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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繁花映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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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这是两座新坟。
但在如林如海的墓碑中并不显眼。
显眼的是蹲在墓碑前的小男孩,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却有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
他跪在那里,好似两条腿已经与地上的泥土连成一体。
啪嗒啪嗒。
他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挎着个小竹篮,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
“樊霁景,我爹让我给你送饭来。”后来的小男孩将竹篮放到他面前。
“樊霁景,你听到我说话吗?”小男孩推推跪着的樊霁景的肩膀。
樊霁景突然伸出胳膊,指着左边那座坟道:“这是我爹。”
小男孩的手顿住了。
樊霁景的胳膊又指向右边,“这是我娘。”
小男孩傻乎乎地站在旁边。
樊霁景缩回手,继续沉默地跪着。
小男孩突然蹲下身,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声道:“子曰:人生自古谁无死……温故而知新,呃,方知,方知……情到深处……船停泊。这句话告诉我们,人都是会死的,爹娘也是会死的,呃,我们温习他们,但是也要保重自己。我爹常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以你不要太难过。”
他说完,发现樊霁景正瞪大眼睛看着他,脸不由刷得红起来,“我说的都是老师教的。老师说的,都是圣人教的,都是很有道理的。”
樊霁景还是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他被看得恼羞成怒,“你不信自己去看书!我爹说,聪明的人都是看书看出来的。笨蛋才去动刀动枪。”
“咳咳。”他身后传来咳嗽声。
小男孩转头看向来路,头立刻一缩,小心地戳戳樊霁景的肩膀道:“我爹和你师伯来了。”
樊霁景身体微颤。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花云海俊美的脸孔绷得死紧。
小男孩嗫嚅道:“我是在安慰他。”
“是么?”花云海将尾音拖长。
小男孩拼命点头。
花云海对身边的步楼廉叹气道:“犬子痴顽,让步掌门见笑了。”
步楼廉淡然道:“花大侠客气。”
花云海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冲着樊霁景的背影道:“霁景,你来。”
樊霁景眼睑微垂,慢慢地站起转身,头仍是低着的。
花云海道:“我已经与步掌门商量过了。你虽是云溪之子,但出嫁从夫,云溪嫁入樊家门,从此就是樊家人。所以,你还是跟你大师伯回九华派吧。”他说着,冲步楼廉拱手道,“以后就有劳步掌门代为管教。”
“好说。”步楼廉缓了缓脸色,对樊霁景道,“我与你父亲虽说是师兄弟,但感情更胜亲兄弟。从今以后,我会将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养育栽培,决不负你父母在天之灵。只是今后不许你再哭哭啼啼。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光明磊落,才无愧于天地。”
樊霁景嘴角一抿,慢慢抬起头来,双眼却是干的。
“霁景谨遵师伯教诲。”
作者有话要说:把花三他爹名字给忘了,内牛,谢谢莫长老指出。



1楼2011-07-09 12:13回复
    宋柏林道:“师兄是死于仙莲剑法中的‘挽海狂潮’,我绝不会看错!”
    吴常博突然清了清嗓子。
    宋柏林不耐烦道:“我是看你刚刚回来,所以提醒你。关醒他们弑师已是铁板钉钉之事,你要好自为之。”他说着,就甩袖离去。
    吴常博看了樊霁景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叹了口气,追随宋柏林而去。
    原先因为想着凶手,樊霁景还不觉如何。如今吴常博和宋柏林一走,念及步楼廉生前种种,失师之痛便如狂风般席卷心头,连包袱从肩膀上滑下也无所觉。
    不知站了多久。
    夜幕渐渐压下来,月光铺撒大地。
    有脚步声悄悄地从里头传出来。
    须臾。
    上官叮咛从走廊探出头,小声道:“三师兄。”
    樊霁景双眸茫然地找寻了许久,才认出极为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她。
    “师妹,”他眼睛骤然清亮起来,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她道,“刚才师叔说师父被暗害了,究竟是真是假?”
    上官叮咛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天很黑,但借着月光,她看到樊霁景的脸色苍白如雪。
    “三师兄,”她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我们先回乐意居再说。”
    “乐意居?”樊霁景纳闷地看着她。
    上官叮咛也不解释,俯身帮他捡起包袱,朝乐意居的方向跑去。
    樊霁景跟在她身后。
    九华派一共分成前后左三大宅。
    前宅是住普通弟子的,后宅是住的是步楼廉、宋柏林、樊霁景等人。而左宅就是乐意居,用来招待客人的。
    到了乐意居,上官叮咛才舒出口气,用正常的声音道:“总算逃出来了。”
    樊霁景道:“什么逃出来?”
    上官叮咛道:“二师叔和五师叔控制了那边,我们只好搬到这里来住。”
    “你们……”
    “就是我和大师兄二师兄五师弟。”上官叮咛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胳膊,“现在又多了三师兄你啊。”
    樊霁景瞠目结舌道:“事情为何发展到如斯田地?”
    上官叮咛耸肩道:“都是二师叔和五师叔逼迫的。他们一口咬定说是大师兄二师兄和五师弟杀了师父,还限他们立刻交出凶手,不然就监禁起来。我们没办法,只好偷偷搬过来。”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还没吃饭吧,跟我来。”上官叮咛冲他做了个手势,往里屋跑去。
    关醒等人正在屋里头吃饭。
    上官叮咛兴冲冲地跑进来道:“三师兄来了。”
    樊霁景迈入门槛,屋里人看他的表情个个怪异。
    关醒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施继忠则埋头吃饭,视若无睹。只有朱辽大站起来道:“三师弟,来,这里坐。”
    樊霁景依言入座。
    上官叮咛邀功道:“幸亏我去那边探听消息,才知道三师兄回来的。他当时还傻乎乎地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呢。”
    朱辽大眸光一闪,道:“三师弟,是不是师叔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说,”樊霁景强忍悲痛道,“师父被害了。”
    朱辽大看了关醒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道:“不错。凶手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樊霁景道:“听师叔说,师父是死于仙莲剑法的‘挽海狂潮’?”
    朱辽大摇头道:“这我们也不知。师父的遗体我们都不曾见到。师父死于仙莲剑法也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樊霁景道:“师叔总不至于骗我们。”
    朱辽大冷笑道:“这可不一定。他们觊觎仙莲剑法已久,此时正好让他们借题发挥。”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拍了拍樊霁景的手臂道:“其实,师父这次把选衣钵传人的规矩给废了,但凡他的亲传弟子都能学习。可惜你去赴武当凌云道长的寿宴,不能由师父亲口传授。但等这阵子的事情过了之后,我会找机会传授于你,也算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啪。
    施继忠放下筷子站起来道:“我吃好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关醒。
    关醒点点头,“去吧。”
    施继忠这才转身离开,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朱辽大等人。
    朱辽大笑容顿时有几分不自然,“五师弟还是一样的急躁。”
    关醒道:“因为这世上总有那么多让人急躁的事。”
    朱辽大嘴唇动了动,半晌干笑道:“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樊霁景乍闻噩耗,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两口,便匆匆告辞找了间客房休息。


    3楼2011-07-09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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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继忠冷声道:“是你和我没沾着。大师兄是师父之前就定下继承衣钵的弟子,师父一定会传授他的。”
      朱辽大语塞,半天才冷笑道:“莫非你现在是不满我分了一杯羹?莫忘记,这是师父的遗愿!要将九华派发扬光大,必须摒弃掌门和弟子的种种约束,让普通弟子也能学习门中最高深的剑法。不然九华派只能一直徘徊于一流与二流门派之间,永不可能和武当少林辉煌门这样的大派平起平坐!”
