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塑料杯口一直晃荡,褐色的茶水洒出来浇到他食指指腹。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收回手,把手指头在裤子上蹭了蹭。茶水淌到桌子上大概是没人看见的,也没人去注意他略微狼狈的小动作。

我多喜欢你们啊，所以你们一起死吧。不要让谁活着，都死了就好，多好啊你们都死掉吧。

吴邪最讨厌的季节是秋天,因为在那时候总让人觉得什么都还来得及。可是来得及什么?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个挨千刀的闷油瓶死在了秋天里,在他的面前啊。不记得怎么行,他还什么都没有说过呢。

是的，没错，你是王。你是我的王。 我朝他长长一跪，烛火在眼里熄灭下去。我再次看向他时便无比清明，他不过是我的王，而从前的那个少年，已经死了啊。
他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金戈铁马下，他是缓缓在过去的河流中沉没，然后溺死在了时光里。我知道，我看见他躺在温柔的水波下面，布满石子和贝壳的河床上，阖着眼，像是在进行一次短暂的浅眠。
可那双眼睛，已经再也不会睁开了。


“你可不能死,”她吐了口血然后笑笑“你是另外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不过我没有关系,死去也好活着也好,我对于某个单一的个体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啊,即使活着也不能证明什么了。所以难过个什么劲儿,连我都不觉得难过。”

错过是两个人的事,所以谁也怪不了谁。

我总是不能亲近谁，一直都是这样。我以为我在你身边的，可是根本没有，根本没有啊。愿意靠近我的人都不见了，他们被荆棘划破了胸膛，鬼手般的树枝撕开他们的血管，他们的血洒在黑色的土壤上，然后都不见了。我留下了他们冰凉的，褪色的心脏。没有温度，没有血液，它再也不会跳动了。

你看，没有我，无论在哪里都没有我。

我不是有多喜欢喝酒不是会喝酒，我只是发现喝完酒之后我能不做梦地睡上一觉并且很难被惊醒。所以我开始喝酒，这样我睡不着或者睡着了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想起谁。我想不起他也不再梦见他，你知道吗，这样他才算是真的死了。因为已经没有人还能记得他。

那块墓碑上只有三个字，只有他的名字，张起灵。是用瘦金体刻上去的，手法有些生涩，但还是非常好看的字。那块墓碑安静地立在山谷里，荒草长起来都快把它盖住了。十年啊，已经十年都没有人再来过这里。十年前谁在墓碑前流了血刻了他的名字，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听见有人抬起他的棺材然后长长地喊了一声“起灵——”，那是他的名字。我睁着眼睛想看看怎么了，他会去哪儿啊？可是我发现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漆黑的棺材和送葬的人一起消失在了那个拐角。是不是从巷子里吹来的风裹着沙，不然我怎么觉得眼睛涩得要命，像是一辈子都再流不出眼泪了。

天就那么一点一点儿暗下去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灯火。我知道的，等到它们把夜色都照亮，然后啊，那个人也再不会回来了。

我记得那时天还没黑透，对比着山脉显出灰蒙蒙的颜色。或许还带着点儿紫。一点儿也不纯粹，并不能让人抱有希望。

“我不会长大，但是这样我就能用最长的时间陪着你啊。不管怎么样都别想扔下我，征战也好流浪也好，沙场或者天涯都无所谓，你去的地方我凭什么不能去？”“师父你知道吗？从拜入七秀门下的那一天她们就教会了我，什么劫难啊，不过一个情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