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留春住
依旧是滂沱大雨,依旧是雨里茫然无措的自己,明玉双手紧抓着她道,“姐姐!求你成全明玉!”被她抓得生疼,她却始终死死不放手,徐长卿一把推开明玉道,“紫萱!我爱的人是你!”她狠狠摇头,“不……行……”他便红着眼拼命摇晃着她,眼瞧着就要失去知觉,身后有人将她揽进一个温暖的臂弯,闭了眼贪心享受着这一时惬意,他火热的呼吸却骤然喷在耳边道:“执手一生,可好?执手一生,可好……”
“啊!”她猛地大叫一声醒来,额头上已渗满了汗珠。才发现自己身在将军府重楼的卧房里,旁边数名郎中围成一圈,皆是慌慌张张的样子。
“醒了!”旁边端汤的侍女惊喜的声音响起,领头的郎中慌忙凑上前去细细诊脉,思索半天方擦拭了额上细密的汗珠道,“恭喜将军,夫人既已苏醒,便已无大碍。待属下再开一张祛除风寒的方子,按方子抓了药认真服用,不出十天便可痊愈。”
他眉梢眼角此时方稍稍露出少许喜色,“下去开药!”虽仍是冰冷的语气,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欣喜放松,抬头望着他。紫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属下告退。”太医们慌忙躬身退出这间卧房。
“夫人您可醒了,您要是再不苏醒,将军说就要这些太医拿命来赔呢!”
心下骤然一惊,转眼望向他,怪不得方才他们个个那么紧张。
重楼挥手屏退侍女,接过她手中的莲子羹,紫萱一惊之下陡然直起身子,他却毫不在意,细心吹拭良久后自己先尝了一口,才舀起一勺放到她唇边。
“折腾了半夜,也饿了吧。”
她不饮下那羮,只是苦笑,“我方才说的那句话,你可信?”
他盯着她轻轻道,“你自己信吗?”他又岂会看不出,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为了摆脱那个徐长卿而寻觅的借口。于她而言,今日的自己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然而,被她利用,他心甘情愿。
她一愣,蓦然轻轻摇头。
“你,可曾为你今日所说之话,所作之决定后悔?”他继续问道。
她望着他坚定摇头,眼神里透露着柔毅,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知道我骗了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然而我从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轻轻接过他手中的碗,“何况,从没人会给我后悔的机会。”柔柔看着他,终究是不忍心,“我自己会吃东西,你累了,早些歇息吧。”
然而清晨醒来时,他却还是斜倚在自己床边沉沉睡去。
看着他即使深睡也难以抚平的眉头,她不由深叹一口气,犹豫良久,还是伸手轻轻抚过他英俊的面颊,撩开他横在眼前的凌乱的赤色碎发。
他们两个,到底是谁欠了谁的前生,谁又许了谁的来世?
不出她所料,将军府已打发了下人去太尉府回话,言紫萱因亲自外出寻找明玉而体力不支晕倒在路上,正巧被重楼看到就带回府邸悉心疗治,只等她完全痊愈后再提成婚一事。而用的名义……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她轻叹,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如同那日她从重楼口中听到,徐长卿已正式向相国傅府提亲。
如今,自己已决计无路可退。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暮春时节,子规声声中,她的病竟是大有起色。
或许,是因为心病已除,再无牵念。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放下戾气,此刻他的眼中,只余她一人。
会在凉风习习的日暮,陪她在荷塘边共赏如血残阳;
会看着她一口口喝完了碗中的药,才放下心来宠溺般的递过一块糖果。
会守在床边等她入睡,才疲倦的缓步归去轻轻掩上雕花木门。
她莞尔轻笑,其实,他不知道的也有许多。
说自己喜爱落日余晖,是因为他爱。
偷偷在背后瞧着他像小孩一般鬼鬼祟祟地往药里加糖,还要拼命忍着不笑出声来;
侧身躺着望着他归去的疲倦身影,突然很想轻轻拥住他。
不知何时,那个冷峻的男子,一点点融化了她心内的坚冰。
每当回忆起那段幸福却也短暂的时光,总是忍不住轻声唏嘘,原来梦寐以求的幸福,就在那时,已经悄悄经历过,原来炽热的真心是如此垂手可得。
只是,还没来得及享用,骤然间却已经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