      上官叮咛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怎么应付师叔他们。”
      朱辽大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樊霁景。
      由于他的目光过于诡异,因此其他人都忍不住一起转头看。
      樊霁景被看得面耳一热,“怎么了?”
      朱辽大缓缓道:“师叔前几天一直放任我们,任由我们搬到这里来。怎么突然今天来了?”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有所不同。
      只有樊霁景呆呆地反问道:“为什么?”
      朱辽大道:“或许是因为……你?”
      樊霁景茫然道:“我?”
      施继忠冷冷道:“师父几十年来一直平安无事,偏偏在你学会仙莲剑法之后有事,难不成也是因为你?”
      朱辽大气得胸腔都微微凸起,“五师弟!学仙莲剑法你也有份。”
      施继忠道:“我从未否认。”
      上官叮咛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再说下去,好像真的是我们中有谁杀了师父似的。”
      “……”
      寂静。
      陡然而来的寂静。
      连上官叮咛也被自己的无心之语吓住。
      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宋柏林等人显然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打发了个弟子进来看。
      那弟子看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动不动的架势,惊得撒腿就跑,“大师兄他们遭人暗算!被点穴道了!”
      “……”
      原本因为鼻子痒,而想挠挠鼻头的朱辽大顿时僵住,脑海中闪过一个将计就计的念头。
      其他几个人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急流直下发展成这样,等宋柏林急匆匆走过来时,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只能互相用目光警告对方——
      千万别动!
      “怎么回事?”宋柏林惊怒地看着他们。
      樊霁景嘴角一抽,就想开口,但很快被朱辽大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宋柏林身旁一个弟子道:“好像被点了穴道。”
      “开玩笑!在我九华派地盘,谁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同时点……”他猛然想起同样神不知鬼不觉被杀的步楼廉,背脊猛然窜起一股冷意,一步上前,拍了拍朱辽大的穴道。
      朱辽大被拍得生痛,咬牙一动不动。
      宋柏林低喃道:“这是什么手法?这样诡异!”
      樊霁景终于看不下去,动了动,开口道:“师叔……”
      “啊!终于到时间了。”随着朱辽大甩胳膊的动作,关醒和施继忠都慢慢地动起来。
      上官叮咛故作惊慌道:“师叔。幸亏您来了,刚才实在是……”
      宋柏林眼睛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然后直盯盯地看着樊霁景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辽大紧张地盯着他。
      樊霁景两边为难,须臾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辽大忙接道:“那人身法出手委实太快,弟子们都没有看清楚。”
      上官叮咛接到他的暗示,小心翼翼道:“那人会不会就是杀害师父的……”
      宋柏林冷哼一声,看着关醒道:“你是大师兄,你说。”
      关醒垂头道:“弟子惭愧。”
      惭愧?惭愧什么?这便有很多种解释,见仁见智。至少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惭愧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也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宋柏林目光一转,正要说什么,就有弟子匆匆来报,“二师叔,花家三公子来了”
      他眉头微蹙,“谁?”
      “花家三少花淮秀公子。”
      宋柏林看向樊霁景,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惊讶。


      5楼2011-07-09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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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凶未明(三)
        樊霁景等人前脚遇袭,花淮秀后脚来访,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宋柏林联想到很多。
        他沉吟了下,一边派亲信弟子将花淮秀请到大厅,一边带着樊霁景等人胡乱进了间客房。
        由于他当时满怀心事,因此推门时也未注意旁人的脸色,直到一阵香粉扑鼻,抬头看到两件肚兜挂在屏风上时,才大吃一惊,恼羞成怒道:“谁的房间?”
        上官叮咛羞得差点哭出来,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师叔,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你的房间……”宋柏林想发火,但深吸了好几口气都不知道该以何为借口,只好怒道,“你为什么不关门?”
        上官叮咛委屈道:“关着的。”
        “关着的怎么会……”宋柏林低头看着地上被他用力推开的门闩,“这门闩怎么这么脆弱?”
        其他人看地。
        宋柏林大概也发现自己无理取闹,对上官叮咛恶狠狠道:“以后不要找这么容易被找到的房间!”
        “是,师叔。”上官叮咛咬着牙齿应声。
        宋柏林愤然转身,等着朱辽大道:“你的房间在哪里?”
        朱辽大的房间当然不会有肚兜,但是有袜子和鞋子,而且是极臭的袜子和鞋子。
        宋柏林一进去,整个人就有种被人蒙住口鼻,透不过气的错觉。
        “这……”他嘴巴一张,臭气吸得更加厉害,眼看着要翻白眼,樊霁景和关醒两人立刻打开门窗,让臭气消散出去。
        “师叔。”朱辽大见宋柏林脸色铁青,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
        宋柏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强忍着胸口的窒闷道:“掌门在九华山被杀乃是九华派上下之耻,在凶手未抓到之前,不许对任何人泄露!若有人问起,便说掌门闭关。”
        樊霁景面露难色。
        宋柏林这段话本就是对他说的,又补充道:“即便是表兄也不行。”
        樊霁景道:“那我也闭关吧。”
        “……”宋柏林气得牙根咯吱咯吱作响,“你一回九华便闭关,岂非让人知道我九华派有不可告人之事?”
        樊霁景道:“平生所为,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掌门师兄并非你所杀!关你何事?需要你对人言及?”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樊霁景道,“表哥一直待我如手足,我怎么忍心对他欺瞒?”
