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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冰火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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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引》宋凝篇番外,非公子所著,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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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以此献给我们都爱的悲情女子宋凝。


1楼2012-03-02 21:33回复
    一、靡不有初
    沈岸总是记得黎庄公十七年的那个严冬,桑阳关前,自己一身月白的战甲,骑着黑色的马,身后是姜国旌旗飒飒,对阵宿敌黎国三万雄兵。大漠冻川,雁飞绝,人踪灭,大雪满弓刀。暴风雨前异常的死寂,一触即发。一声清脆的叫阵声从对面突兀传来:“紫徽枪宋凝前来领教沈岸沈将军的高招。”伴着劲烈的寒风,余音渐渐随风而逝。他只见一人骑着白马,红缨枪,已然列在阵前,白色的头盔遮住了脸庞。仿佛一道霞光,从天而降,让人顿觉明丽飞扬,令人心折。将士们俱是一怔。良久,沈岸纵马缓缓而出,手中长剑与面容共冷色一片。
    对面那人一眼便知少年心性,桀骜不驯。沈岸眼下忽然晃过明艳的红缨枪,原来那人已然出招,起势十分漂亮,他心里不由地一动,瞬间执手中那把八十斤重剑避过稍显蛮横的进攻,脑中竟浮现起自己少不更事时总喜欢玩命地用木剑和父亲对攻,只为父亲的一句赞许,甚至一个眼神。那人不甘心又逼上来,红缨枪头左闪右刺,宛如……宛如一个娇憨的少女不依不饶地缠住他不放……沈岸微皱了皱眉,这边厢猛然一亮,长剑白光耀眼,一霎那便挑了那人的铠袍,掼下马去,前后竟不过五招。沈岸本欲拍马回阵,那人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他禁不住一个转身拨了那人的头盔,一时间千山万水,青丝如瀑,明眸黛眉,那人紧紧地凝视他,眼底似燃起烈焰,仿佛要将他焚身于万劫不复。他面上仍一片冷派:“原是个女子。”"
    她手无寸铁,紫徽枪被他手中长剑隔在两丈之外,自己却如雪中红莲般兀自傲然怒放,便像极个得不到糖吃埋头生气的小姑娘。他探剑一挥勾起她的长枪,回手掷于宋凝身旁,声音尽量控制的波澜不惊:“你的枪。”她不屈的眼神勾起他心中一点点柔软,犹如为天地间所有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添上一抹刻骨铭心的柔情。于是黎庄公十七年在沈岸的记忆中就永远是那样冰冷而热烈的一年。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不同的祖国,不同的守护,燃成同一支火炬。这是我,宋凝的命运,我愿爱你,冒着生命的危殆爱你,等着看吧,是否这也是你的命运?命运,是否是我们幸福的主宰?命运,是否拦阻了我们的前途?命运,决定了谁是爱者谁将被爱。命运,决定了谁嬴者完胜谁满盘皆输。命运,我们的一生由你掌握。
    


    3楼2012-03-02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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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泪人泪
      姜国大败,坚冰已破,春天如约而至。沈岸欲将迎娶柳氏萋萋,姜穆公一道婚旨、三尺白绫,便断了这念想。婚旨那头,他仿佛看见宋衍眼角轻蔑的余光,越发咀嚼,越觉似狡猾,似狠辣。兵败如山倒,他无话可说,而割地丧权,还要威逼他接受这辱国的国婚,他的那个妹妹宋凝,就为了被自己打败一场,便要嫁给他赐死萋萋,宋凝,你竟是任性至斯么?仓鹿野那一战,他应是死了,可他没有死,是萋萋给了他第二生,他的命他的人他的情,便全是她的。前尘旧梦俱往矣,那个马下倔犟的眼神与风雪中烈焰般的荣姿,早已轻轻拂过,而国恨家仇,以牙还牙,冰火两重天,他与她,不共戴天。
