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幸福会反衬出自己的不幸。”
“……”
“和一个相爱的人结合在一起,白头偕老,天知道是多难的事。这世上往往都是有情人多,天长地久的少。”
院子里的鸟叫嚣着,扑打着翅膀飞向了天际,树上积攒的雪花纷纷往下掉。嘶哑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更加空灵。高杉沉下眸子:“不是天长地久,只此旦夕也行。”
“……”
“以后有时间,把那首诗完整地抄给我吧。”
细言感觉得到肩膀上的的重量正在逐渐增加。他轻轻抬了抬肩膀:“白凤,你怎么又睡了。”
对方的脸颊消瘦得可怕,皮肤甚至比自己还要苍白,毫无血色。深兰色的头发是不符合本人性格的柔软。细言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雨天,他撑着伞,踏着秋雨而来,带着那个季节不曾见到过的深沉的温柔。他把伞立在自己身边,他拉着自己回家啊,替自己疗伤敷药,他教自己说话写字,牵着自己的手买唐糖果,在阴阳师发现自己时淡然而坚定地挡在身前,然后拍着自己的头,说我们回家。
光阴将人荏苒得不成样子,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舍不得离开。如果爱一个人的结果就是失去她,那趁早收手就是最好的方法。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悸动的感觉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对自己那么温柔。温柔得让自己挪不开视线挪不动步子。她想像诗中的女孩子一样,开心地和所爱的人长相厮守,可现实就是那么残缺,圆满的爱情只存在于憧憬。
现在已经是三月初,再下几场雪,春天就来了。她甚至都听得到地底的植物抽出嫩芽的声音。春天是活着的象征,熬过一场寒冬,等待的便是春暖花开。
细言底下头来亲吻对方的额头。暖桃色的发丝垂落,如提早盛开的桃花。
“白凤凰,能遇到你,在下三生有幸。”
梦里是一片柔和的天,有一双手轻抚自己的脸颊,带着温暖香甜的气息。白凤缓缓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眼中的景象是熟悉的木质房梁,院子里的积雪早已化掉,气温像是春天一样暖和。
……我睡了多久啊。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突然间想起了一个色泽温暖的背影,那个原本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到哪里去了?
“细言?”他直起身体,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颗桃树立在那里,开出了几朵娇小的花。
“你醒了?”
身后传来温吞吞的嗓音,白凤转头,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鹿皇。他眯着眼睛说:“白凤大人,您已经睡了一个月了。”
“……细言呢?”
“您身体怎么样?还好么?”
“细言呢?”白凤听不进去别的话,直觉告诉他那个笑容温暖的孩子已经不在了——这恰恰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一点。
鹿皇一点点展开蝙蝠扇:“她走了。”
“……”
心脏如同被瞬间抽空一样,白凤突然没了力气。院子里的桃花开的很好,明媚的像是昨日才见的对方的笑容。初春的天还是十分寒冷,冷风透过衣服直灌进心里。
“那孩子来找我,求我用她千年的道行换回你余下的生命。”鹿皇靠着墙,幽幽地凝视着失神的高杉。他叹了口气:“她也许早就打算这么做,所以才放任自己一直待在你身边,哪怕多一天也好。”
“……”
“爱情中,总是非要有一个人先做出牺牲,才能换回另外一个人的完整呢。”
剩下的话白凤已经听不见了,脑海中全是那个人明媚的笑脸,仿佛深雪中开放的艳色桃花,宝石蓝的眼睛沉淀了一整个秋天的月色。
“你总有一天会后悔救了我的。”
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夜里细言说的话,事到如今,白凤不得不承认互不曾相识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可即使结局变成这样,若时间回到两个月前,回到那个初见的雨天,白凤相信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伞放在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女身边,只因为恍然间映入眼帘的那抹温暖的桃色让他阴霾的心亮了那么一点点。或许不止一点点。
“熬过了冬天,就是春暖花开了。”
他记得对方这样说过。春风带着瑟瑟寒意拂上心头,将案几上的一支桃花吹落在地。白凤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放好,然后看到了案几上铺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宣纸,上面的字体是熟悉的苍劲而俊秀。
「爱」
白凤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教他写的中文,他还记得那时的少女浑身伤痕累累,温暖的发色和微笑着的湛蓝双瞳彻底摧垮了他二十多年来坚硬沉重的心墙。
爱,爱,爱,我们的爱溃不成军······
雨过泛桃花,潇沥雾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