        宋柏林几乎想用一把榔头将他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木头,“你……”
        樊霁景眼睛睁得比他还大还圆。
        幸好房间里的气味散了很多,让他的心情稍稍回转,“罢了。花淮秀未必会问及掌门。”
        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一个弟子在门外道:“师父。”
        “什么事?”宋柏林道。
        “花三公子想求见掌门。”
        “……”宋柏林看向樊霁景。
        樊霁景依旧一脸坚定。
        “让他先一边呆着。”他呼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个极为重要的决定,“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
        “师叔手下留情。”施继忠皱眉道。
        关醒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
        朱辽大犹豫了下,跟在他身后。
        上官叮咛刚才的脸色就不好看,此刻更是吓得几乎要尖叫出来。
        “手下留情?”宋柏林冷冷地盯着他们,“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樊霁景从关醒身后走出来,诚恳地看着他道:“是我有违师叔之命,纵然师叔有所惩罚,我也无话可说。”
        “那你就好好将功抵过。”宋柏林道,“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查出凶手是谁,不然,那就不止是违抗我的命令这么简单。”
        樊霁景正色道:“即便师叔不说,我也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还有。”宋柏林道,“在这半个月之内,你那位表哥不准离开九华山半步,不准用飞鸽传书,不准写信。总之,不准消息外泄。”
        樊霁景张了张嘴。
        宋柏林立马截断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叔,就照我说的做。”
        “可表哥与花家……”樊霁景知道花家规矩多,不想强人所难。
        


        6楼2011-07-09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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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霁景想象了下当时的场景,脸色一白道:“那岂非将皮肉都绞得四处……”
          关醒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怪不得当初师叔不让我们看现场。”
          樊霁景凝眉。
          关醒知他心中在想凶嫌,也不打扰,默默地将棺材合上,又徒手将钉子钉好,才推着他的肩膀道:“出去再说。”
          樊霁景转身往外走。
          宋柏林正站在外堂,看着供奉在堂上的步楼廉灵位。
          “师叔。”
          樊霁景和关醒低声道。
          “如何?”宋柏林问道。
          樊霁景看了关醒一眼,见他颔首,才道:“师父的确死于仙莲剑法中的‘挽海狂潮’。”
          宋柏林冷笑道:“这还需你们说?我是问你们可有新的发现。”
          樊霁景道:“没有。”
          宋柏林并不生气。他和吴常博对步楼廉的尸体前前后后少说也检查了十遍才得出一个结果,若关醒和樊霁景看了几眼就能看出别的,他才觉得郁闷。
          “过来给你师父上香。然后回去洗干净再说。”他说完,负手转身朝外走去。
          关醒和樊霁景无声地上香,然后各自回屋。
          从宋柏林同意他们验尸那时起,他们已有预感,尸体上恐怕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想是一回事,真的没找到又是另一回事。
          樊霁景回屋沐浴完,披着外衣看着屋外的月色发呆。
          “没有线索?”花淮秀从屋里走出来,穿戴整齐,显然一直未睡。
          樊霁景道:“师父果然是死于‘挽海狂潮’。”
          “九华派会仙莲剑法的有多少人?”
          “师父过世之前,曾传授于大师兄二师兄和五师弟。”
          “独独没有你?”花淮秀撇嘴道,“我早说过你师父偏心。论资质论品性,你才是当衣钵传人的最佳人选。”
          樊霁景皱眉道:“师父如此做,必然有师父的道理。”
          “你……”花淮秀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见他一脸严肃,好似随时会翻脸,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查?”
          樊霁景道:“既然仙莲剑法只有大师兄他们会,我便先问问他们。”
          花淮秀抱胸道:“宋柏林和吴常博当初一口咬定你师父死于仙莲剑法,似乎对仙莲剑法也很了解。”
          樊霁景吃惊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花淮秀眼睛往四周一扫,“我觉得你们九华派的人都不正常。”
          樊霁景道:“不正常?”
          花淮秀道:“按理说,自己的师兄师父死了,应当悲愤欲绝才对。纵然不悲愤欲绝,也该悲伤才是。可你看看,这山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为步掌门的死伤怀?”
          樊霁景道:“师叔和师兄弟从来都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
          花淮秀盯着他直皱眉。
          “怎么了?”樊霁景摸摸自己的脸。
          “小时候还不觉得……”花淮秀眉头越皱越紧,“你长大后怎变得这么木讷迂腐?”
          樊霁景正色道:“因为我懂事了。”
          花淮秀没好气道:“我宁可你一辈子都不懂事。”
          樊霁景想了想道:“或许等表哥有一天长大变明白了。”
          花淮秀二话不说,冲回房间抓来茶壶又冲出来准备砸他。
          可惜原本站在这里的人已经回房了。
          花淮秀走到门口,抬手刚要敲门,房内突然一黑,然后是悉悉索索地上床声。
          “……”
          花淮秀郁郁地回房放好茶壶,也准备上床睡觉,脑海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樊霁景是练武之人,他刚才又没有刻意掩藏脚步声。照理说,樊霁景应该能听出他在门口的吧?
          花淮秀气得咬牙,大步冲到两屋共用的那堵墙边重重地捶了一拳。
          ……
          然后熄灯,上床,盖被……
          揉手背。
          


          9楼2011-07-09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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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站得远些看。”花淮秀等他站远之后,将兵器慢慢地□猪身,然后手上一用内劲,开始飞速转动。
            只见肉碎飞溅,一会儿,便形成一个圆形伤口。
            “……”樊霁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花淮秀道:“我听你说过‘挽海狂潮’的独特之后,便一直在想是否有其他办法造成这样的伤口。所以之前画了张图让厨娘带下山找铁匠来做,总算差强人意。”
            樊霁景讷讷道:“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花淮秀没好气道:“所以我说他做得知是差强人意。”
            樊霁景道:“这样一来,人人都有嫌疑。”
            “那倒不一定。”花淮秀站起身,将沾着肉碎的外跑缓缓脱下,露出里面另一件干干净净的袍子,“第一,那人必须熟知‘挽海狂潮’的特点,九华派中连你都不知,其他弟子就更难知晓。第二,那人必须有能力制住步楼廉。第三,那人必须有杀步楼廉的动机。”
            樊霁景道:“我师父乃是九华派第一高手。”
            花淮秀道:“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你两位师叔联手,你认为你师父在淬不及防下还能避过去吗?”
            樊霁景嘴巴张了张。
            “至于动机……步楼廉的死,对那人必然有极大的好处,以至于甘冒奇险。”
            “极大的好处?”樊霁景呆呆地跟着花淮秀的思路走。
            花淮秀一字一顿道:“比如说,掌门之位。”
            樊霁景茫然道:“但师父并没有立下遗嘱让谁继承掌门之位。”
            “他的确没有立下遗嘱,不过九华派的掌门之位向来传给衣钵传人。”
            “但这次有三个……”樊霁景一惊道,“你说大师兄?”
            虽然是三个衣钵传人,但无论从资历、武功还是威望,都非关醒莫属。
            花淮秀摇摇头道:“你忘了,你师叔曾怀疑谁是凶手吗?”
            他当然没忘,“大师兄、二师兄和五师弟。”
            花淮秀道:“去掉步楼廉的三个高徒,掌门之位自然只好落在师弟身上了。”
            樊霁景怔怔地看着他。
            花淮秀开始还颇感欣喜,以为他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倾倒,但越到后来他越觉得那眼神似乎不像倾倒,好像要……晕倒。
            “你怎么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樊霁景道,“最有嫌疑的不是宋师叔。”
            “为什么?”花淮秀觉得自己的推断简直是神来之笔,天衣无缝。
            “因为除去大师兄、二师兄和五师弟之后最有希望继承掌门之位的,”樊霁景缓缓道,“是我。”
            花淮秀:“……”他将大多数的人都盘算在内,独独漏掉了樊霁景。
            


            12楼2011-07-09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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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凶未明(七)
              樊霁景道:“表哥,这是九华派的事情,你毕竟是花家人……”
              “九华派的事?”花淮秀冷哼道,“如今整个九华派稍微有点头脸的人物都有嫌疑,你让谁查?”
