
                        “仙供……账目上可有异象?”
                        “没有,账目一切正常——是仙供的效力打了折扣。”
                        杨戬倒抽一口冷气,仙供之于神仙,如同钱粮之于百姓,若是仙供的效力打了折扣,就好像百姓花同样的钱却只能买到更少的粮,此事事关所有神仙的切身利益,若处置不当,在此新旧交替、飘摇不稳之际,必被复辟势力趁机谗谮,鼓动人们对新天条产生不满;更有甚者,那筹谋已久的幕后黑手,将可借此趁虚而入,则不但新天条的成果付之东流,而若天界就此陷入乱局,又不知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
                        “有人发觉了吗?”杨戬又问。
                        玉帝背起了手,眯起眼看着杨戬,“或许有,或许未曾——你们心里有事,并不立即告知朕啊……不过,大概还可再拖延一些时日吧。”
                        “我会尽快查明。”杨戬端容面对玉帝,“如果瞒不下去,就将此对众仙坦言。陛下,银奉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请陛下作则自俭,便可安稳众心。”
                        这不是什么歌功颂德的好听的话,这是要玉帝勒紧裤带与大家同甘共苦,顺带言语中暗指玉帝从前骄奢铺张。诚然,玉帝逐渐接受新天条后对自己的作为也自省不少,但是在众仙面前杨戬还是给他面子,并不直接揭诤他从前的过失的,所以这会儿一下子直接了,玉帝自然不太痛快。可是面对了不再掩饰而直言直语的杨戬,玉帝一面又觉得舒快不少,于是挑了挑眉,鼻子出气“嗯”了一声。
                        “另一方面,陛下还可以命人大张旗鼓的查贪。”杨戬继续对策。
                        “查贪?”玉帝不以为然一哂,“你不是轰轰烈烈查过了吗,揪出几条大鱼?”
                        “真正的治贪要靠规制的深入贯行,一两次的突查的确不治根本,但关键是,”杨戬抬起眼,“这可以安抚人心,争取时间。”
                        玉帝愣了愣,而后勾起嘴点点头:“还可以转移视线么?”
                        杨戬撇开头不答,只不住咳嗽。
                        玉帝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喝了点酒而已。”顿了顿,杨戬低声道。
                        玉帝不再说什么,仔细看了杨戬片刻,上前两步附耳道:“朕再教你一个口诀,使用它,可通过玲珑配直接与朕交流,不必再亲自过来了。”
                        玉帝将口诀告予杨戬,杨戬念动后,便觉玲珑配微微温热,握在掌心之中似有暖流。
                        玉帝摆了摆手,便自离开。
                        杨戬目视玉帝背影,再看手中玲珑配,思绪拂乱,一时难宁……


                        20楼2012-03-04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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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回到最初
                          杨戬回到凡间时天已大亮,心中一个咯噔,立刻隐身进了房间,果见狄青焦急的呼唤着他没有反应的身体,握他的手,又探他的鼻息,不知所措的对旁边送早饭过来的七儿道:“气息微弱,脉搏虚不可查,这是怎么了?”狄青豁然起身,大步欲往外走:“我,我去叫大夫!”
                          “啊,等等!”七儿明白这是元神出窍的情状,忙叫住狄青:“让我再看看。”
                          趁此时机,杨戬迅速归体。七儿正思索着方法拖延时间,便看见杨戬的胸膛慢慢有了起伏,她松了口气,语声欣喜对狄青道:“阿青,小晋醒了!”
                          狄青快步回到床边,便见杨戬慢慢睁开了眼睛,轻声唤他:“大哥?”
                          “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对的?”狄青依旧紧张,关切问。
                          “很好的,从未睡得这样香,咳咳……”这咳嗽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引得狄青和七儿眉头皱得更紧。
                          “真的没事吗?可你昨天还吐了血,难道真是……”七儿一想到前日里的情形便满心担忧,杨戬这一次的状况怎么看都不再是假扮,难道是传闻中的二郎神身体欠奉又加大战重伤,当真有这么严重?
