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斑夏
之二《玉藻》
第六场。
夏天的河岸长满了野草，深绿色的一丛丛草堆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响声。装运着货物的大卡车经过，留下一层灰色的蒙尘覆盖在野草上。少女坐在河岸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她轻轻地梳理自己有些杂乱的浅褐色头发。河面上，清晰地倒映出自己以及周围的景色。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阴影显然也是落入了她的视线。
“看了吗？那个人类看了哦。”声音窃窃私语，发出笑声。
少女没有理会，继续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只是风一吹来，就又乱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她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
阴影从她背后腾出，渐渐扩大，伸出两只细长的手臂：“既然看了，我就要吃掉你……啊，好痛。”
少女伸出手朝背后的黑影敲了个爆栗，只见穿着和服的女子蹲坐在地上，抱着头哭丧地叫道。
“妖怪吗？”少女说道。
“区区人类竟然看得见我，哼哼……好痛！”少女又往她头上敲去，穿着和服的女子再次叫道，“不要敲了，头都要被你敲下来了。”
说着，和服女子的头真的掉了下来，在少女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身体上。少女显然是被她这一举动取悦了。她微笑地对着和服女子说道：“喂，你要不要和我决一胜负呢？”
第七场。
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夏目抱着猫老师缓缓地朝家的方向走去。怀中的猫咪一口气不停地消灭着袋子里的馒头，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夏目，你怎么可以你相信那个蠢女人呢！你这个笨蛋，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我的友人帐造成多大的伤害啊！”一脸炸毛的猫咪在夏目的怀中变相挣扎着。
夏目的脸色一点点变差，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时候，便朝猫咪的头上揍了一拳：“不要乱动，猫老师的爪子勾到衣服好几次了。”
猫咪的确是安分了不少，在夏目的双臂中安安静静地趴着，嘴上还在不停地啰嗦着：“绝对不可以靠近那个蠢女人，知道了嘛！”
“哎，我觉得修罗小姐是挺好的妖怪啊，虽然脾气奇怪一点，但是不是不讲道理的那种类型啊。”夏目漫不经心地说着，把猫咪之前的一肚子牢骚都抛之脑后了。
“好？！”猫老师显然是不满夏目对修罗的评价，又开始在他怀中折腾了起来，“那种蠢女人哪里好了！”
“看来猫老师很清楚修罗小姐嘛，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夏目已经到了家门口，开始换上拖鞋朝房间里走去。
“我回来了。”他朝着厨房喊道。
“欢迎回家。晚饭一会就好了，过会就可以下来吃了。”塔子阿姨在厨房中回道。
夏目应了一声，继续对怀中的猫咪讲道：“很少看见猫咪老师在妖怪的事情上这么激动啊，难道是旧情人？”
“什，什么！”猫老师显然是被夏目的一番话打击到了，坚决地回应道，“怎么可能，那样的女人只有玲子才会对她心存善心吧。”
猫咪舔着爪子，在夏目拉开房门的一瞬间跳到地板上，扭着他圆滚的身躯回头看着夏目：“夏目，你知道修罗那女人是什么样的妖怪吗？”
夏目摇摇头。
“古时候，地方的势力主为了保证庄稼的收成，每年都会选取一名年轻貌美女子杀头献祭，你也知道的，所谓的稻荷神，狐仙。然后势力主生怕狐仙看不上人类的美貌，便用颜料刺入女子的皮肤，绘成浮世绘的面纹。修罗正是这些献祭女子的怨气集成的妖怪。人类的怨气是十分可怕的东西，这样的妖怪往往妖力强大而且十分危险。夏目，一不小心你就会被她吃掉哦。”猫老师十分严肃地说着。