              “我……”樊霁景张了张嘴巴,刚想毛遂自荐,就被花淮秀截断道,“你莫要忘记,我上次推断的结果,你是最有动机的人之一。”
              樊霁景讷讷道:“可是表哥刚才还为我作证……”
              花淮秀眯起眼睛道:“所以你现在是过河拆桥?还是你准备去找那个阴山派的作证?”他猛然收口。
              樊霁景惊讶地看着他道:“表哥你……”
              花淮秀恼羞成怒道:“我才不管你与那个郑风是什么关系。”
              樊霁景道:“我与他只是同路同行。”
              花淮秀盯着他,似乎在掂量话中的真假。
              樊霁景只好一动不动地任由他看。
              看了半天,花淮秀总算满意,转移话题道:“总而言之,九华派想要查出杀掌门的凶手,我想要早日离开九华山,所以我必须早日查出杀你师父的凶手。”
              樊霁景想反驳,但花淮秀直接送了一杯滚烫的茶过来。
              他接过来,手掌用内劲将茶冷却下来。
              花淮秀挑眉道:“你的内功比你的招式要好得多。”花家财雄势大,从来不缺武功秘籍。花家缺得是能练成绝世武功的人才。所以花家人的武功虽然不高,但眼光却很好。
              樊霁景道:“九华派只有一套内功心法。”
              花淮秀眼睛微微一亮道:“说起来,你的师父不像一个好人。”
              “表哥!”樊霁景面色一沉道,“无论我师父曾经做过什么,所谓死者为尊。你还是莫要扰及他老人家的英灵。”
              花淮秀撇嘴道:“我不过就事论事。一个为人公正的人,害他的一定是小人。而一个本身就……不够公正的人,害他的极可能是受到不公平待遇之人。”他见樊霁景皱眉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这样说起来,你又有嫌疑了。”
              樊霁景纳闷道:“我几曾受到不公平待遇?”
              “步楼廉一共五个弟子,除了唯一女弟子上官叮咛和你之外,人人都会仙莲剑法。这难道不算不公平?”
              樊霁景摇头道:“师父是九华派掌门,他有权决定让谁继承仙莲剑法。”
              每次他用一脸正气的表情说傻话时,花淮秀就无比怀念当年那个年少却机灵的樊霁景来。他叹了口气道:“你这么想,未必人人都这么想。”
              樊霁景疑惑地看着他。
              “上官叮咛虽然是女子,但女子一样有女子的野心。九华派并非传男不传女的门派。你不在九华山也就罢了,她人明明在九华山,你师父却传别人剑法不传她。难保她心中不会有想法。”他道,“更何况,施继忠说过,你师父身前一直嫌她笨手笨脚,对她呼呼喝喝,但凡有点自尊心的女子都会耿耿于怀吧。”
              樊霁景道:“但师妹她……”
              “更更何况,上官叮咛与朱辽大两情相悦,却遭遇你师父百般阻挠,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两人恶从胆边生……”花淮秀举起杯子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樊霁景别他眼中闪烁的冷意惊到,半晌才道:“但是……”
              “但是光凭他们两个人也未必能够杀得了你师父。”
              樊霁景点头。
              “所以他们现在也仅仅是有嫌疑。”花淮秀放下茶杯道,“我现在有个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你师弟师叔之所以对你师父的死无动于衷,或许是因为……”
              樊霁景追问道:“因为什么?”
              花淮秀缓缓道:“不管是不是凶手,他们都有杀人的动机。”
              樊霁景愣住,半晌才道:“你是说,他们都希望师父死?”
              “有此可能。”花淮秀道,“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好奇。如果是凶手,他应该将自己的动机千方百计遮掩起来,然后装出悲痛欲绝的模样,为何他们一个个都毫不掩饰?”
              樊霁景道:“他们并非不悲伤,他们只是感情内敛。”
              花淮秀压根没理会他的反驳,“除非……”
              


              15楼2011-07-09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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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什么?”
                花淮秀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惊世骇俗,又摇头道:“没什么。”
                樊霁景的耳朵突然动了下,然后就听隔壁的门被啪啪啪大力叩打起来。
                花淮秀起身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道:“宋大侠?吴大侠?”
                外面传来宋柏林的声音,“花公子可知霁景在何处?”
                樊霁景连忙从屋里出来,“二师叔,五师叔。”
                宋柏林也不答话,径自将身后的一个弟子拉出来道:“喏,你说说案发当晚看到了什么?”
                那弟子缩了缩脑袋,低声道:“弟子在掌门出事那晚看到关醒大师兄和施继忠五师兄一起提着剑从花园走过。”
                樊霁景吃了一惊。花园从掌门房间到他们房间的必经之路。
                宋柏林冷笑道:“他们不是说当晚在屋里喝茶聊天么?难道喝茶喝多了去花园解决?”
                吴常博道:“师兄,你现在是怀疑他们杀掌门,还是怀疑他们糟蹋了你种在花园里的花?”
                宋柏林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你认为我是为了点花就翻脸的人吗?”
                吴常博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你种在花园里的茶花是我不小心弄断的。”
                “……”宋柏林突然一掌劈过去道,“我要杀了你。”
                吴常博抬手挡住他的攻击,叹气道:“师兄,你刚才明明说不会为了这点花就翻脸的。”
                宋柏林道:“我刚才是问你我是不是这种人。我现在是告诉你,我就是这种人!”
                吴常博:“……”
                花淮秀对他们的花花招式没什么兴趣,插嘴道:“若是如此,我想我们要问清楚关醒和施继忠当晚究竟在做什么才好。”
                宋柏林哼了一声道:“这还用问?”说完发现所有人都直盯盯地看着他,顿时焦躁道,“随你们去问!”说罢,拂袖而去。
                吴常博对着樊霁景微微一笑道:“那便交给你了。”
                樊霁景郑重地点头。
                来九华派的这几天,除了樊霁景之外,花淮秀只看得顺眼关醒和施继忠,在问的时候不免含蓄,但再含蓄的说辞也掩饰不了质问的本质。
                因此施继忠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张口便想反驳,却见关醒摆摆手道:“有人见到我们在花园?”
                在花园和经过花园是有区别的。在花园意味着他当时的目的地只是花园,并未再去任何地方。
                花淮秀道:“你们为何半夜在花园?”
                关醒面不改色道:“练功。”
                花淮秀皱了皱眉。为何九华派都喜欢半夜三更练功?宋柏林和吴常博也是。难道九华派的武功需要吸收日月精华?
                樊霁景道:“练功是好事,为何大师兄当时不言明呢?”
                施继忠欲言又止。
                关醒道:“我们练的是仙莲剑法。”
                花淮秀道:“你们师父不是正大光明地传授你们仙莲剑法?为何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练。”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们怕有谁偷学?”
                “不是偷学,是,是……”施继忠神色复杂,愤怒、失望、痛苦、疑惑……种种感情纠结在一起,竟让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关醒叹气道:“我们不是凶手。”
                花淮秀道:“我们相信你,可是要一个相信的理由。”
                关醒本是极为内敛之人,此时眼中也不禁流露微微的怒意,“我教他仙莲剑法每一招的最后一式。”
                花淮秀和樊霁景都是一怔。
                樊霁景道:“师父不是将仙莲剑法都传授给你们了吗?”
                关醒道:“我开始也以为是,但后来才知道,他只传授给他们前面的几式,却没有传授收招。”
                花淮秀道:“这收招可有什么讲究?”
                关醒道:“收招配合内功心法引导体内真气回丹田。若是不收招,长久下去,练功之人就会走火入魔而死。”
                


                16楼2011-07-09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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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凶未明(八)
                  花淮秀听得目瞪口呆。若关醒说的是事实,那么步楼廉可说是有心要害死施继忠和朱辽大。究竟是怎么样的恩怨竟然使得当师父的枉顾几十年的师徒之情,要害死自己的徒弟?
