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旧·月影

文/微酸袅袅

笙旧坐在崖壁上，苍白而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放在他膝上的木琴，有如水般清澈透明的声音从我耳边淙淙流过。他一袭黑色的长袍鼓满了山风，如同一只展开羽翅的鹰，发出猎猎的声音，似王者般俯视着脚下的森林高山。


“月影，你说我需要多少时间来攻下月神帝国。”笙旧的指尖停在琴弦上，在山风中略显淡薄的声音混着似还在宛转流动的琴声传到我耳里。


“若王有心，不足一月即可。”我恭敬柔顺的垂下眉眼，声音沙哑的回答他。


“你抬起眼来看着我。”笙旧的声音里藏着隐隐的笑意，这是他每次发怒的前兆。笙旧是那种心中越怒，脸上笑容越灿烂的人。“月影，我好像是你的主人呢。”


我透过遮住脸的黑纱，看到一张若有似无的笑脸，一张白皙清秀到让人隐约有些不安的脆弱美感的脸。他明明有着至高无上的法力和最机敏的头脑却总是让不熟悉他的人以为他不过是个细弱的俊美少年，失去戒心，然后以让人吃惊的速度被笙旧抓住弱点从高高的位置上扯下来，如一杯*土狠狠踩在脚下。我师父即是如此，不过我用五百年的自由换得了师父的尊严。我依然记得当时笙旧提出这个建议时回眸的邪气笑容，如曼萝花一般的倾国倾城，饱含毒汁。


“是的，你是我五百年的主人，月影从未忘记过。”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每一次见到他，我和他的身份总是如此。


“那就请你说话的时候多放一点点注意力在你主人的身上。”笙旧不知何时移至我身前，我平视的目光看到他皎洁俊美的下巴。


我缓缓抬起眼，一寸一寸的往上移，然后将目光停落在他有金属质感的眼睛里。“为什么？”我的声音里因为分外的疑惑和压抑不住的愤怒而显的不那么沙哑。二百年前是他先放弃了我，亲手将我推入永无天日的深渊，二百年后他又为何与他认为如此“像”我的人说这样的话？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直视笙旧的眼睛，目光灼灼。


笙旧微微眯起眼，然后忽然绽开一个如三月春光的温暖笑脸，目光略微移开几寸，道：“月影，你说我不足一月即可攻下月神帝国，那你说我需多少时日才可看到你黑纱下的脸？”伴随着刚落的话音，在他抬手的瞬间，我脚尖点地向后飞出一丈有余，却发现他的袖子只是飘了飘，并非真的想揭下我的黑纱。


“我猜，那该是个很长很长的时间吧……”笙旧慢慢后退，然后转身，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苦涩的笑容和略微挫败的表情。


我站在原地，心脏莫名的开始纠结般疼痛，眼前模模糊糊出现第一次看到笙旧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个真正纤弱而俊美的少年，穿着白色的羽袍，像是玩躲猫猫的胜者，一把揭开我躲藏的桌子上的帷布，脸上明亮的笑容让我不敢直视。他抱起我，环视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轻声自语：“只剩你一个了呢。”然后目光忽然落在我脏兮兮的脸上，用袖尾擦干净，“真像。没想到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儿。”他喃喃自语，然后笑盈盈的将我带出了我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的星神府——只因我是主人一时纵欲，与血统低*的下人生下的孩子。


我当时趴在笙旧的肩头，看着星神府离我渐渐远去，我以为我正在我与我生命中最苦难的日子告别，却不知这是我另一种疼痛生活的开始。


我在笙旧的府祗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每天都必须上一些名目繁多的课程，学习所有宫殿的礼仪，并且被告知不许做我自己。我似懂非懂，但是很努力的学习，只为博得偶尔来看我的笙旧脸上淡淡的一笑。


笙旧总是在我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出现，看到我踢掉优雅的木屐，晃着脚丫子在后山的溪水边哼着小调时，从不像六个老师那样凶神恶煞的责骂我，纠正我。他只是悠悠的坐在我身边，伴着我的歌声拨动着琴弦，与林间的鸟儿齐鸣。我不敢直视身边如此高贵优雅的笙旧，总是低着头，看着水中他的倒影，忍不住的脸红。


和他相比，我就好像他脚边的石子那样的平凡渺小，但又是如此的渴望得到他的注意，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与他并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