“哎，又输掉了呢。”满面油彩的女子一脸懊恼地趴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土地上比比划划，额角黑色的发丝慵懒垂落，厚重的和服也被弄乱，露出她纤细惨白的肩膀。
“好了，这下该把名字给我了吧。”少女不愠不恼，平静地对女子说道。
“不要，不要，这局不算。我们再比一次。”女子干脆在地上打滚耍起赖来，华丽的和服上沾染上一些新鲜的泥土色。
夏目玲子终于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说道：“我可没有这么闲陪你玩啊。而且你一直在耍赖。”
她抚了抚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继续说道，“我要回去了。”
“你要走。”女子突然从地上坐起，看着夏目玲子的背影。
“你要走！”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盛极的怒气。她冲上前扼住玲子的肩膀，快得像一道光。
夏目玲子并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变化，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女子推到大树下，面前女子狰狞的面孔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样可怕。
“不要走。”女子的面容又变得如当初一样的柔和，深红色的唇彩描绘了一张淡笑的脸，她轻声说道，“我，我不耍赖了，你不要走。名字什么的都给你好了，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女子的头渐渐地低了下去，一双描着青红色眼影的眼睛看不出落寞与否。
玲子的表情从震惊恢复到平静，她伸出手摸了摸女子顺滑乌黑的头发，手指的触感像是一道光芒打入了她的心房，属于人类特有的温暖从触碰中渐渐传递过来。。女子肩膀微微抖动，顺从得让玲子摸着她的头发。
“在伤心吗？还真的是看不出来。”玲子柔柔的嗓音带着些沙哑，“跟我一样呢，没有任何朋友，就算表面上一直在微笑，其实独自一人在心里默默地哭泣着呢。”
“切，你这个恶鬼才不会在心里哭呢，你只会让别人哭！不对，是让妖怪哭！”低沉的声音从大树上方传来，和话语中所透露的意思格格不入，就像是在闹别扭的大人一样。
女子听到声音后立刻把玲子护在身后，面目又变得如恶鬼一般。
夏目玲子看了看上方投下的巨大阴影，微笑说道：“那我是让你哭了吗？大白猫。”
巨大的白色身影从树上跃下，吐着温热的鼻息：“竟敢把高贵的我叫成大白猫，玲子你想要被我吃掉么！”
“啊，斑，你这个臭妖怪！”女子一跃而起，指着斑大声喊道， “玲子你快把这个臭妖怪打跑。”
“修罗你这个丑女人，凭什么和高贵的我这样说话。怎么这么自来熟地叫上了，谁让你叫的。”斑伸出爪子朝女子抓去。
修罗向后跃了一步，身后腾起一缕缕的黑气，她放低了声音，露出恶鬼的笑容说道：“好啊，今天就决出个胜负来，看看谁会被谁吃掉。”
夏目玲子站在一旁看着两个打打闹闹的身影，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不是那么孤独了，自己好像也不是独自一人了呢。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人们视线无法观察到的地方，少女带着淡淡的微笑，亚麻色的长发随着微风自由的飘舞，身后两只妖怪在不停地斗嘴，只是谁都没有停下跟随的脚步。
第十场。
“哈哈哈，斑大人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老是被玲子用手打头，你这么强大的妖怪竟然也会叫痛啊。”修罗趴在地上对着猫咪微微泛红的脸大笑着，豪放一如当年，乌丝如水般倾泻而下，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猫咪伸出爪子去抓她，却因为醉了没有掌握好距离，扑了个空：“你还不是整天在外面一脸恶相，在玲子面前就会卖乖，虚伪的丑女人。”猫咪一跃而起，将女子撞翻，自己也跌到了一边去。


修罗愣了一下，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突然又大笑出了声，一直笑着笑着，像是停不下来一样。
最终，她还是停下了，时间好像静止一样，如同老旧的磁带到了头，一切都卡在最后一小截白色的带子上。
“斑大人，你还记不记得。灯会的时候你为了取悦玲子，变成人类的样子陪她一起去。”修罗抓着有些湿润的草地，露出伤感的微笑。
她翻过身来，朝斑挪了过去：“还记不记得，我们两个抢酒喝，把房子搞得都是酒的味道，被玲子揍了一拳。”
“丑女人，还记着这些干什么。”猫咪哼哼道，像是酒醒了。
“斑大人，你真是无情啊，就这样把她忘了。”修罗伸出纤长的手指，朝猫咪伸去，像是要捏住他得喉咙。
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灌木丛后闯进来一个身影：“修罗小姐，有件事要麻烦你。”
夏目站定，面前女子的黑瞳充满黯然的眼神，和服的裙摆翻起，宽大的领口露出她的肩膀，红色的蝴蝶印在她的肩上，灼眼夺目。
“猫老师……”夏目无语地看着躺在地上打着酒嗝的猫咪。
猫咪半睁开了眼睛，眼前少年的身形模模糊糊，他说道：“夏目？”
猫咪终于清醒了，他滚了一圈爬起来说道：“夏目你来这里干什么？”
夏目看了一眼还东倒西歪的猫咪，径直走到修罗面前说道：“修罗小姐，不知道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
“喂！夏目你竟然要让这个丑女人帮忙，不是跟你说了她是恶鬼嘛！”猫咪朝夏目喊道。
两人像是忽略了身旁聒噪的猫咪，继续对话着。修罗说：“什么事？”
“这边的妖怪被你一赶就没有地方可去了，他们拜托我来看看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回来……”
“夏目，不要拜托这个丑女人！”猫咪继续制造着背景音。
修罗明媚一笑：“既然是夏目的拜托我当然会答应，但是他们不能影响我在这里的生活。”
夏目松了口气：“他们绝对不会打扰你的，这里的妖怪都很可爱。”
“喂，夏目，在听嘛！夏目！”
“竟然会有人类说妖怪可爱呢，夏目你真的很有意思呢。”修罗用宽大的衣袖捂住她鲜艳的红唇，像是故意遮住她那一直存在的笑脸。
“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修罗小姐了。我先走了。”夏目转过身去，脚步有些匆忙，猫咪一边嚷嚷着一边跟了上去。
修罗看着那个少年单薄的白色身影，竟不能找到一点当年玲子的影子，明明闻起来的味道是那么相像。她歪着头玩弄着自己垂下来发丝，
他，好像生气了？

END
我讨厌百度给我空行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