                          “没事。”杨戬给了七儿一个令人一见就无由产生信任的笑容,又对狄青抱歉道:“大哥勿自责,是小弟的错。我从前便知自己触不得酒,却为逞豪气而未告知大哥,今受此罪只怪自己心存侥幸。”
                          “好,当真无碍便好。昨夜不知怎的我便睡熟了,直到今晨永齐姑娘来敲门……才发现你一动不动,还以为……”狄青微赧的笑了笑。
                          七儿默默叹息,虽仍有犹疑,可此时也不便再说什么,盈盈起身把送早饭的托盘交给狄青,“你们都趁热吃点东西,好好养养吧,我先走了。”
                          狄青微微躬身接过托盘,将粥碗端在手上,坐于床边,眼角余光却随着七儿的身影离开房间,停在门角,有些怔然失神。
                          杨戬凝视狄青,知其心中所想,自已亦五味杂陈,良久方开口轻唤:“大哥……”
                          狄青回神,低头看到端在手中的碗匙,竟脱口应了一句:“啊,我喂你吧。”
                          杨戬愣了愣,破颜而笑:“好。”
                          狄青一勺一勺细心的将粥送进杨戬口中,杨戬配合的张开嘴,慢慢咽下,脸上淡淡的笑意已深深融进心中,恍惚中不愿再分明今夕是何年。
                          吃完一碗,狄青起身要收拣拾掇,低头却见床脚掉落一绢帕,俯身拾起,上面是一幅水墨画:远处青山绿水,近处一株古老的槐荫树,树上两只黄鹂对唱,树下一对夫妻归家的背影,男子肩扛锄头,女子手提食篮,帕角以淡雅细丝绣了一个形秀骨坚的“永”字。
                          狄青托着绢帕的手缓缓垂了下来,杨戬接过帕子,一眼看过,却无语能言。
                          “心地高洁又善良聪慧,她是个好女子呢。”狄青低声道。
                          “是啊。”杨戬动了动唇,可只吐出这两个字。
                          虽有些失落,终了却依然开朗的笑笑,狄青把帕子仔细叠好,放在杨戬枕边,“先放你这里,再见她时,便还给她吧。”
                          “好。”杨戬舒意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21楼2012-03-04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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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宋朝重文轻武风气,可从一个故事展示:文莹《湘山野录》记载,文臣陈尧咨箭术娴熟,百发百中,人称“小由基”,仪表端严,宋真宗想改授他更高的武职,让他和辽国使臣比射,扬大宋的天威。宋真宗还让翰林学术晏殊去劝他,陈尧咨没有当场应诺,先回家请母亲恩准。他母亲冯太夫人听后,脸色陡变,一边拿棍子追打陈尧咨,一边痛骂他:“你策问这科的名次第一,父子都是以文章立朝为名臣的,你想得到厚禄,却让家门受辱,你忍心吗?”


                            23楼2012-03-04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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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扶起
                              敖寸心离开了那户人家,独自拐进一个偏角低头赏看那一身崭新的海蓝色衣裙,这色彩也是她极喜欢的,想了想,双手合拢胸前,闭上眼默念,睁眼摊开掌心时,手中多出了一串莹白的珍珠手链。把珠链套在腕上,自己欣赏了一番这搭配,喜滋滋的走出来,向横在前方的主街道而去。
                                虽然一场雨让主街的青石路面有些湿滑,不太平整的地面上隔不远处还有一洼一洼的浅浅积水,来来去去的人们又将这些水洼踏得有些泥泞,可都挡不了沿街的铺子热闹的生意,买卖的、做工的各色人等令这街道活跃起来。
                              一家古董店铺门前,一老妪紧紧怀抱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瓶状的物事,对着一脸精明的古董店老板狠狠啐道:“太坑人了,这可是唐朝的瓷瓶,怎么可能就值那几个钱!”老妪嘴里一边碎碎骂着“黑店”,一边把瓶子搂得更紧的走开,却还时不时停脚回过头来看那老板的反应。
                              老板嘿嘿笑着朝着老妪走出两步,挤出一堆笑招呼:“大娘,别生气,价钱咱可以再商量嘛,来,再商量商量,别走啊。”
                              却在这时,前方的行人乱纷纷向边靠散,道路中间闪出一骑快马,马上一背着令旗的传信兵,大声高呼着“入京军报,行人避让”策马飞驰,马蹄踏着水洼将泥水四溅而起,行人大部分躲避不及而被扬了一身泥污,扫兴异常。
