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是谁？』
白蔹是听着婶子的故事长大的。
婶子的故事总是欢快的，她从未见过婶子伤心的样子。
那一天，她违背婶子的叮嘱，擅自跑回家。
手中拿着一束新鲜的红梅的她甜甜地笑着，悄悄探进门，看见了倚在床边的婶子，忧伤沉静。
她一下子呆住了，红梅轻轻地坠地，红得似血。
婶子身后的蛇尾，青绿色，柔嫩光滑。
「是谁？」婶子厉声喝道，却在看见白蔹时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知道了。」
白蔹拾起红梅，放入窗前的小花瓶，轻轻笑了一笑。
白蔹转身跑开，却不忘关上门。
「我……是谁？」
阳光变得那样刺眼。
白蔹皱了皱眉，身子柔软如无骨，缩成一团。
「我……该是谁？」


『人类，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一炷香时间，婶子推开了门。
她拿出胸前的一块洁白衣袂，放到白蔹手里。
白蔹点了点头，接下，眸中没有任何神色。
仿佛没有了灵魂。
「听好了，蔹儿。
这是婶子最后一次给你讲故事了。
这个故事，你要记住。
记一辈子。」
白蔹看了看眼前容貌姣好的女子，木讷地点点头。
「你要记住，是人类害死了你娘，人类，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当人难，成仙易。』
「你娘是妖，一条蛇妖。」
小青看了看白蔹，白蔹又点点头，不语。
「你娘她啊，法力高强，却不愿作妖，偏偏要当人。
族里兄弟姐妹都劝她，她不听。
她跋山涉水，去到了那观世音菩萨所处的南海。
观世音菩萨怜悯地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
“你回去，冥想三千年，便可成人。”
你娘欣喜若狂，当下回了那千蛇山。
当时的我，法力低微，妄求菩萨指点，跟着你娘去了南海。
正巧听见，那观世音一句慨叹。
“当人难，成仙易啊！
你这白蛇，为何偏偏舍易求难！”
菩萨看了看我所处之位，赋我法力。
“若到危难地步，阻止她！切记！”」
小青叹了一口气，凝望碧蓝的天空，口中喃喃。
「我还是没能阻止她。对不住了，菩萨。」
深深鞠了一躬，小青抚了抚白蔹额前碎发，继续说了下去。


『白蛇女，你终是没有修炼成啊！那人心的残忍！』
白素贞回了洞府，搬上一块大石堵住了洞口，她认为这样便没有什么可以阻碍她了。
她痴心想着上次偶然看见的俊秀男子，却忘了人类寿命不过数十载，三千年之长，怎还会见得到？怕是早堕入轮回之中。
第一个千年，她修出了美貌的身体。
第二个千年，她修出了聪明的头脑。
第三个千年转瞬已只剩下一日。
就是这一日，三千修为全毁。
「你这老妇！多管闲事！」
声音从巨石外传来。
「求求你们了！放过小儿吧！求求你们了！」
苍老的声音颤抖着，白素贞甚至听到了那血肉碰撞到巨石上的声响。
「不可以出去。」
那白蛇念叨了数遍，终是无果。
「尔等为何为难老人家！」
巨石被击开后，白蛇愣住。
眼前一片苍茫的雾气，观世音菩萨端坐于莲花之上，叹了一口气。
「白蛇女，你终是没有修炼成啊！那人心的残忍！」
「菩萨！菩萨！求菩萨再给小女一次机会！」
白素贞跪坐于地，双眼泪痕犹见。
「罢！我佛普渡众生，你也并未走出山洞，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观世音道，仙瓶柳枝一动，露水点在白蛇眉心。
「白蛇女，苦海无边，你何时能回头！」
观世音再叹一声，消失于茫茫雾气中。
「白蛇女！人间可不是什么快乐的地方！切记！早日回头！」


『这儿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那白素贞，走在大街上。
一身素衣，唇红齿白，自是惹得男子们倾慕。
突然间，就走出一个老婆婆。
「哟哟，这位是哪家的大小姐呀？看着眼生，是外地来的？」
外地？算是吧。
白素贞点了点头。
「真是外地的！」
那婆婆眉开眼笑，挽起白素贞一只手。
「走走，王婆带你去个好地方。」
正说着，王婆打量着白素贞一身白衣，惊到。
「你……可曾嫁过人？」
这……？
白素贞摇了摇头，好奇地看着王婆。
「这便好，这便好！」
王婆重又笑开，扯着白素贞就跑。
「婆婆，婆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
白蛇不懂人情世故，只道这婆婆真真好心。
「婆婆呀，要带你去仙宫！」
王婆拉着白蛇，走进后门。
里头的胭脂水粉味，让白蛇连打几个喷嚏。
「哟，这样一个美人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呀？」
衣装艳丽的中年女子笑开，指尖点了点白素贞的眉心。
「婆婆，这儿哪是什么仙宫呀！」
这白素贞晓得不对头了，转身便跑。
「这儿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老鸨厉喝，一挥手，几个大汉追了过去。


