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厩里的声音消失后,拾粮原又闭上了眼,眼睛刚闭上,狗狗的脚步声就到了。狗狗端一碗萝卜拌面汤,要他吃。拾粮摇摇头,说吃不下。“吃不下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狗狗的嘴巴子挺利索,这些天,多亏了她照顾拾粮。
“你哪儿学来的这些?”拾粮觉得狗狗有意思,这个比妹妹拾草小不了多少的丫头,不但嘴巴子会说,人也挺机灵,心眼儿尤其好。拾粮长这么大,除过妹妹拾草,再没谁唤过他哥。现在,狗狗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唤得他心里真舒服。一听到这声哥,身子的疼痛当下就少了许多。
“拾粮哥,吃吧,这拌汤,是我偷偷拌的,二爷不知道。”
拾粮不敢再推了,挣扎着接过碗,大口吞咽起来。院里是不许偷着做饭的,要是发现,定会打个半死,怪不得狗狗边劝他边朝院里巴望哩。刚吞了几口,碗里突然冒出一个鸡蛋,一个嫩生生的荷包蛋!
拾粮骇了一跳,紧跟着,心被某种东西汪洋住了。
吃完,狗狗并不急着去洗碗,消灭证据。怪怪地站在拾粮面前,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半天,悄声说:“拾粮哥,知道不,二爷屋里丢了啥东西?”
拾粮大瞪着双眼,到现在也没谁跟他说到底丢了啥。
“我告诉你,千万甭跟别人说。”狗狗快快扫了后院一眼,凑近他耳朵说:“一双绣花鞋。”
“啥?!”
拾粮还在犯愣,水英英的声音就到了:“凭啥要栽赃给人家,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是牲口啊?”
拾粮赶忙挣弹着挪动了下身子,三小姐水英英的脚步已到了跟前,看见拾粮的窝囊样子,水英英恨恨道:“你没张嘴啊,没有偷凭啥要挨打?”
拾粮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水英英一把掀起他的衣服,拾粮身上红一块青一块的伤就让她看到了。
“拴五子,拴五子!”水英英的声音响彻在后院里,喊了半天,才记起,拴五子在地里。恨恨叹了一声,又问拾粮:“疼不?”
拾粮硬撑着说:“不疼。”
“疼你也不敢说,没出息的,你就不能厉害点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拾粮。拾粮一看,是一沓子膏药贴。水二爷和英英都骑马,家里常备这个,这东西金贵着哩,冷中医那儿都没有,是水二爷从凉州城买的。拾粮怕人看见,慌忙就将它藏了。
水英英的声音已响在厨房那边:“狗狗,狗狗,死哪去了?”
狗狗可能正在消灭罪证,刚才她也就走得快,再慢半步,就让三小姐撞上了,撞上不要紧,要是让三小姐闻见鸡蛋味,那可不得了。拾粮正在替狗狗担心,就听三小姐说:“这两天你好生伺候来路家的,传我的话,每天加两个鸡蛋,另加半碗白米汤。”
拾粮愕在了草棚里,他怎么也没想到,水家三小姐会下这样的指示。
这天后晌,院里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水英英把拴五子捆起来打了。理由是,水英英指派拴五子给山风梳毛,山风不让梳,拴五子瞅瞅四下无人,就对山风下狠手,结果刚打了一下,水英英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