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笺语 之 君潇然
CP：卫庄 × 白凤凰
Written by : 林徵离
‖ 壹。 ‖
夜阑深静。天地间恍似甫经鸿蒙初辟，清浊纵分界，却犹有些许夤丝缠绕牵连，化抹不开。终是有一种混沌凄芜之感来则甚易，挥之不去。
夜风长然而行，窣窣曳动窗外几树阴翳的绿。这些老老少少的绿色，混迹在浓稠夜色中曼然戚然颂起几曲离歌，恍惚间叹出一段故人伤愁，催生无数浊泪醉染万千盏苦茗涩酒。
屋里旷寂如冢。依稀可见一道烛影窸窣摇曳在临风飘扬的帷帐之后，寂然守望着那沉绵于床榻上的男人。男人的上身近乎赤ˇ裸，厚实的药纱环裹着他健壮如垒的胸肌，一头酒蓝色长发犹似被风吹散一般，颓颓乱于塌上。他闭着双眼，然，从眉宇间疏密有致的形线仍可看出这是个容貌生得十足漂亮的年轻男人。
他一直沉眠着，此间他经历了几多周而复始的梦境。他惯以那一副令人琢磨不透的形容示人，总是这般十足孤傲，潇然非常。纵使身处沉梦，依旧如故。
萧萧寒夜托起乌鹊啼啭，梭游于屋里屋外。犹然昏眠的他却是霍地蹙紧双眉，微微抬起了左手漫无目的地朝着某个方位扇动了去，一丝冷息应运而生，向那一道跃然于暗黑中的烛影沉沉扑去，刹那间抹去一方瘫软的昏黄，一切归于寂静。
“呵……！”他微地一惊，陡然睁开双眼，讷然瞪视着眼前那一壁苍苍茫茫的暗淡无光，一手轻轻抚上胸口，出了一口冷气。
他感到有些寒，便起身。一双涣散的目光顾盼四周，却不见有丝毫形影现于眼际。他有些茫然地搴开那袭帷帐向屋外缓缓步去，方要探察动静，却是蓦地听得一声沉远如夜的男子音由远及近，唤他回首：“你醒了？”
他应声回盼，目光投向致问者所在的方位，含糊地答道：“嗯……醒了。”
“自你探查墨家与秦军的动向归来之后，你因伤昏睡了整整两日。”那男人说着，拄一柄好剑端然立定。他着一身轻装，颀长的白发落满了他宽实的脊背。他一望，便知道他方才定是练剑去了，只有这样他才会不着宽袍，持剑而行。
对于白发男子那一番话他未置表态，只问道：“卫庄大人……还在在意着与盖聂的那场对决？”
“……我为此等了整整十年，然而却因为我的手下而不得一个结局，这难道不是件太过荒谬的事情？”卫庄闻言，似有些许自嘲的意味，垂下的眼睫于炽烈鼻息间微微颤抖。
听此一言，他有些讶然。他本以为他说到愤处会遽然抬高几分音量，然而实在的却不是这般。卫庄那一双朗目的形线于今望去竟似是被重重描画上了几笔寂然的黯淡，低垂得荒冷。他已记不太清此时距上一次，抑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目光已然相去了有多久远。
“何必这样在意……”他轻声道，转而侧首望向卫庄。一双素是稳长如岁月的眸光而今望去竟幽深如一口千年古井，径自要看到身畔这男人的魂魄里去：“你我不过寻常人罢了。雨恨云愁聚散离合，这些与恩怨沾边的东西在这乱世之中何能得一个如意的结局？”
“你今天是怎么了？话一下子变多了嘛。”男人的眉梢于闻言之际跃动了瞬息，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注视向身侧那性行傲然的少年，道：“与你相识也算久了，却从未见过你像方才那样多话。”
“我只是觉得您没必要为了这一时的失意而消沉而已。”他轻轻耸了耸肩，继而又道：“您曾说我潇然无羁。您又何尝不是如此？”
“哼。”闻言，卫庄却是忽地对他冷冷嗤笑道：“我似也说过，我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烽火尚存，何以潇然。”。
一言落毕，乍见他手腕翻转。霎时间一道赭华瞬乎撕破一方暗淡天光，铿然归去剑鞘。他旋身向里屋步去，途经少年身后之时，他却是又陡地驻下足来，沉吟片时，道：“你还没有忘记我那时对你说的话？”
他一愣，应答道：“……是呵……怎能忘记。”
清风如神只，腾云而至。新昼之华髹满他一身清亮，令人莫名欢畅。他仰首，向前跨去一步，见那昼夜双色相糅的云汉恍如心间交相浮影而出的陈人旧事，令人心感冷暖游离。修长的双臂向外伸展而出的一刻，只见他一个纵步踏空，高健的身躯似极一柄势不可当的飞刃，毫无反意地冲破层层雾海归去虚空。
耳畔是张狂的风声和昔者的嗡鸣。他用劲仰过身体，双臂依旧豁张。坦荡明锐的目光直面一片苍渺穹庐。犹似沧桑的折翼鸟，在沉堕之际心安理得地没入一壁无垠无际的蓝。
— 你真非人之常类，潇然自我得令人费解。纵然是以最粗暴的方法将你束缚于人，你的心却依旧如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般令人觉得遥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