      他只能咬牙接下那一纸婚书,其余一切和亲的公文、函件、信物,一概拒接,一切的一切,他都冷冷丢弃在书房中,一地狼藉,萋萋却仍默默不语地为他收拾,没有任何怨言。他心内难受,只抱了她,说,萋萋,我定不负你。她忽然伸出手来,手心攥着两截玉佩,其中便有他醒来当日脖颈上挂的,估不到合起来竟是块完璧。“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么?”她点点头。“我叫人把它修补无缺,可好?”她又点点头,拭了拭眼角的泪,埋在他怀里。
      黎庄公十八年早春,姜国镇远将军沈岸迎娶黎国敬武公主宋凝。她远远挑开喜帕匆匆一瞥,他仍是骑着黑色的马,面上是惯常的冷峻。他却想着,宋凝,她要作他夫人,可以,那就一辈子井水不相犯,只存夫妻之名。她要婚礼,可以,他便把他和她的婚礼变成他和萋萋的婚礼。新婚之夜,便是他和萋萋的花好月圆。
      他百思千虑,千算万算,却估不到挑起喜帕的那个霎那,她忽然荡开那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来,梨涡深深,红妆高髻,银色的额饰间嵌了月牙碧玉,美若天仙。
      他痛恨他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差点让他丧命,这样一个致他于不仁不义的罪魁祸首,竟突然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酝酿出愤恨,冷冷说着两不相欠的新婚誓言。她并没有听懂。他还想再说些狠话,可看到她兀自喃喃地说着,她对他并无所求。没来由地,他突然像失了底气一般,只是面上冷冷道:“那便好。”说罢,再也不看她一眼,逃也似地拂袖离开。破碎的月光下,他走进荷风院,紧紧抱住泪流满面的萋萋。她不能说话,她一定比他更加伤心。他这么做,一定是对的,他对的住自己的良心。
      婚礼不过三月,他便要娶萋萋,纵然礼制上只能是纳妾,他却执意想着,定要给萋萋一个名分。这个侧室,在他心中便是正妻。而他的正妻却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三番五次地伤害她,冒认她的玉佩,挡下他们的亲事,存着不该有的心。他心中救他的姑娘,怎可能是这个心比天高、蛮横无理的敬武公主?她端着两国的秦晋,便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么?宋凝,她,究竟要什么?
      她完美无瑕,她应有尽有,她刚强不屈,而萋萋失尽枯恃,柔弱如水,什么都没有。
      他却不曾想过,过刚易折,以柔克刚,这样浅显的道理。
      


      5楼2012-03-02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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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薄暮心动
        柳萋萋没有想到。她原以为,沈岸会一剑杀了宋凝。可他竟没有杀她。他不仅没有杀她,还同她圆了房。他甚至被她重伤昏睡,而现在,他还同她有了孩子,沈家正正的长子嫡孙。
        命运的车轮,兜兜停停,千回路转,终于还是要把他们牵到一起了么?沈岸以为她就是那个救他的姑娘,这是她惟一的筹码,她要紧紧攥住,她悄然离开沈府,她在街头看着他强撑病体四处寻她,这就够了,她没有估错,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心目中的信仰道义,可以牺牲一切。他再不回府,为了一个她,另置别院,姜国上下,街头巷尾,到处流传着他不顾国婚,义薄云天的佳话。
        宋凝,终究是我赌赢……然而为什么,我那么恐惧,恐惧到死,噩梦缠身,我怕,我怕终有一天,终有那么一天,就凭沈岸这样的性子,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黎庄公十九年六月,沈洛在黎姜两国一片交恶中降生。沈岸抱起他,他并不哭,像是睡着了一般。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汹涌而至——为什么?床帐下的宋凝忽然轻笑道:“为什么不生下他,这是沈府的嫡孙,将来你死了,就是他继承沈府的家业。”他寒意骤起,抱还孩子,拂袖便走。
        身后传来婴孩哇哇的哭声,他在门口停住。这是他们的孩子。她终是愿意生下孩子,她竟为了恨之入骨的仇人生下孩子。仿佛终于有了联结两人的纽带,这孩儿是他的长子,而她是他儿子的母亲。她是他的妻子了。他抱着这孩子,涌上冲动,竟想抱一抱重重帘纱后虚弱的她。然而她是多么恨他的,他只能犹自拼命忍住,半晌才道:“宋凝,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一心盼着丈夫死在战场上。”可她却缓缓地答道:“哦?”