                  他想象不出。就好像他的父亲纵然恼恨他逃婚,却绝对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樊霁景显然是被这个真相吓住了,连着低叫了几声大师兄,却没有下文。
                  关醒对他的失态并无讶异。这个过程他也曾经历过。
                  花淮秀毕竟是局外人,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恢复理智,抓紧时机问道:“你们可知原因?”
                  施继忠默默地扭脸,抬起手像是要擦拭眼角。
                  关醒身体微微一侧,帮他挡去樊霁景和花淮秀的目光。
                  须臾,施继忠才转回头,露出一张干干的脸道:“我自问从小到大向来视师父为至亲长辈,并无半点不尊不敬之心。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何要如此待我。”
                  樊霁景突然想起一件事,“二师兄知道此事吗?”
                  施继忠面容一僵。
                  关醒面无表情道:“我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不过他并未在意。”
                  花淮秀原本只觉得九华派每个人都冷漠,现在看来,简直是诡异。
                  师父千方百计下毒手害徒弟,而师兄对师弟的生死也是冷眼旁观。唯独正常的是樊霁景,但花淮秀突然又觉得他这样的人在这样的门派里反而是异数,与整个九华派格格不入。
                  樊霁景听了关醒的话,果然焦急起来,“我去告诉二师兄。”
                  关醒喉结动了动,最终是忍住了。
                  花淮秀多了个心眼,问道:“你如何证明你们当时只在花园,并未去过其他地方?”
                  “不能证明。”关醒坦然道,“正如同之前你们无法证实我们是否真的在房中聊天一般。”
                  若换做平时,花淮秀一定很欣赏他的坦率,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对方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你奈我何的挑衅。正如疑人偷斧中所说,当你觉得一个人有嫌疑时,便怎么看都觉得此人一举一动十分可疑。
                  施继忠突然冒出一句,“步楼廉不是我们杀的。”
                  他直呼步楼廉的名讳而不像以往一样称呼为师父,可见心中积恨已深,原本还披着一张皮遮遮掩掩,如今皮被撕裂,深埋在心头的情绪便不加掩饰。
                  樊霁景低声道:“师父或许是有苦衷的。”
                  施继忠瞪着他,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的言不由衷,偏偏,他看了许久,看到的竟然是藏在迷茫下的坚定,仿佛对师父的尊敬已经在心头根深蒂固,任何事都不能让它动摇和拔出。
                  关醒道:“人死灯灭。无论她生前做过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
                  “但凶手是谁却很重要。”花淮秀道。
                  关醒看他的目光冰冷。
                  花淮秀容貌雅丽世间难得,但在他的目光下,就好似跟一根木头没有任何区别。
                  樊霁景忍不住上前一步,将花淮秀往后拉退一步道:“大师兄,我希望你所作所为真如你适才所言一般。”
                  关醒收敛眼中冷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虽然不是凶手,却钦佩凶手为人。”
                  樊霁景面色一怔,他却转身朝花园走去。
                  施继忠跟了两步,回过头道:“我不知凶手是谁,不过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两人走后,花淮秀和樊霁景在原地发怔。
                  花淮秀是看着樊霁景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而樊霁景则是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许久。
                  大概樊霁景的手拉得酸了,忍不住放下来,却被花淮秀一把抓住。
                  “表哥?”樊霁景纳闷地看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
                  花淮秀干咳一声,举起他的手道:“你多久没剪刀指甲了?”
                  樊霁景一时没反应过来,足足想了七八个眨眼才道:“三天前。”
                  “怪不得指甲这么长了。”花淮秀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放下他的手,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樊霁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找出凶手。”
                  花淮秀挑眉道:“因为你大师兄和五师弟的话?”
                  


                  17楼2011-07-09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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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凶未明(九)
                    他一提这个姓,花淮秀就知道对方是谁。
                    樊霁景见他烦躁地皱眉,关切地问道:“是朋友?”
                    “不是我的朋友,是林香晴的朋友。”
                    樊霁景纳闷道:“林香晴是谁?”
                    “礼部侍郎的千金。”花淮秀朝他撇了撇嘴角。
                    樊霁景会意道:“你的未婚妻?”
                    “与我何干?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而已。”花淮秀见他神情泰然自若,并无半点不悦,心里不由生出一股闷气,“你难道不觉得不高兴?”
                    “不高兴?”樊霁景疑惑地看着他。
                    花淮秀眯起眼睛,“难道很高兴?”
                    “很高兴?”樊霁景更疑惑了。
                    花淮秀没好气道:“你只会鹦鹉学舌吗?”
                    樊霁景委屈道:“我不知你所指为何?”
                    “……算了。你同我去见她。”花淮秀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同去?为何?”樊霁景问归问,脚步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
                    花淮秀道:“劝架。”
                    樊霁景失笑道:“吕姑娘只是女子。”
                    “她是将门千金。”
                    樊霁景迟疑了下,道:“你不会还手的吧?”
                    花淮秀回头瞪了他一眼,“难道你希望我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被她打?”
                    “你可以跑。”
                    “总要有人拦住她,我才能跑。”
                    樊霁景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花淮秀都能比他说得更加有道理。至少,他听起来是这样的。
                    吕姑娘本名吕清藤,与林香晴是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
                    虽然花林两家联姻之事还未大肆宣扬开来,但在几个有交往的世家之间却是心照不宣的。所以,花淮秀虽然抢在花家下聘之前溜走,但林家依然是丢了面子的。
                    吕清藤这次来,就是来讨个公道。
                    花淮秀和樊霁景还未进门,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从里面透出来。
                    花淮秀轻声道:“听说她擅长剑法。”
                    樊霁景奇怪地看着他,道:“难道你还要与她比剑?”
                    “我只是提醒你。”
                    樊霁景脚步一踏进大门,就知道他为何要提醒他了。
                    因为一把明晃晃的剑正不由分说地朝花淮秀袭来。
                    樊霁景想也不想,直接拔剑将她的剑挡住。
                    吕清藤出剑时,一心只能想着快、狠、准,并未看清来人。等看清花淮秀的脸之后,不由有刹那失神,但失神之后,却是更加的愤怒。
                    自从雪衣侯薛灵璧与冯古道在京城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便十分排斥外貌好看的男子。偏偏花淮秀的外貌不但好看,简直绝美。所以她的杀意在稍稍停顿之后,更成倍翻涌。
                    “姑娘。”樊霁景皱眉道,“此处是九华派,还请姑娘收起兵器。”
                    吕清藤冷笑道:“我不收又如何?”
                    “那就莫怪樊霁景无礼。”他说着,手腕翻转,剑如旋风般旋转起来,只听叮得一声,吕清藤手中之剑便被卷得飞了出去,钉在房梁上。
                    吕清藤到底是练武之人。樊霁景一出招,她便知晓自己的武功与对方实在差距太大,再战也是徒劳,便愤愤一跺脚道:“你们究竟想要如何?”
                    樊霁景茫然道:“吕姑娘,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就是为了到九华派来问我们到底要如何?”