                              那老妪只顾着咧咧絮叨着回头向古董店挪着步子,竟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离得很近了的快马,直到不解于老板急急打出的手势才回头一看,被传信兵一声大吼“让开!”吓得破了胆,腿一软就向旁踉跄了去,快马擦身而过,她却一脚没踩实虚蹭着青石一滑,双手抱着瓷瓶又不愿松开,整个人就这么摔倒下去,额角被石阶一磕,昏死过去。
                              古董店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就跑去到老妪身边,揭开包裹看那瓷瓶,却见瓷瓶也很不幸的撞上了一块微凸的青石,破了一个大洞,算是废掉了。老板遗憾的摇摇头,把包裹恢复好,瞅瞅周围没人注意,拍拍衣服就回了自己店中。
                                寸心拐出小巷,踏上主街时一眼就看到倒在路边、头上都是血的老妪,连忙跑过去,轻轻将其扶起靠在墙边,又从怀中掏出帕子为她按住伤口,帕子却不够长度环头包扎,寸心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有些不舍,咬了咬牙,还是将裙边撕下一条,结成绷带,为老妪包扎起来。
                              老妪渐渐醒过来,看清了扶着她的寸心,又觉着头上疼痛,伸手一摸,摸着了绷带,迟疑着问道:“姑娘,可是你替婆子包扎的?真是谢谢你了!”
                              寸心点了点头,又扶着老妪坐起来,“婆婆,现在好些了吗?”
                              周围渐渐聚了几个人,那古董店老板也跟着出来看进展,却见寸心扶着老妪时衣袖滑至臂弯,露出了腕上的珍珠链子,便一下子钉在眼里拔不出来了。
                              一个年轻彪壮汉子赶了过来,隔老远喊声“娘”,就奔到了老妪身边,“娘您这是怎么了,我跟您说过东西不要卖,您怎么还是自己出来了?”
                              老妪一听“东西”二字,立马慌着往身边看,“东西,对,我的瓶子怎么样了?”那布包就在敖寸心脚边,老妪一把抱过布包,打开一看,浑身瘫软,只叫得出两个字:“完了!”
                              汉子拿过包裹一看,也傻掉:“怎么会这样?……哎,娘,娘……”汉子摇着精神涣散的老妪,那老妪模糊的余光中看到寸心手上的珠链,定了定神,视线移上寸心的脸庞,颤着声道:“姑娘……”
                              敖寸心叹了口气,“老婆婆不要伤心了,身子没大碍就好”,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衣裙,勾勾嘴:“我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您不用谢我了。”
                              “丫头你把我撞倒了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老妪接下来这一句话愕得敖寸心呆在当场。
                              “怎,怎么会是我?我只是看你倒在路边,才,才把你扶起来……”寸心张口结舌茫然无措。
                              老妪却扯开嗓子似哭似唱起来:“丫头你怎么这样呀,婆子可看得清清楚楚呀,被你撞倒了婆子差点摔死呀,虽然没死我的宝贝瓶子可摔坏了呀,丫头看你长得这么水灵心可不能坏了呀,这事不能不认呀!儿啊,为了给你娶媳妇这是咱家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了,就这么没了,咱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呀……”
                              汉子一听他老娘这几嗓子,噌一下站到了敖寸心跟前,大块头的个儿堵得寸心不禁退了半步。
                              “你,想干什么?”寸心一惊。
                              “丫头,可别想逃!”汉子气势汹汹。
                              “喂,你不要血口喷人!”寸心一下子来了气,叉起腰站住脚步跟汉子瞪眼对视,寸步不让。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巡街差役过来,听了听情况,便大手一挥:“走,衙门去,让老爷来判。”
                              差役带着老妪、老妪的儿子和敖寸心往县衙走去,围观众人跟在后面,那古董店老板回身与伙计交代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一直在附近观察着一切的杨戬,冷颜皱了皱眉,同向县衙而去。


                              25楼2012-03-04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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