        迁出沈府后,柳萋萋经常魂不守舍,再次被诊出喜脉后,愈发战战兢兢。沈岸总见她趁人不在意时偷偷对着那块镶着金箔的玉佩发愣。他心中疑惑,却也只当她是自己吓自己。老嬷嬷在一旁附和:“当日是那敬武公主硬逼着咱们夫人登瞿山才滑的胎,这次好生将养着,夫人大可放心。”
        沈岸不语,良久,他搭住柳萋萋的肩膀温声说道:“你手上那只玉镯子呢?我记得许久以前你一直戴着,还记得么,你救我那一夜…我听宫里太医说了,玉镯子能安胎养神,你放在何处了?我给你取来。”
        一声“啪”的脆响,瓷水杯被打翻,碎裂一地。柳萋萋忽如被火烫了一般,浑身颤栗。她无措地看着他,僵硬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他的心抽了一下,问她:“萋萋,你怎么了?”
        他反复做着同一个梦,那个他看不清模样的人,是救他的姑娘。
        梦中,那人的脸庞便露出来,万水千山,如黛红颜,展颜一笑,梨涡深深。蓬松的乌发,涨满了他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她的身影如冰雪中傲然怒放的红莲一般,再也挥之不去。
        自常住别院后,沈岸一月才回一次府第。初初,他总听说她每日去正堂给老将军老夫人请安,从不迟到,风雨无阻。他看到他的洛儿一日比一日聪颖可爱。
        这里是沈岸从小长大的家。这是他的儿子。
        沈洛像了宋凝十成十,倍受全家老小的宠爱,反衬得他这个父亲如外人一般。他看到她抱着洛儿,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爱。渐渐,他每隔几日便要回一次家,到后来,他甚至日日都要见她一回,在无人的角落。他知道洛儿看到她伤心,总是摸摸她的脸,轻吻一下。他心疼得厉害,可他没有资格,他是惟一一个没有资格心疼她的人。洛儿从不喊他作父亲。她的右手已被他所废,她再不能舞动她的紫徽枪,耍出游龙惊凤的枪法。
        而她,从不曾怨过一个字。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她终日坐在水阁之上,面容静默,波澜不惊,朝朝暮暮,花开花落,只是看书,只是看书。
        他想起洞房花烛夜挑开她头上喜帕的那个瞬间,莫非只是自己的幻觉?
        残阳被薄雾笼罩,如血灿红,一点一点透过树叶的缝隙,一地碎金。她一身素白的棉布袍子,便被映上了淡淡的金色,颈间几绺发丝散落下来,也似染上了一层金辉,衬得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底部是一望无际的深渊,那么绝望,那么黑暗,也许,还有她支离破碎的心吧。她一直那么痛苦……可是,真正能明白她的人,又有几个?——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他被自己大吃一惊,只能拼命忍住,苦涩的感觉却久久不能褪去。她笔直的背脊,在夕阳下映成一抹长长的倒影,那样骄傲,那样寂寥。坐下,她只慢慢地,若无其事地另翻一页。 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9楼2012-03-02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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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悲风汩起
          洛儿在四岁那年隆冬夭折。
          他的儿子,他和她惟一的孩子,洛儿短短的一生,他的父亲未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未曾教过他一句成语,未曾抱过他拍拍他的肩说,洛儿,方才那套剑法练的不错。他的儿子最后对他说的是,叔叔。一切总是来不及,他永远都来不及。
          他的女儿刁蛮任性,是他一味纵容的结果,却害死了他的儿子。看到这个女儿呱呱落地之时,他竟无半点喜悦。可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萋萋应该早就注意到,他愈发频繁地出门;看着她的时候,他愈发心不在焉,只是沉默,只是沉默。他只能加倍补偿。女儿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她偷了老嬷嬷的玉镯子,他也睁一眼闭一眼。
          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因为她的一点过失而严加惩罚,而他却草草打发过去,仿佛她从来不是自己的孩子。终于,她把沈洛推下了冰水,他,再也来不及,永远都来不及。
          他踉跄地来到宋凝与沈洛的园中,见到她,如雪中泣血的红莲,薄暮中的孤芳倩影终于转身,她提起那把名扬万里的紫徽枪,用被他废去的手,挥枪朝他心上掷去。
          她是,真的要杀了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而他居然不愿躲开,他突然意识到,过去几年那样煎熬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能够死在她手上,一了百了,也是死得其所了罢。
          然而她又一次算错,红缨枪与他擦身而过。她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滑到在他的怀里,再说不出话来。那永不可付诸言语的伤痛和绝望,只由她一人吞咽,这不公道。她看他,眼里只剩下空洞,就像从不认识他。他多想回到从前,甚至回到她还会冷冷地讥讽他的时候,至少她对他还有厌恶。
          如今,她便真真是再无可能爱他了。
          宋凝垮了,她头顶上浓密的青丝一夜间生出半截华发。沈岸搬回府中,他想照顾她,而她再不愿见到他,身子刚好了一些,就自己寻了城外一处僻静的宅院,远离他的将军府。两年过去,她才能和人提起沈洛的名字。在她能开口的时候,心里的激动已经过去了。常常她知道自己心里在哭,但她不会哭出来。
          那时候她怎么做呢?