                    吕清藤道:“若是我不来,难道还要指望他亲自去京城解释吗?”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花淮秀。
                    花淮秀道:“我从未涉足京城,也从未认识京城中人,又有何要解释?又要向谁解释?”
                    吕清藤见他一开口就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口气虽然与薛灵璧当年不同,但心意何其神似!压抑在胸口的悲怆顿时如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花淮秀!你走得潇洒,可曾想过有个女子为你日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花淮秀道:“也好过成亲之后,**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你……”若不是剑悬在梁上,她恨不得立刻将它□,朝他劈去。
                    花淮秀似乎也觉得刚才这句话说得有些过,重新舒了口气道:“还请吕姑娘回京之后,替我多谢林姑娘美意。但我心中早已有人,今生今世只愿与他相守到老。”
                    


                    19楼2011-07-09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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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未明(一)
                      日头慢慢从中向西偏移。
                      樊霁景感到西晒的阳光正攀爬着自己的后背。应是暖洋洋的温度,竟让他有种被灼伤的痛感。
                      花淮秀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两眼发直地盯着地面,沉不住气道:“你好歹说一句话啊。”
                      “表哥。”
                      花淮秀的心微微一紧,一双明眸亮闪闪地看着他。
                      樊霁景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唇在动,整张脸的其他部分都僵硬如磐石,“你饿了吗?”
                      花淮秀什么都没说,直接出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樊霁景一动不动地硬接了一记。
                      花淮秀皱眉道:“怎么不闪?”
                      樊霁景慢吞吞地转过头,半晌才委屈道:“腿麻了。”
                      “……”
                      轰轰烈烈的表白就这样随着樊霁景一瘸一拐地走出客厅而暂告结束。
                      花淮秀原本想趁热打铁继续追问的,但樊霁景却借口肚子太饿,拐着腿躲进厨房后,将门反锁,任凭他怎么敲都不出来。
                      眼看日头西落,时近傍晚,花淮秀终于怒了,抬起脚狠狠地踢在门板上道:“我也要吃!”
                      过了会儿,终于传来咿呀一声。却不是门,而是窗。
                      一只手端着一碗面在那里上下颠簸。
                      花淮秀没好气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樊霁景惊慌地看着他。
                      “我不逼你。”即使对比着彩霞满天的落日美景,他的容貌依然艳极,尤其笑时,竟比彩霞犹胜三分。“我们现在来讨论案子。”
                      樊霁景凝眉,须臾抬头看着花淮秀道:“表哥。”
                      “嗯?”花淮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可亲。
                      “你莫要骗我了。”樊霁景叹气道,“我不会出去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花淮秀将两扇窗子开到最大,然后躬身跳了进来。
                      樊霁景:“……”
                      花淮秀笑眯眯道:“里面说也是一样。”
                      樊霁景道:“你刚才说查案?”
                      花淮秀眯着眼睛打量他不说话。
                      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细致地描绘着每一寸皮肤,乌黑的瞳孔闪烁着点点金光,充满着热切的期盼。
                      樊霁景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道:“表哥,这样是不对的。”
                      花淮秀并不感到失望。他本来也没希望一根木头突然就能开出一朵花来,“这世上何谓对?何谓错?对与错本就是人分辨出来的,又为何不能由人来推翻?”
                      樊霁景呆呆地抬起头,看向花淮秀的目光是那样的新鲜,就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怎么了?”花淮秀皱眉。
                      樊霁景道:“没想到表哥除了破案之外还很会讲道理。”
                      “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花淮秀将他的话又回味了一遍,顿觉别扭,“等等,什么叫做没想到?”
                      樊霁景道:“说明我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花淮秀噎住。
                      “表哥真的有查案线索了吗?”樊霁景急忙将话绕开。
                      但花淮秀有岂是这么容易就被打马虎眼的人?
                      他莫测高深地盯着他,好似要将樊霁景脸上那层僵硬而尴尬的表情剥落下来,看看隐藏在后面的真正情绪是什么。
                      “表哥?”樊霁景不安地问道。
                      花淮秀慢慢地收敛探视的目光,淡淡道:“此事以后再议也可。先处理你师父的后事。”对他来说,樊霁景的反应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他原以为以樊霁景迂腐木讷的个性,在知道之后定然会满口之乎者也礼仪道德将他拒之千里。但结果是他拒是拒了,却是拒得这样暧昧不清,犹豫不定。只要不是一板子打死,他就有信心能拨开乌云见晴空!
                      樊霁景悄悄地松了口气道:“表哥真的知道凶手是谁?”
                      “我不知凶手是谁,但有人也许会知道。”
                      “谁?”
                      “你的三师叔。”花淮秀道,“掌门过世这么大的事都不露面,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樊霁景皱眉道:“三师叔闭关久矣,或许已经不想再理凡俗之事。”
                      “究竟是不想理还是不能理,总要见过才知。”花淮秀顿了顿道,“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21楼2011-07-29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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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霁景还在犹豫,花淮秀已一锤定音,“等我吃完面就去见他。”
                        “呃。”
                        “对了,面呢?”花淮秀似乎现在才想起那碗白花花的面条来。
                        樊霁景望着地上不知何时被他不小心倒翻的面条,一脸尴尬。
                        花淮秀道:“算了,我再找点别的东西吃吧。”
                        “没东西吃了。”樊霁景说着,摸了摸微凸的肚皮,“刚才在厨房无事,我就一直吃……”
                        花淮秀:“……”
                        饿肚子和宋柏林同桌的两个选择中,花淮秀选了前者,于是只能带着一肚子的饥肠朝扁峰闭关的飞龙洞走去。
                        樊霁景见他面色不佳,不敢搭茬,默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飞龙洞前,樊霁景道:“我先去通报一声。”
                        花淮秀饿得连话都懒得说,随手挥了挥。
                        樊霁景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极小声地唤道:“三师叔。”
                        花淮秀与他相距三四尺,见他嘴唇上下动,愣是没听见有声音发出来,禁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通报啊。”樊霁景声音压得极低。
                        “你这样谁听得到?”花淮秀没好气道。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一个低哑的声音道:“谁?”
                        樊霁景整了整衣衫,恭敬道:“掌门门下弟子樊霁景求见扁师叔。”
                        里面顿时沉寂了。
                        花淮秀站得撑不住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他的屁股刚刚沾上石头,就听扁峰沉声道:“进来吧。”
                        樊霁景这才轻轻地推开门。
                        花淮秀跟着站起来,举步要走,就听扁峰又道:“其他人先在门口等着。”
                        樊霁景见花淮秀皱眉,立刻投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花淮秀冷哼一声,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走入洞内,樊霁景便闻到清雅的檀香迎面扑来,让原本惴惴之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扁峰盘膝坐在洞内的石榻上。平复由于长久不见天日而变得异常苍白,瞳孔透着淡淡的琥珀色。
                        “三师叔。”门缓缓合上,房间里仅剩一盏微弱的油灯来支撑黑暗的侵袭。
                        扁峰慢吞吞地抬起眼,“你来了。”
                        樊霁景垂眸道:“师父过世了。”
                        扁峰点点头道:“你二师叔已经告诉我了。”
                        “弟子本不欲打扰师叔清静,只想请师叔出山,主持师父后事。”
                        扁峰道:“有你二师叔在,何必**心。”
                        樊霁景默然。
                        “你师父被害的各种传言,五师弟已告知于我听。”扁峰歇了口气,似乎太长的话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以至于说话的速度越发放慢,“这个案子现在交由你来查。”
                        樊霁景毕恭毕敬道:“是。”
                        扁峰望了眼油灯,叹息道:“人死灯灭。有些事情莫要太执着了。”
                        樊霁景身体微震,张口似欲反驳,但目光触及那双洞悉世情的琥珀色眼眸时,话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轻声道:“多谢师叔教诲。”
                        “得饶人处且饶人。”扁峰说了一句别有深意的话,轻轻挥手道:“你去吧。”
                        樊霁景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倒退着出来。
                        花淮秀见他掩上门,与他一同走出五六丈之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如何?”