『这个娘太过软弱，不认也罢。』
「我看你娘有危险，心一急，便失手打死了那几个大汉。」
小青的脸上有一丝悔恨划过，白蔹拾起红梅，细细梳理好小青的发鬓，用红梅固定住。
「婶子，不是你的错。」
白蔹在人间已有十五载，在妖间虽还只算是婴孩，在人间却算个成年的姑娘了。
「蔹儿……还好我还有你……还好……」
小青抱住白蔹，眉角微弯。
「你娘诧异地看着我，怒斥道。
“你这禽兽！为何害人！”
我自是想不到救人也会被骂，当下愣在一旁。
那老鸨气昏了头，却不敢说什么，和那王婆躲到一旁去了。
你娘一把拉住我，将我带出那楼。
我向她道歉，她过了三个时辰才消了气。
我暗自踌躇，不知为了这些法力去保护这样一只蛇妖究竟值不值得。
正是这时，一个大汉手提尖刀冲向我的方向，我背着身，不明情况。
你娘冲过去，挡在我前方，我这才晓得。
那刀尖，离你娘只隔一厘。
一挥手，我便带着你娘消失。」
小青叹了口气，白蔹却哼了一声。
「这个娘太过软弱，不认也罢。」
「蔹儿！」
小青震惊。


『要不，你就唤小青吧！』
且说那白娘子，被小青拉至一湖边，一时没了反应，待到半柱香后，方才开口，字字清晰，珠圆玉润。
「你唤何名？」
「我？」
小青笑开，摇了摇头。
「我本是山林间一条青蛇，承蒙高人指点，方才有了些微法力。」
「你是青蛇？」
白素贞颔首，半晌，欢喜道。
「要不，你就唤小青吧！」
「好！」
小青想了想，点头允道。


『从来不识爷娘面，可笑不知己身是何身？』
「蔹儿！她可是你娘啊！你怎可这么说她！」
小青动怒了，苦口婆心劝道。
「我晓得。」
白蔹看小青娥眉倒竖，却不舍得骂她，叹了口气。
婶子呀，你可知我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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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蔹儿，白蔹儿。
自小娘亲弃爹爹抛，
留下个婶子做家活。
从来不识爷娘面，
可笑不知己身是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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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童扎一根朝天鬏，围个圈儿唱。
这首童谣，我已听了十五年哪。
白蔹美眸低垂，红唇已被咬得发白。


『我修炼二千九百九十九年，早已是肉体凡胎！』
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
「这可如何是好？」
白素贞急道。
「姐姐，你不是妖么，怎还会怕这雨哪？」
小青奇了。
「唉，你不知，我修炼二千九百九十九年，早已是肉体凡胎！」
白娘子愁道。
「是这样子呀！哎呀呀，姐姐，你为何不早说与我呀！瞧我的！」
小青一笑，开始施法。
「小青，你干什么！」
白素贞道声不好，忙要去阻小青，却已来不及。
「姐姐诶，你就看好喽！」
小青指了指近处偏离轨道向她们行来的船只，满是得意。
「小青！下次定不许做这种事！」
白素贞怒斥，偏过头去。
「为什么呀！」
小青也恼了，想她做好事也被骂，凭什么呀！


注：这篇文章是看《人间》有感而发，故有些情节相同，但绝对原创，说抄袭的请拿出证据，谢谢。

『她是白素贞，你的母亲。』
白馥是一条小小的蛇妖，他只有十五岁。
他一出生就没有爹娘，不知为何。
蛇妖，蛇妖。
蛇本就是冷血的动物，更何况蛇妖？
在人类心里，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的是，这与事实正正相反。
所有的蛇妖都同情这个孩子，有什么好的便往他这里送。
他暂住在族长家中，那族长的家在洞内，布置得十分精致，在淡雅朴素的环境中，白馥看到了一张突兀的画。
那画中的女人典雅端庄，一身白衣出尘于世间。
但白馥不喜欢。
那女人的身上，有慈悲的气息，更有世俗的俗气。
「那是谁？」
白馥压抑住心头的厌恶，平静了自己的心绪，望着族长。
族长是十分年轻的，最多就五千岁罢了，而且他一向淡泊。
但此时，俊颜溢满了讶异。
「你……想知道？」
白馥轻笑，摇了摇头。
那族长松了口气，白馥却接着说道。
「但我知道她和我有关系。」
族长叹了一口气。
「好罢。我便告诉你。」
白馥应了一声，心底盘旋起一丝不详的感觉。
「她是白素贞，你的母亲。」


『你改变了命数，将来会遭报应的！』
想那船中人，定是失了分寸。
白娘子轻叹一声，嗔怪道。
「小青呀，你怎可随意改变人的命数？」
「命数？」
小青嗤一声，道。
「我从不信命数。何况我只是改变了船的轨迹罢了，这怎的就改变了什么命数？」
「小青！万物皆有命数！你改变了命数，将来会遭报应的！」
白娘子苦口婆心劝道，那小青却倔强地扭过头去，嘟囔道。
「姐姐你莫要这么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改变他人的命数。」
一语成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