          她叹一口气。再不能笑。
          


          10楼2012-03-02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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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护心之境
            将军府一片死寂,往日的欢声笑语随洛儿一去不复还。老将军和老夫人大病一场,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二老对着刁钻精明的孙女,念想起孝顺可爱的沈洛,便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儿来,更谈不上喜欢了。可沈家的血脉,终究只剩下她一条,而她的生母,终究也要给个名分。老夫人择了喜日,沈岸顺从地应了,一切好似都无甚感觉,徒留沉默。他以纳妾之礼,终于给了柳氏萋萋一个名分。
            七年前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娶她,七年后对着一身红衣的萋萋,对着和萋萋一模一样的女儿,他恍惚中想起当年喜帕下那个倾城的笑容,越发觉得疲惫。
            洞房花烛夜,他的心却倦怠至极,只能靠沉睡来麻痹自己。
            梦里,只有在梦里,她会对他展颜一笑,梨涡深深。他不再是姜国镇远将军,携妻子卸甲归田。夏夜蛙鸣,蝉唱高木,悠梦回处,坐起却看,海棠一树花未眠。
            走进院中,他的洛儿刚背完成语,正在躺椅上蜷着小小的身子打盹儿。他的老婆闲闷得紧,便取了红缨枪,七七四十九招,耍得出神入化,流光四溢。他自花树下看她,她举枪就向他刺去,他用宝剑轻轻一挡,顺势就将她揽入怀中,她却向他娇俏一笑,风姿绝色。他想亲她一口,她却忽然抿嘴,一个转身便躲进花树林中,不见了。
            “阿凝!”
            夜半时分,他突然喊出声来,想抓住她的衣袖,睁开眼,却只见柳萋萋惶恐地看着他,又惊又悲。他再不看她,起身出门,迈入中庭。月凉如水,疏影横斜,微醺的光晕仿佛映出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姿,他却抓不住,他永远都抓不住。
            那样一个家,他已不能呆下去。婚礼过后,他便主动请缨,姜穆公命他前往边关与黎国对峙,镇守边防。临行前晚,萋萋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怯怯地递上一枚香包,仍旧散发着她身上的药香。他机械地接过,一言不发,转身继续沉默着整理行装。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对她,是她背着他逃出生天,那么艰难,那么寒冷,她都不离不弃,受尽苦难,可他对她,已经无话可说。曾经以为的一生一世,转眼就上云天,消磨殆尽。
            从战甲中陡然落出那枚碧绿的护心镜,是宋凝。那个七年前被他自己纷乱的思绪所打断的夜晚,她站在昏黄的光晕下,送给他这枚护心镜。她给他的那一线暖意,究竟是幻是真?
            那样一个不眠之夜,前途未卜,生死一线,萋萋送他香包,是为了要他心上记挂着自己。而宋凝送他护心镜,却是真真是为了要保他自己,护他沈岸的性命。
            仿佛一霎那间被闪电击中,使他战栗不已。他是一个男人,他是一个将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战场的残酷,刀剑的无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护心之镜的意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刀剑相向,少年神将却早已身心麻木。他本非冷血之人,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生命如同蝼蚁,没有什么力量能轻易撼动他的心。正因为此,他才更清楚一颗冷峻之心的消融是什么样子,他才更知道一个坚毅之人的动情是什么样子。只是七年前的是那个不眠之夜,将赴修罗场,他只是来不及继续想下去,永远都来不及。
            一个将军的爱情,定是要有一个直击人心的理由,一个非卿不可的原因。萋萋便是如此,她给他生机与温暖,他满怀感恩,心存温厚;
            ——而宋凝,只有宋凝,她送他护心镜的那个夜晚,那一刻,他终于,不能不动容。
            只有那样一命抵一命的决绝,才正正打到他的心坎上,为什么,却是她?
            


            11楼2012-03-02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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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楼2012-03-02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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