                        樊霁景摇头道:“师叔也不知凶手是谁。”
                        花淮秀失望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师叔闭关这么多年,我们还是莫要用这些事情来惊扰他老人家。”
                        花淮秀此刻有些饿过头,也不觉得腹中空空难受,心思又重新活络起来道:“既然案子没线索,你便抽空想想你我之事?”
                        樊霁景一惊,脸像火烧云一样,红光从颈项一路往上蔓延。
                        真相未明(二)
                        花淮秀逗趣道:“你这样子,倒像我在调戏良家妇女。”
                        “表哥。”樊霁景支支吾吾道,“你莫要这样子。”
                        “这样子?”花淮秀倒是被他的反应激起了兴趣,不由上前一步,像登徒子般轻挑了下他的下巴道,“还是这样子?”
                        樊霁景抬起头,一双眼睛竟然闪烁几许水光,配上那张大红脸,仿佛水灵灵的红苹果,着实可爱至极。
                        


                        22楼2011-07-29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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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淮秀觉得自己胸口被撞了一下,几乎想扑过去大咬一口。
                          樊霁景突然转头看向来路道:“有人来了。表哥。”
                          花淮秀不自在地挪开目光道:“你我都穿着衣服,怕什么人来?”
                          樊霁景低下头,看看他鞋尖和自己鞋尖的距离,然后退后两步道:“你站得太近了。”
                          “你我都是男子,何须避嫌?”花淮秀无辜地看着他。
                          樊霁景讷讷道:“可是你刚刚……”
                          “刚刚如何?”花淮秀故作邪恶地挑了挑眉。
                          樊霁景脸色突然一正,转过身去。
                          来路,一个九华派弟子正匆匆赶来。
                          花淮秀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刚才也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竟然这么远就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九华派弟子走到近前,恭敬道:“樊师兄,师父有请。”
                          樊霁景认出他是宋柏林门下,连忙道了声谢,跟着他朝后宅走去。
                          花淮秀虽然恼怒那个弟子不识相,打断好事,但心中仍不住对宋柏林的打算生出几分好奇之心,便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到后宅大堂,便见宋柏林、吴常博、关醒、朱辽大、上官叮咛和施继忠等人都在座。
                          宋柏林见他与花淮秀进来,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花公子。我们要谈的是九华派内务,还请回避。”
                          其实花淮秀早在远处看到这番阵仗,便有预感要谈之事恐怕非同寻常,只是不想他竟然说的这样直接。他虽然心高气傲,但也知门派内务最忌讳旁人在场,因此拱了拱手,便转身回房。
                          他走后,樊霁景在施继忠身边落座。
                          宋柏林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缓缓道:“师兄的遗体不能再存放下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低头不语。
                          身体恶臭已经渐渐从灵堂弥漫开来。给尸体下葬是悬在人人心头的一句话,但是谁都不敢先提出来。毕竟杀步楼廉的凶手还逍遥法外,现在将他下葬,就是让他死不瞑目。
                          吴常博沉吟道:“还是缓一缓吧?毕竟凶手还没有找到。”
                          “来不及了。”宋柏林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龙须派送来书信,说要我们联合起来对付魔教。”
                          吴常博皱眉道:“魔教回睥睨山之后一直安分守己,并未有劣迹流传于江湖啊?而且前阵子它不是还给朝廷围剿了么?怎的又要联合起来对付?”
                          宋柏林道:“江湖中事哪里有对错可分,不过立场不同。之前魔教扩张生意,惹得不少门派怨声载道。如今它遭遇朝廷围剿,实力大不如前。那些门派自然要赶着来打落水狗。”
                          吴常博道:“我们九华派向来自给自足,与我们有何关系?”
                          宋柏林意味深长道:“有没有关系,不是你我说的算的,要掌门来说。”
                          “掌门?掌门师兄不是已经……”吴常博微微一怔道,“你想李代桃僵?”
                          宋柏林道:“李代桃僵是旁门左道,非解决之道。”
                          吴常博听他说自己的猜测是旁门左道,心中不悦,冷哼道:“那你有什么好提议?”
                          宋柏林道:“人生谁无死?掌门之位交替本是人之常情。”
                          吴常博道:“但是杀掌门的凶手还没有抓到!”
                          “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掌门是遇害?”宋柏林冷冷地看着他。
                          吴常博皱眉道:“你看我作甚?”
                          “没什么,只担心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吴常博勃然大怒道:“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一天到晚就在九华山上下晃悠,我要对谁管住自己的嘴巴?”
                          他的气话倒是让宋柏林放下心来,“嗯。记得别出九华山。”
                          “你……”
                          吴常博刚想反驳,宋柏林却已经将脸撇向了关醒。“你是本门大弟子,掌门师兄的后事便交由你处理。”
                          关醒起身恭敬道:“是。”
                          朱辽大望了他一眼,眼中颇有不甘。
                          宋柏林又问樊霁景道:“案子可有眉目?”
                          樊霁景颓然地摇摇头。
                          关醒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吴常博终于抓到机会,讥嘲道:“一个月的时限未至,你这样着急做什么?”
                          


                          23楼2011-07-29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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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柏林道:“早日查出凶手,也可早日找到掌门即位人选。”
                            “你这话……”吴常博眼睛往关醒一撇,嘴角动了动,未再说下去。
                            宋柏林一扫堂上诸人道:“如今门中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才好。”
                            “是。”众人应和。
                            樊霁景从大堂出来,便见花淮秀背靠墙壁,一手捧着烤鸡,一手拿着筷子,一点点地撕着吃。看他的速度,显然饿极,但看他的动作,却又优雅如行云流水。
                            花淮秀见他盯着自己的烤鸡,笑道:“趁你师叔们不在,拿个烤鸡未算是偷吧?”
                            樊霁景道:“你空腹吃鸡不怕油腻?”
                            “总比饿死强。”他眼睛往后一瞄,关醒、朱辽大等人都依次出来。
                            这是通往乐意居的必经之路。虽然宋柏林与他们表面上休兵,但谁心里头都知道这是暂时的。若樊霁景找不到凶手,或者他找到的凶手是双方中任何一个人,那么战火依然会燃起。
                            朱辽大走过来,拍了拍樊霁景的肩膀道:“查找凶手之事还要抓紧。”
                            樊霁景点头道:“是,二师兄。”
                            朱辽大叹了口气道:“想当初师父健在时,师叔面目何等和蔼可亲啊。”
                            言下之意是,如今实在面目可憎。
                            施继忠道:“师叔也只是秉公办事。”
                            朱辽大望了他一眼,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意有所指道:“也是。毕竟师叔正在打算新掌门的继任人选。”
                            施继忠面色骤变,正欲发作,却被关醒轻扯了一下,只得按捺下来。
                            朱辽大犹不知足,对樊霁景道:“案发当日谁不在场,谁在说谎,都是极为重要的破案证据。”显然已经知道施继忠和关醒当时并不在房中,而在花园之事。
                            施继忠脸涨得赤红。
                            关醒淡淡道:“不肯说出事实的,又何止一人。”
                            他指的当然是当初朱辽大死活不愿说自己身在何处之事。
                            朱辽大自讨了个没趣,不禁有些悻悻。
                            天色越来越暗,连带门口众人的影子都模糊起来。
                            关醒突然开口道:“三师弟,我有话对你说。”
                            樊霁景转头看了花淮秀一眼。
                            花淮秀耸肩道:“你们九华派内务多。”
                            “花公子若有兴趣,一起来也无妨。”关醒说着,就要转身,却听朱辽大道:“大师兄,若我也有兴趣呢?”
                            关醒淡淡道:“你若有听墙根的本事,请自便。”
                            朱辽大脸色顿时极为难看。可惜夜间天黑,除了与他靠得极近的上官叮咛外,无人注意。
                            樊霁景与花淮秀一路跟着关醒,直到屋里。
                            “请坐。”关醒点灯,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樊霁景和花淮秀落座。
                            关醒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必然还有疑问。”
                            花淮秀挑眉道:“你愿意说?”
                            “师父已死,有些事放在心中也无用。”关醒顿了顿,缓缓道,“你们不是问,为何师父要对二师弟五师弟保留最后一式吗?”
                            花淮秀问道:“为何?”
                            “为了不让他们与我争夺掌门之位。”
                            关醒的答案大出樊霁景与花淮秀的意料。
                            “其实二师弟有一句话并未说错。若非你出门在外,那么当初学习仙莲剑法,或许有你一份。”关醒的表情一直是淡漠的,即便说的是师父害徒弟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依然脸无动于衷的模样。
                            花淮秀皱眉道:“步楼廉贵为一派掌门,他想将掌门之位传给谁就可以传给谁。难道朱辽大和施继忠还有能耐改变他的决定?”
                            关醒摇头道:“他怕的不是二师弟和五师弟改变他的决定,而是怕他们影响我的决定。”
                            花淮秀道:“我不懂。”
                            关醒道:“二师弟对掌门之位早有野心。师父说他私底下经常有意无意地数落我。”
                            花淮秀虽然没亲耳听到他说什么,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那么五师弟呢?”樊霁景突然开口。
                            关醒凝眉。
                            樊霁景道:“五师弟对大师兄一直都是尊敬有加。”
                            “五师弟没有错。错的是我。”关醒缓缓地吐出一句令花淮秀和樊霁景瞠目结舌的话,“是我对他有非分之想。”
                            


                            24楼2011-07-29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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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淮秀道:“就算你同意,你师叔也未必会同意。”
                              关醒悠悠然道:“你不是我的师叔,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花淮秀道:“你适才不是说他们也有野心?”
                              “我又何尝不是?但该认输的时候就该认输。”关醒望着樊霁景,“三师弟,你意下如何?”
                              樊霁景看看花淮秀,又看看他,呆了半天,才道:“大师兄,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由你继承掌门之位。”关醒说得铿锵有力。
                              花淮秀心下一沉。
                              一前一后走在花间小道里。
                              夜色已深。
                              花淮秀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却发现樊霁景始终没有跟上来,最终忍不住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他。
                              樊霁景也站在原地,无辜地看着他。
                              花淮秀道:“为何不走上来?”
                              樊霁景道:“路小,会压倒路边的花花草草。”
                              其实这条道虽然小,若两人要并肩而行也不是不能,只是少不得肩碰肩罢了。
                              花淮秀撇嘴道:“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
                              樊霁景求饶般地低声叹道:“表哥。”
                              “你真想当掌门?”花淮秀心头一紧。
                              樊霁景脸上出现一刹那的空白,随即讷讷道:“我不知。”
                              花淮秀自嘲地转身道:“身为九华弟子,又怎么会不想当掌门呢?”他原以为樊霁景会反驳的,在他印象中,他并不是那种觊觎名利权势的人,事实上,他心目中的樊霁景一直都是呆傻的。但这次,身后却久久没有回音。
                              他望着道边的花。
                              红花绿叶藏在夜色里,竟浑然成一色,分不出谁是谁来。
                              急促脚步声从那头赶来,尽管只是依稀身影,但樊霁景和花淮秀都认出是宋柏林的弟子。
                              花淮秀眼珠子一转,将心头一刹那涌起的幸灾乐祸压抑了下去,低声道:“可能是你师叔手收到了消息。”
                              樊霁景也低声回道:“表哥不希望我当掌门?”
                              当然。
                              这两个字差点就冲口而出。
                              但见那弟子已经走到近前,花淮秀只好含糊地改口道:“只是担心你难以适应罢了。”九华派内部关系复杂,怕是樊霁景难以驾驭的。
                              那弟子走到花淮秀和樊霁景面前,行礼道:“樊师兄,师父有请。”
                              花淮秀挑眉示意。
                              弟子恭敬道:“师父只请了樊师兄,并未请花公子。”
                              花淮秀道:“我只是想问,这么晚了,宋大侠还不睡?”
                              弟子道:“师父还在等樊师兄。”
                              花淮秀道:“说起来,我正想去后宅走走,宋大侠应当不会介意吧?”
                              那弟子愣了下道:“可是这样晚了……”
                              “宋大侠不也没睡么?”
                              弟子求助地看向樊霁景。
                              樊霁景无奈地唤道:“表哥。”
                              花淮秀斜眼睨着他。明艳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出几分平日难见的清冽。
                              樊霁景已经涌到喉咙的拒绝被硬生生改成邀请,“一道走吧。”
                              花淮秀扬起嘴角,说不出的得意。
                              樊霁景缩着肩膀,从他身边擦过,走在前面带路。
                              花淮秀嘴里说的是随便走走,但是两只脚却不停地绕着宋柏林居处的前后左右打转。
                              樊霁景从进屋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换做平时,倒也不觉得如何。但关醒前脚刚刚说要推举他当掌门,宋柏林后脚就急不可耐地见他,虽说他未必知道关醒与他们的对话,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气氛诡异的九华派里。
                              他脑海中不禁闪过很多念头。譬如,宋柏林真的是凶手,要杀樊霁景该怎么办?又譬如,樊霁景在里头呼救,最好的营救方法是什么等等。
                              就在他胡思乱想到越来越不安之际,门咿呀一声从里打开了。
                              樊霁景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花淮秀心情一松,正要从角落里走出来,但在举脚的刹那,身体猛然定住了。
                              月光下,樊霁景背对着宋柏林的房门缓缓朝外走,眼睛和嘴角都带着极浅的笑。
                              他说不出那抹笑里的深意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憨厚没有任何关系。
                              


                              26楼2011-07-29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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